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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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雪映堂!
第十二章鸞鳳和
由於擔心會重蹈三年前的覆轍,傅昊堂決定低調舉行他和裴夙雪的婚禮,隻在成親當日宴請最親最近的人,所有欲趁此機會與他套近乎的長安富商和士紳,皆被婉拒於門外,就連身在遠方的淩殤閣諸位朋友和同僚,也隻是用飛鴿傳書通知到而已。
離拜堂的吉時還有一段時間,換好了喜紅色蟒袍的傅昊堂,端坐在同樣裝扮得煥然一新的閱風居裏,左手執一盞清茶,神情悠閑地品著。不是他不著急,而是裴夙雪就在他隔壁的屋子裏,他不用去接新娘子,這中間空出來的時間,也就隻能靠喝茶來打發了。
一杯茶快要見底的時候,他突然臉色微沉,執杯的手快速往外翻轉,隻聽見“叮”的一聲輕響,他手中的空杯已經被一柄錚亮的長劍抵住。
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個手持長劍的男子,清瘦頎長的身子被一襲黑衣,俊臉上的表情冷厲肅然,如同天邊的一輪孤月,盯著他的冷眸中看不出這個人此時此刻的心情。
“好功夫!”傅昊堂首先撤回手中的空杯,抬眸,“不過看這架勢,閣下今日應該不是來喝我喜酒的吧?”
“不是。”黑衣男子簡單直接地回答,頓了一頓,他才再一次開口,“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她?”傅昊堂先是不解地皺起眉頭,但很快地,他便明白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口中的那個她,指的可是嫣兒?”
黑衣男子頷首不語。
果然如此!傅昊堂舉手揉揉眉際,在心中歎了口氣。這個丫頭究竟惹了多少人,竟然連成親這天都不能讓他安生一會兒嗎?
當初水嫣然接命打理玲瓏坊,他故意隱瞞兩人的關係,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避免她遭到登徒浪子的騷擾。不過眼前這個男子,並非一般尋花問柳之人,他也覺得沒有必要瞞著,就是不知道嫣兒這丫頭心裏是怎麽想的?
水嫣然打什麽主意他不清楚,所以他並不打算拆穿,重新為自己斟了杯茶,他可有可無地開口“我如何對她,似乎與公子無關。”
他不在意的語氣,令黑衣男子不悅地皺起眉頭,他手臂一揮,冰冷的劍鋒抵住他的脖頸,“我不許任何人傷害她!”
“哦?”傅昊堂聞言挑了挑眉,“你與她是何關係?”
“朋友。”
答案簡短得沒有一個多餘的字,傅昊堂卻不放在心上,“那為何我從未聽嫣兒提起過,有你這樣一個武功高強的朋友呢?”
“她有沒有把我當成朋友,我不在乎。”黑衣男子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要我當她是就行了!”
他的口氣雖然自負驕傲,卻掩飾不住濃濃的失落,傅昊堂無奈地看著他,“既然你對她有情,那為何從不將你的心意告訴她?遮遮掩掩,實在不該是一個大男人所為!”
口氣中有著淡淡的嘲諷,黑衣男子卻似沒有聽到般,“這是我的事。”
“那我要娶誰,也是我的事,不勞公子費心!”傅昊堂豎起兩根手指,夾住頸邊的凶器,移開,“來者是客,如果公子願意留下來喝杯喜酒,傅某歡迎之至;可如果公子隻是想要糾纏這個問題,那恕傅某不奉陪了!”
說完,他站起身抖抖衣裳,朝門外走去。
黑衣男子在他剛邁出一步的時候,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劍,冷冷地問道“我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一定要辜負她、傷害她?”
“如果我說是呢?”傅昊堂並未將他的威脅放在眼裏。
“那我就殺了你,讓她恨我!”眸中閃過一道寒光,黑衣男子舉起手中的劍朝他刺來,出手又快又準又狠。
傅昊堂閃身避開,眉頭皺成了一團。這個人還真不是一般的難纏,怪不得嫣兒總要躲著他,還要拿自己做擋箭牌!等今天的事過了,他一定要將那丫頭好好修理一頓,叫她整天就知道給他惹事!
心神一分,他險些被黑衣人的劍鋒所傷,隻好暫時將注意力集中在應付黑衣人上,因此並未注意到門外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二哥!”房門被人推開,身著一襲絳紫色滾金邊衣裙的水嫣然走進來,看到屋子裏多出的人時,她怔住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早在她進門的那一刻,黑衣人已經收回了攻勢,長劍也迅速入鞘,仿佛剛才的一切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做完這一切,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震驚地看著她,“嫣兒,你剛才叫他……二哥?”
“我問,你怎麽會在這裏?”水嫣然沒有回答,而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將剛才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
她絕美的小臉兒上表情平靜,盯著他的一雙美眸亦是波瀾不驚。若是換作別人,或許看不出來隱藏在這平靜之下的,是怎樣一種情緒,可黑衣人卻清楚地知道,她生氣了!
“我……”黑衣人斂眸,如果說他來逼婚,她會不會更生氣?
傅昊堂站在離兩人都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好整以暇地看著黑衣人殺氣騰騰的氣勢,被自己妹子的一句話便壓了下去,黑眸中浮起濃濃的笑意。
他輕咳了一聲,出言為黑衣人解圍“嫣兒,來者便是客,你怎麽用這種口氣跟客人說話?”
