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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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橫店待了兩個多月,多虧林副導演幫忙,沈俞奔波在各個劇組之間,龍套背景板演了差不多有四五十個,好在吳娜娜在身邊,不至於太辛苦。
    宋琪給她發消息說今天晚上會到她住的酒店,在一個多月前宋琪被分去跟河北一個劇組,今天來消息說直接從那邊趕過來。
    見到沈俞的時候,宋琪拉著她打量了兩三圈:“小瑜你變黑了。”
    “黑就黑唄,會白回來的,沒有娜娜姐我估計能更黑。”
    宋琪向吳娜娜道了聲辛苦,趴在床上呈大字狀,有氣無力哼哼:“好累啊,小瑜我們點外賣吧,不出去吃了。”
    等到外賣來了宋琪才稍微精神了點,沈俞看著不由問道:“你那個組很辛苦嗎?”
    宋琪擺擺手:“別提了,真不是人待的,不到淩晨三四點不收工…第二天天剛亮就開工,這強度太傷身體了。”
    對於上班族的吳娜娜來說,這段時間跟著沈俞東跑西跑都覺得緩不過來,現下聽到宋琪的那個劇組更是不能想象。
    “什麽劇啊?這麽瘋。”
    “《將星》,古代戰爭題材電影,山旮旯裏也沒個廁所,劇組臨時挖個坑圍幾塊板子就是廁所了,搭建的休息室還漏風嗚嗚嗚小瑜真的太慘了。”
    宋琪光顧著倒苦水,連飯都停下不吃了。
    “這次要不是出了意外,還得拍一個多月呢……”
    “意外?”
    沈俞和吳娜娜異口同聲問道。
    宋琪忙豎起食指小聲道:“媒體還不知道呢,你們別說出去……江元珵受傷了。”
    江元珵……有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你沒有喜歡的明星嗎?]
    [比起明星,我好像更喜歡我自己。]
    不,其實不是的,有一個人……
    沈俞半天才反應過來,問道:
    “他……怎麽受的傷?”
    宋琪回憶起來那個場景,後怕的打一哆嗦:“騎馬的時候摔下來的,當時就不能動了”
    “後來呢?”
    “送醫院去了,具體嚴不嚴重也不知道,消息都攔著沒放出去呢,電影沒拍完傳出演員受傷的消息也不大好。”
    沈俞聽完低頭沉默不語,吳娜娜倒好奇問道:“那電影怎麽辦,江元珵都受傷了。”
    宋琪攤攤手:“我也不清楚,現在組停了,我們都在等通知呢。”
    三人洗漱完。
    宋琪昨天累的倒床就睡,三個人就沈俞失眠了,腦子根本控製不住地想他,當時就因為太喜歡了,喜歡到看他的視頻都會變得多愁善感。再到後麵上班了…也慢慢平靜下來了,那時工作又忙,好長一段時間沒有想起他,之後覺得自己好像也就這麽習慣了。
    宋琪那個時候問她,她都沒有太大的感觸,但此刻,當時的喜歡好像又卷土重來了,比以往更甚,內心深處被包裹住的江元珵衝破封印再次填滿沈俞整個心髒,強烈的心跳聲伴隨著一陣心慌讓她感到害怕。
    難得失眠了,睜眼到天亮。。。
    吳娜娜起床就看到沈俞靠著枕頭坐著,揉揉還沒完全睜開的眼睛,打著哈欠說道:
    “醒了正好,趕緊洗漱換衣服,約好的八點到劇組。”
    宋琪被留在房間補眠,沈俞和吳娜娜上了劇組的車,坐定後吳娜娜扭頭看沈俞,被她滿眼的紅血絲嚇一跳,問道:
    “哪裏不舒服嗎?臉色怎麽這麽差。”
    沈俞搖搖頭:“沒休息好而已,問題不大,正好今天角色是病人。”
    沈俞今天演的是出現在男主回憶裏的母親,沈俞隻需要躺在床上說幾句台詞,最後“死掉“就好了。
    到了劇組,還沒到她們的戲份,沈俞便和演她“兒子“的小演員在樹蔭下對戲。
    小演員經驗還挺豐富,腦瓜子又聰明,和沈俞討論起來完全不像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讓身旁的吳娜娜讚歎不已。
    輪到她們後,沈俞化好妝後躺在床上蓋好被子,眼圈青黑麵色蠟黃,嘴唇用散粉遮淡了唇色,工作人員還遞給她一個血包,笑著說道:
    “紅酒和蜂蜜調的,味道還不錯。”
    沈俞接過道了聲謝,把血包含在嘴裏,演男主小時候的小演員已經就位,
    導演一聲令下。
    沈俞閉上眼睛,小男主趴在床邊開始抽泣,哭哭的小奶音斷斷續續的說著台詞:
    “嗚嗚嗚娘~你醒一醒,我是鈺兒啊娘”
    沈俞聽到導演指示,知道自己該醒了。
    蒼白的嘴唇微微開合…眼珠子稍稍小幅度轉動,昨晚的情緒還在,被小演員的哭腔一調動,鼻子一酸眼角滑下一滴淚,正好攝像機給眼睛來了個特寫,睫毛輕顫,沈俞壓著嗓子用氣音說道:“鈺……鈺哥兒…莫哭。”
    小男主聽到聲音吸吸鼻子驚喜的喊到:
    “娘!”
