第395章 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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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清婉當然是信任四皇子的,但她更相信尚明傑。

    將在前線,後方自然要交給一個她完全信得過的人。

    而閔尚書等人知道林清婉他們這一去是拿命在賭,自然不會反對她將尚明傑放在理藩院,這也是為了安她的心。

    所以都不用林清婉操心,尚明傑便順利的進入理藩院。

    林清婉沒多管他,要是他連接手的本事都沒有,那她也不必再費心培養他了。

    林清婉臨走前封好了四封信,請了任尚書和四皇子來做見證,當場交給了禮部的魯侍郎,“這是我的遺書,內容一模一樣,一份給江陵的林信,一份給林佑,一份給林氏的族長林潤,還有一份就給我侄女兒林縣主。若我不能回來,便請魯侍郎代我傳遞,順便將我名下家產按照遺囑分了。”

    又道:“而分產的折子我已經寫好,介時任尚書會幫我遞上,若我能活著回來,這些東西您再還給我就是。”

    魯侍郎額上沁著冷汗,心裏卻又有些酸苦,當著三位大佬的麵辦好了交接。

    禮部和戶部都有接管官員,勳爵遺產的先例,隻要提前納一定的錢就行。

    林清婉是郡主,禮部主持分產倒也在情理之中,但像她這樣謹慎的卻很少見,她這是在防誰?

    防誰?

    當然是防林氏宗族了,哪怕這些年雙方合作愉快,看著是親如一家人了,可林清婉從不回老宅居住,除了提攜後輩,幾乎不給長一輩的人議事便可看出。

    她更多的是用他們,與他們合作,而不是把他們當家人一樣親近。

    交代完後事,林清婉便可以安心等著出發了。

    這四封信是她這些年來陸續寫成的,因為時間緊,還在其中修改了幾點,好在四封信一模一樣,且在修改部分蓋了她的私章,又都是她的字跡,不怕人懷疑。

    林清婉盡量做到了周全,隻能期盼未來萬無一失。

    可惜林佑出差去了,不然臨走前能和他見一麵更好。

    四皇子和任尚書都有些傷感,看著林清婉隻覺得她這一去就回不來了,但他們也知道此時不能說喪氣話,所以哪怕心裏難受臉上也都洋溢著笑容,還祝願道:“我們在京城等著你凱旋歸來。”

    林清婉笑著應下。

    第二天一早,皇帝休朝,親自送她出京,崔正等也都跟著來送。

    林清婉站在車旁,對著梁帝深深地行了一禮,“陛下,臣去了!”

    梁帝點了點頭,麵帶微笑道:“早去早回。”..

    林清婉笑著點頭,目光掃過四皇子等人,微微頷首後便轉身上了馬車,武侍郎也給皇帝行了一禮,上了後一輛馬車。

    五十衛便上馬簇擁著兩輛馬車遠離,除了林清婉帶來的八個護衛,其餘四十二人皆是皇帝派給他們的人。

    其中有二人是專門負責聯絡遼國細作的暗衛,剩餘四十人則是從禁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侍衛。

    這一去,他們隻有三成活著回來的可能。

    林清婉打開崔正剛交給她的盒子,裏麵是崔氏,王氏和盧氏的信箋,上麵都蓋了印章。

    這是給她調派留在遼地世族的信物,林清婉沒想到三大世族竟如此配合。

    她挑了挑嘴唇,合上盒子交給同在車內的易寒,道:“你收好,等到了幽州再說。”

    “姑奶奶要選在幽州談判?”

    林清婉就歎氣道:“沒辦法,是我們有求於人,且你認為溫迪罕會來定州嗎?”

    山不可能來就她,那她就隻能去就山了。

    這也是他們能活著回來的幾率很小的原因,那可是遼的地盤,他們的勢力被無限縮小,一旦出事,幾無脫身的可能。

    易寒的臉色很沉,卻又無話可勸,隻能默默地坐在一旁。

    半響,他將盒子收好,行了一禮就要退下,林清婉卻笑著攔住他道:“正好,幫我整理一下各部送來的信息,我們整合一下。”

    易寒身子一頓,便跪下打開旁邊的座椅,從下麵拉出兩個盒子,一打開,裏麵全是各種文書。

    旁邊桌肚裏還有兩個盒子,都是兵部,禮部,理藩院和崔正送來的關於遼的信息。

    這還是篩選過的,便是如此,東西也不少,且還雜亂。

    林清婉和武侍郎要在路上全部看完,並熟記於心,誰也不知道這些東西何時會用上。

    易寒幫她將桌子支好,這才低頭去翻手上的文書,按照輕重兩個等級分好給她。

    而有關於當前遼皇室和溫迪罕的信息則屬於特重,被特意放在一邊。

    林清婉攏了攏披風,就著窗的光認真的看起來。

    這對她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折磨,一是冷,越往北越冷,車裏麵雖點著火爐,穿的衣服也不少,但冷風還是一個勁兒的朝骨子裏鑽。

