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千裏凍骨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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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齋第一神捕!
    陳九心裏微駭,轉過身去,卻發現一個大胖子騎著騾子,揮汗如雨,牲口亦是累得口吐白沫,騾子上還歪坐著一個女子,搖搖欲墜,臉無血色。
    這個胖子並非他人,正是馮半城名義上的大舅哥,韓新昌。
    他怎麽到這裏來了?
    陳九心生疑問,忽地看到一事,難道說?
    眾捕快將韓新昌攔住,“幹什麽的?深山老林,領著個婦人,一看就不是好鳥。”捕快們的職業病又犯了,甭管是誰,先往壞處想。
    韓新昌從騾子上滾下來,又小心翼翼把騾背上的女人也接下來。
    兩人一個冒熱汗,一個冒虛汗。
    “陳爺,救救我們,陳爺!”韓新昌看著陳九,仿佛見到了離散多年至親。
    陳九把繩索重新解開,走到他跟前,問道,“韓新昌,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韓新昌上氣不接下氣,道,“這是我妹妹,懷孕四月有餘,眼下,脈象紊亂,大夫們瞧不出什麽毛病,她是不是也受到了跟我一樣的詛咒?”
    懷種四月有餘?這女人是被馮劬納妾兩個多月,看起來,也是先上船,後買票。
    韓新昌繼續解釋。
    原來,昨天晚上,馮劬在新宅中,突發奇疾,不斷咳血,話也說不出來,管家請來了回春堂大夫。大夫還在路上的時候,小妾也驟然腹疼。
    等大夫進宅之後,先後對兩人切脈,結果,頭搖得像風車,直稱奇怪,入行這種多年來,從沒有見過如此脈象。
    馮劬稍時昏厥過去,正房聞訊,氣衝衝從縣城趕來,還帶著幾個彪型大漢,進門就罵小妾是害人精,是喪門星。自打她進馮家,馮家接二連三出事,兒子馮文遠被惡徒打傷,大富商方釗也跟馮家斷了生意往來,眼下,赫赫有名的馮半城,居然毫無征兆地病倒了,命懸一絲。
    馮劬清醒的時候,正房不敢造次,這一昏迷,正房放肆起來,將小妾掃地出門。有意刁難,隻給她一匹蹩腳老驢,連馬車也沒有。
    小妾哭哭啼啼,忍痛回到哥哥韓新昌家。
    韓新昌如遭雷擊。畢竟跟妹妹血濃於水,妹妹直喊肚痛,他趕緊又請來個大夫,大夫也瞧不出個所以然,支支吾吾,不敢下藥。
    接著,又聞得馮半城的兩個兄弟,俱是患了一模一樣的奇疾,無故咯血,昏迷,胡言亂語。縣城軒然大波,連討飯的乞丐都討論起此事。
    韓新昌靈光一閃,心想,這會不會是詛咒,是陰險小人的厭勝之術?再怎麽說,他也算有些經驗,於是屁滾尿流去找陳九,得知陳九不在縣城,而是有公幹去了燕秋山。
    他懊惱地狂拍屁股,本來他住在正陽山下,居燕秋山較近。就租用了一匹馬,怕耽誤事,一並帶著妹妹,狂奔而來。
    先是碰到十八裏村民,村民說陳九在山上。
    韓新昌簡要說明情況,村民好心,給他換了一匹騾子。韓新昌馬不停蹄,又上道了。
    雖說深林無路,但馬車碾過的轍痕清晰可見。
    韓新昌催著騾子走了甚久,又逢到看守馬車的那個捕快。他說得不清不楚的,捕快聽得糊塗,心裏納悶,陳九什麽時候還能治怪病了。
    然而人命關天,不敢阻攔,告訴他,陳九在山崖上。
    韓新昌凡人之軀,身體肥碩,從後半夜到現在,一刻不停,如今見了陳九,緊繃的神經為之一鬆,頓覺天旋地轉,自個的性命,也好似丟了大半。
    聽罷韓新昌所說,陳九暗想,果然跟我所料一致。韓新昌妹妹懷了馮劬的骨肉,血脈詛咒也影響到了這個胎兒。
    他睜開天眼,看到婦人腹部處一團黑氣,無紅光活氣。
    胎兒比常人更難抵禦詛咒,已經死了。
    這團黑氣,像個旋渦,吸取著婦人身上的紅光。
    如果不早早將其墮下,婦人肯定斃命。
    韓新昌見陳九一臉凝重,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在他眼裏,陳九無所不能,如果這位年輕人也沒有辦法,妹妹必死無疑。
    那九個公差因為早早離城,隻是對馮家大老爺貴體抱恙稍有耳聞,卻沒想到居然出了這麽大的事。個個麵麵相覷,咂舌不已。
    同時,都眼巴巴地瞅著陳九。
    人皆有惻隱之心,韓新昌說得聲淚俱下,公差們亦是聞之痛心。
    陳九暗道,本來方樂清送來的菩提果,放在自己這裏,日後打算尋個好買主,賣個不菲的價。
    如今,韓新昌妹妹危在旦夕,而菩提果的功效就是不管死胎活胎,吃了就能墮下。
    救人要緊,事後讓韓新昌市價買了便是,陳九又不是吝嗇之輩,略一權衡,從儲物格裏拿出菩提果。
    剛要拍開封蓋,忽地一陣慘風襲來,陰氣逼人。
    陳九心道不好,偏偏這個時候來了,真他娘的會挑時間。
    天空刹時鉛雲密布,寒風呼嘯,竟下起了鵝毛大雪。
    “咦?怎麽回事?”
    公差和韓新昌兄妹全都傻了,馬上就到夏時了,老天還要折騰著下雪?
    陳九冷哼一聲,心道,這哪裏是下雪,這分明是幻術。
    少頃,從山下冒出許多人來,怕有數千之眾,哀嚎不絕,整個山間回蕩著同一個聲音。
    餓啊~
    餓啊~
    眾人駭得魂飛魄散,哪見過這個陣式——漫山遍野的人都朝這邊爬來。
    “誰能告訴我怎麽回事啊?為什麽有這麽多人,他們是從哪裏來的?”
    “為什麽天會下雪?”
    “為什麽他們朝我們這邊爬過來?”
    一瞬間,除了陳九,大家都變成了好奇寶寶,十萬個為什麽。
    待前列的人走近,他們才看清楚,這些像流民一樣的怪人,全都衣著襤褸,破碎的衣服下麵,皮肉潰爛,有些露出森森白骨,僅有肉筋相接,臉色個個又黑又青,活像屍斑。
    “他們不是人!是死屍!”有人大叫。
    這些凍骨死屍們,一邊嚎叫,一邊爭先恐後向他們爬過來,很明顯把他們當成了可口的食物。
    噌!噌!噌!
    公差們處於極度驚恐之中,紛紛扯出腰刀。
    韓新昌的妹妹,本就極度虛弱,這一受驚,頓時坐地不起,腹部的死氣又壯大了數分。
    韓新昌麵無人色,掏出防身的匕首,瑟瑟作抖。
    “大家沉著點,不要慌,把刀收回鞘中,”陳九說話了,“你們看到是不過是幻象。現在,都躲到我身後!”
    他大步抄前,穩如泰山。喚出無名劍,橫在胸前。
    眾人聽得警告,乖乖地退到他後麵。
    即使被告之是幻象,但他們還是感覺天寒地凍,大雪紛飛,看著這些餓殍凍骨,像餓狗撲食一樣,湧向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