    沈俞慢慢睜開眼,看到滿臉淚花的兒子,抬手想去擦他的眼淚,最終卻連夠到他臉頰的力氣都沒有,小男主看到沈俞落在床沿的手,小手抓住沈俞的手慢慢的放在自己臉上:“娘,你快好起來,鈺兒的衣裳短了,娘要……要給鈺兒做套新的……”
    聽著小演員聲淚俱下的哭訴著,沈俞也被他帶著淚流滿麵,嘴巴動了動卻並未發出聲音…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才哽咽道:
    “鈺哥兒,長高了啊…真好。”
    沈俞艱難的側過頭去看他,雙眼通紅,眼淚打濕了睫毛,眼周濕漉漉的。
    小演員見沈俞這麽慘,也大聲哭了起來,沈俞聽見導演說:很好,繼續。
    沈俞朝著兒子溫柔笑笑,啞聲說道:
    “鈺哥兒是男子漢,男子漢才不會哭鼻子……”
    “鈺兒不要當男子漢嗚嗚嗚鈺兒要娘…”
    耳邊傳來導演說的好了可以“死“了……
    沈俞握著兒子的手緊了緊,忘記從哪看到的,說是將死之人舌頭會慢慢變硬,話也會說不清楚,於是沈俞把舌頭壓在下顎,費勁說道:
    “娘想要看看西園的玉茗花……鈺兒去摘來好不好?”
    小男主抽泣著沉默片刻道:“娘等鈺兒回來。”隨後便小跑了出去。
    沈俞望向兒子的背影,咬破血包…
    “咳……”血包口子咬大了。。。
    沈俞把血稍稍溢出嘴角一點,其餘的全部咽下,感覺自己氣數已盡,沈俞再次望向門口,目光不再聚焦,眼神也慢慢變得渙散。
    似乎是擔心“兒子“回來看到自己歪頭吐血的模樣會害怕,憋著最後一口氣正過頭,雙手交疊於錦被之上,用最後一口氣呢喃道:“鈺兒……”
    慢慢閉上眼,沒了聲息……
    場務揮揮手示意小演員從外頭跑一段再進門,小演員拿著道具花跑出去又跑回來
    “娘!鈺兒把玉茗花摘回來了!”
    鈺兒跑到床邊看到閉著眼睛像睡著了的沈俞,蒼白的唇色一抹鮮紅若隱若現。
    “娘……你醒醒,你看看鈺兒……鈺兒聽話,摘了花……回來了……娘”
    小演員大哭,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掉下來,都說孩子的赤子之心最是純真。
    笑的純粹哭的也純粹。
    導演都喊卡了,小演員還伏在沈俞身上哭的止都止不住,沈俞睜開眼拍拍小演員的腦袋笑笑:“鈺兒乖,娘活過來啦,不要哭了。”
    小演員抬頭看著一臉笑意的沈俞,抱住她脖子抽抽搭搭,哭聲倒是慢慢止住了。
    導演很滿意剛剛的效果,很意外兩人沒有ng,一般有小孩的戲通常都會重複四五遍,這次一遍過讓導演高興不已。
    對著沈俞笑道:
    “安慰安慰小家夥,哎呀演的好啊!”