    二便是黑,把窗打開,冷風呼呼地,把窗關上,光線又暗了,這對眼睛是一個莫大的折磨。

    三便是晃了,她是不暈馬車的,但若在搖晃的車上看文字,那就暈了。

    然而再暈,她也得壓下胸口那股悶意,認真的瀏覽這些信息,然後在受不了時閉上眼睛,腦海中慢慢的回想剛才看到過的信息。

    易寒的臉色很不好看,抿了抿嘴卻沒說什麽。

    中午休息過後,魯侍郎也換到了他們這輛馬車上,跟著林清婉一起奮鬥。

    為了給馬車減重,林清婉讓人被車肚子裏的東西都轉移到了魯侍郎的車上,易寒又讓人改裝了一下,換成三馬拉車,速度這才沒慢下來。

    等一行人快馬加鞭的趕到定州時,遼軍已經開始攻城了,且雙方已經交戰了兩天。

    遼軍在城外一天消耗便多一天,所以大軍一集結便發動了攻擊,林清婉他們來晚了一步。

    她下馬車時整個人都是打晃的,臉色慘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提前一步得到消息的蘇章迎出來,看到他們便忍不住蹙眉,皇帝這時候派林清婉來,這不是在胡鬧嗎?

    大梁有和遼和談的可能嗎?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而且來的還是一個郡主!

    “林郡主,”蘇章頓了頓後才上前,匆匆行禮後道:“遼軍已經攻城了,定州危險,您還是回去吧。”

    林清婉卻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城牆,豎著耳朵聽了聽後問,“現在他們不攻?”

    “才打下一波,估計下午還得攻一波。”

    現在定州糧草充足,兵力也充足,遼軍一時半會還攻不下,可他們來勢凶猛,兵馬又多,要不是遼軍不擅攻城,他們現在決沒有那麽輕鬆。

    在林清婉來前,他們已經在城外與遼軍交過兩次手,都敗了,雖然人員傷亡不是特別慘重,卻也不敢再隨意出城試探。

    遼人擅騎射,馬壯且多,而騎兵對步兵有絕對的殺傷力,所以他們隻能避其鋒芒。

    “林郡主先去刺史府休息,然後盡快回京去吧。”

    林清婉沒動,而是問道:“徐將軍在何處?”

    蘇章蹙了蹙眉道:“徐將軍在恒州坐鎮。”

    “那蘇將軍可否為我講解一下現在的戰況?”

    要不是他跟林江關係還不錯,跟林氏關係也好,蘇章差點沒忍住發脾氣,現前麵正打仗呢,他哪有空伺候他們?

    他不明白一向靠譜的陛下怎麽突然不靠譜起來,和談之事竟然派一個郡主來。

    武侍郎卻不敢小覷林清婉,這幾日的相處讓他對林清婉信服了不少,見蘇將軍麵色疲憊,眉宇間有些不耐,便上前一步道:“蘇將軍若是不忙就和我們說一下吧,我們來是帶著滿朝的期盼的,不可能什麽都不做便無功而返。”

    林清婉頷首,柔和卻堅韌的看著蘇章道:“戰事才剛剛開始,交戰正酣都有和談的可能,何況現在?我們越早動作,大梁便少損失一些。”

    蘇章遠在邊關,已經很多年沒回京了,鍾如英對楚出兵的事還沒傳到這邊來,他甚至還不知道西蜀跟楚國打起來了。

    這次遼軍來勢洶洶,他和徐廉已經上書求援,所以還想著從盧真,鍾如英和崔正那裏調援軍,根本沒想到皇帝會這時候派人來談和。

    談的哪門子和,別說遼不願和談,就是他們願意他也不願意。

    那些遼人有奶便是娘,從他們這裏拿了好處,轉身花完了便又翻臉,中原富庶,他們恨不得所有的漢人都給他們當奴才,伺候著他們享受,又怎麽可能與他們和談?

    所以當進了刺史府,蘇章從林清婉那裏知道現今大梁的處境後便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林清婉對著他不可置信的目光道:“朝廷是為了不讓將士驚慌才沒公布消息,可這些事您和徐將軍卻是必須知道的,現在徐將軍應該也收到京城的旨意了。”

    “我們沒有退路了,”林清婉道:“大梁抽不出援軍來給你們了,所以這和談行也行,不行也得行。”

    武侍郎點頭,“最起碼我們得多拖延一些時間,好讓閔尚書他們調兵。”

    現在哪還有兵可以調,不過是發征兵令,再次征兵罷了。

    可那是林清婉最不願看到的,這些人沒經過訓練,直接拉到戰場上無異於送死。

    而且大梁實在是不好再征兵,再強製征兵,隻怕裏頭也要亂起來了。

    強壓下心頭的難受,她看向蘇章道:“我知道蘇將軍在懷疑什麽,可陛下和閔尚書他們既然肯派我來,那便是相信我的能力,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

    她道:“這是在定州,是邊關,也是東北軍的地盤,我需要你們的幫助,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是想平息這場戰亂,不是嗎?”

    蘇章臉色沉鬱,半響才問,“郡主會割土嗎?”

    “不會,”林清婉正色道:“這也是我的底線,任何條件都可商議,唯獨割地不行。”

    蘇章這才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郡主隨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