    沈俞笑著拍拍“兒子“的背誇道:
    “你看導演都誇你演的好,小鈺兒真棒。”
    被周圍的笑聲感染了,小演員不好意思的放開沈俞的脖子,剛剛沒出戲抱著“死“去的娘不撒手,現在回神了看到外麵站著自己親媽,忙跑過去一把抱住。
    沈俞掀開被子走下床,導演走過來拍拍沈俞肩膀,心情很不錯。
    剛剛沈俞加的幾個細節讓劇情變得更飽滿,導演讚許地點點頭道:“老林眼光還是這麽毒辣,你這丫頭挺有靈性的,下次有劇本我給你留個角色。”
    沈俞禮貌朝導演鞠躬道謝,又和周圍工作人員客氣招呼了之後,回到吳娜娜身邊。
    娜娜遞給她純淨水讓她漱漱口,牙縫裏都是血漿看著怪滲人的。
    “娜娜姐,你覺得我演的怎麽樣啊?”
    吳娜娜豎起大拇指:“導演都誇你了,你說呢。”
    她自己也感覺情緒把控要比之前容易許多,許是剛剛哭了一場,沈俞整個人鬆快多了,去化妝間卸掉妝容,沈俞準備回酒店把昨天該睡的覺補回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江元珵躺在床上已經兩天了,兩天時間,足夠讓他接受自己戲份被停,行程變動,臥床一個月的這一係列變化。
    當時摔下馬的瞬間,他用手掌撐地緩衝了落地的力道,肋骨和手關節骨折,脊椎因為減少了衝擊隻是輕微受傷,不幸當中的萬幸了,沒有摔成癱瘓。
    李輝打完電話推門進來,說道:
    “和王導溝通好了,他和製片決定改劇本,你之前拍的戲份不會剪掉,編劇會把這電影改編成雙男主,沒錯你是其中之一,接下去他們就會拍你戰死的戲份,”說到這,李輝開玩笑道:“你猜是亂箭射死還是掉下山崖?”
    江元珵不置可否,比起這個他對另一位男主更感興趣,聽到他問起男主是誰,李輝歎了一聲:
    “是王越,當初投資方就屬意他演袁承煥,要不是王導力薦你…唉這叫什麽事兒啊,聽說現在編劇他們要在劇本裏添上袁承誌這個角色,這下算是上陣父子兵了。”
    看著自己打著石膏的胳膊,江元珵笑笑道:
    “也好,就當休假了吧,反正這幾年我也沒好好休息,這次倒給了我機會。”
    不以為然的反應倒是在李輝意料之中,共事這麽多年,爭強好勝的李輝已經被同化成隨遇而安了。
    “小彭呢,我這傷筋動骨的,讓他給我弄點好東西補補。”
    “這事兒不用你交代,小彭細心著呢,導演讓我和你通個氣,受傷這事兒可能沒兩天就要上新聞了,你微博上到時候報個平安。”
    說的好聽是報個平安,潛台詞就是:我沒事,劇組安全措施做得很好,所以我隻受了點輕傷。
    江元珵會意,點了點頭。
    李輝就沒那麽輕鬆了,事故賠償和片酬改動,還有後麵一大堆的行程都要重新安排,在病房沒待多久就又出門去了。
    這邊宋琪接到群裏通知,後天重新開工。沈俞看著她抱著手機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想到她們組那魔鬼強度:“要不請假不去好了,應該問題不大吧。”
    “算了算了,頂多到時候躲點懶……”
    宋琪哭喪著臉開始整理行李,沈俞接下去有個角色戲份挺多,估計要拍個三四天。不然還真可以陪宋琪過去,正好見識下那個瘋狂的劇組。
    第二天宋琪便拉著行李箱一臉決絕的奔赴“戰場“。
    沈俞和吳娜娜也打車去了片場,橫店的劇組數不勝數,相鄰的劇組導演們有時會一起組局吃飯,林副導演也是聽《萬裏破山河》的導演在飯桌上說,他們有個角色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選,特約演員演技雖然過得去但長相不合適,演員公會裏推薦的也都不行。
    林副導演就多問了一句什麽角色啊這麽難選人?導演喝了口酒砸吧著嘴苦惱道:
    “男主安排在青樓的間諜,劇本描述的是豔絕天下的花魁,這角色要點演技的,我托副導演去了趟象山,看看那邊有沒有合適的。”
    林副導演一聽,腦子裏就想到了沈俞小丫鬟的扮相,於是就引薦了一下,確認沈俞方便視頻通話後,通過“視頻試鏡“,沈俞得到了這個角色。
    到了劇組和導演見麵打了招呼,便被安排去試妝,等到沈俞再次出現,導演連連點頭,嘴裏念叨著林副導幫了大忙了要請他吃飯雲雲。
    沈俞坐在椅子上背台詞,男主上好妝坐到沈俞身邊,笑著打招呼:“你好,我叫劉浩楠,演九王爺李昀。”
    沈俞聽到聲音轉過頭,見一位金冠華服扮相的俊俏小哥笑盈盈的看著自己,點頭笑著回道:
    “我叫沈俞,你也可以叫我月不歸。”
    “攬月鬥酒恣歡矣,夜色寂寂人不歸,姑娘姿容當屬京都一絕,天下少有。”
    沈俞見他直接入戲來和自己快速熟悉,便也接著他的話,坐著把手交疊放在腰側,作不好意思狀,回答道:
    “公子謬讚,月兒中人之姿實不敢當。”
    驀的安靜片刻,劉浩楠拍手讚歎道:
    “小姐姐真是個妙人,導演總算可以安心導戲了。”
    沈俞笑著說了句過獎,便低頭繼續背著台詞,劉浩楠也不再和她說話,在一旁看她背台詞。
    一切準備就緒後,導演讓演員就位開始講戲,熟悉了走位後大家一起演了一段完整的,導演指出了要改善的幾個地方著重分析完,最後正式開始拍月不歸的出場戲。
    “action。”
    喧鬧的大堂因為一個酒壇子落地的聲音突然安靜下來,一個油頭粉麵的紈絝扯著嗓子叫囂道:
    “本公子花錢買瀟灑,今日踏進你水雲間便是衝著月不歸而來,你拿這等貨色搪塞於我,膽子夠大啊!”
    鴇母在旁低聲賠不是,卻抵不過他蠻橫無理,便去派人請出月不歸。
    月不歸輕移蓮步撥簾而出,著一襲藕色雲裳現於人前,人至聲至綿言婉和:
    “公子息怒,月兒給您見禮了。”
    月不歸盈盈一拜,眼波流轉。
    紈絝公子看的一癡,抬步向前伸手就要去抬月不歸的下巴,正準備避開,一把紙扇將紈絝的手壓了下去。
    “美人如斯,豈可這般輕浮,兄台不可怠慢了美嬌娥。”
    李昀收回扇子,回旋打開展於胸前,踱步將月不歸藏於身後,長身玉立舉止清逸且不俗。
    紈絝見自己麵子被下,囂張大鬧,被李昀的隨從製服,架出了水雲間大門。
    老鴇見鬧事的人解決了,又看李昀氣度不凡,恭敬道謝後又示意月不歸上前。
    月不歸半福身子拜謝,李昀抬扇虛扶。
    “實不相瞞,在下對月兒姑娘一見傾心,此番前來願為其贖身迎入府中,還望鴇母割愛成全。”
    月不歸聞言抬頭看向李昀,麵色訝異,轉頭看向鴇母欲言又止。
    見老鴇遲遲不作答複,李昀也不著急,要了一間房將老鴇請入房間詳談。
    看著李昀的背影,月不歸麵上早已不見之前的意外忐忑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對最終結果的了然和入府後的期待,自己待在這不就是為了這個人麽……九王爺李昀。
    月不歸撫了撫自己的臉頰,露出一切掌握在手的笑容。
    “卡!”
    導演驚喜的起身,連連說道哎呀狀態太好了,每個人的情緒都抓的特別準,比之前拍的時候認真入戲多了!
    劉浩楠同樣被沈俞驚喜到了,自己之前沒有一次戲是一遍過的,看來找到一個同頻的搭檔事半功倍啊。
    劉浩楠拿出手機要加沈俞微信,說以後有空可以一起交流交流演技,沈俞點點頭互加了微信。
    下午要換場地,拍完沈俞坐著一頂小轎被抬進了王府側門,接下去就是在王府裏的戲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