“客人?有用劍跟主人說話的客人嗎?”水嫣然冷哼一聲,不要以為不說,她就不知道這裏剛才發生過什麽事!
“那還不是為了你?”被她說穿,傅昊堂也不多作辯解,“對了,你不是在陪著雪兒嗎,過來做什麽?”
經他這麽一問,水嫣然才猛然想起自己到此的目的,“哦,我是來告訴你,喜娘說吉時快到了,叫你趕快過去準備拜堂。”
“行,我這就去。”傅昊堂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走過她身邊時,還不忘囑咐道“替我招呼客人。”
他出門後,水嫣然也理理袖子準備離開。不料剛一抬頭,便撞進了一雙欲言又止的冷眸裏,她輕歎了口氣,“你能不能別每次都讓我猜你想說什麽?這樣我會很累的!”
黑衣人抿起唇,“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是你哥哥。”
“是我故意要讓你誤會,不能怪你。”見他想說的隻是這個,水嫣然擺擺手,“既然我二哥沒有生氣,如果你不急著離開,就留下來喝杯喜酒吧。”
“那你呢?”黑衣人牢牢地盯住她的臉,“你還在生氣嗎?”
水嫣然聞言走上前兩步,柔軟的身子貼近他,俏臉上的笑意令人發顫,“穆嘯擎,你一定要挑戰我的耐性,是不是?”
她身上的香味迎麵撲來,穆嘯擎往後退開一步,搖頭,“不是。”
“那還不快走?”水嫣然瞪了他一眼,拽住他的袖子往外走去。兩人匆匆忙忙地趕到前廳,一對新人已經在儐相的高呼聲中拜天地了,“哎呀,來晚了、來晚了!都怪你!”
對於她的抱怨,穆嘯擎並不辯解,隻是冷然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些情愫。
很快便拜完了天地,水嫣然幫忙招呼完賓客入席後,自己才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來,她剛一坐下,身旁便多了一個人。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誰,所以她沒有多餘地回頭,而是一手托起腮,另一隻手拿起麵前桌上的酒壺,為自己斟了滿滿一杯,舉在唇邊小口抿著。
傅昊堂和裴夙雪就坐在不遠處,兩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尤其是裴夙雪那毫不掩飾的欣喜與幸福,更是看得她羨慕不已!自從大哥去世之後,這世上真正疼愛她的人隻有二哥,如今連二哥也成了家,以後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思及此,她又往飲盡的空杯中斟滿了酒,揚起頭一飲而盡,緊接著是第三杯、第四杯、第五杯……直到耳邊突然響起一聲低喚,“嫣兒。”
“嗯?”水嫣然回過頭,紅唇湊近冷厲的星眸,“又想跟我說什麽?”
她呼出的氣息裏有著淡淡的酒味,和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馨香,令穆嘯擎的心神為之一蕩,他深深吸一口氣,握住她執杯的柔荑,“我會陪著你。”
水嫣然微微一怔,抽出自己的手,“我怕冷,也怕悶。”
她的言外之意,穆嘯擎聽得分明,這大概也是為什麽她總躲著他,甚至讓他誤以為她心裏有別人的症結所在吧?
他本來沒有什麽表情的俊臉,因為她這樣一句話,輕輕抽搐起來。冷眸中亦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痛楚,他端起麵前的酒杯灌進口中,除了酒本身的辛辣之外,他還嚐到了一些苦澀。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他沒有注意到,水嫣然在轉過身之後,唇角悄悄地勾起了一抹笑。
還不回來!
在不知道撲了多少次空之後,裴夙雪終於決定,放棄親自去大門口迎接她的夫君,忿忿地回到閱風居,她把自己扔進椅子裏,小嘴兒噘得老高。
成親才剛剛沒幾天,他這個新郎官就整天忙著往跑外,從早到晚都看不見人影,神秘兮兮地不知道在做些什麽,偏偏還不讓她跟著,真是氣死她了!
自顧自地生了一會兒悶氣,見門外依然沒有動靜,她頹然地站起身,叫人送來了熱水,準備沐浴就寢。反正她就算氣死,那個臭男人也不會早點回來,與其在這裏苦等著他,還不如去洗個香噴噴的熱水澡,然後美美地睡上一覺呢!
她這麽想著,也確實這麽做了。
除去身上的衣裙,她跨進漂浮著花瓣的木桶中,將身子自鎖骨以下全部浸入水中,頭則往後枕在木桶邊緣,舒服地歎了口氣。
泡了一會兒,她才開始洗身子。
伸手從旁邊拿起一個小盒子,她打開盒蓋,放在鼻子下麵嗅了嗅,一股好聞的桂花香味竄進鼻子裏。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用食指在裏麵蘸了些許淡黃色的膏體,放在掌心輕搓幾下,抹在纖細的脖子上,然後是雪白的酥胸、平坦的小腹,和一雙修長的玉腿。
塗完了整個身子,她掬起一捧清水,緩緩地淋在自己身上。水珠由她的鎖骨滾下,順著乳溝滑下平坦的小腹,在她的胴體上留下一道道透明的水痕,見狀心情大好的她索性玩起水來。
就在她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屋子裏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很快遮擋的屏風後便多了一道身影,她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你還知道回來呀?”
“當鋪裏出了點狀況,我趕著去處理,所以回來得晚了。”低沉的聲音在屏風後響起,傅昊堂一邊說一邊繞過屏風,取下搭在上麵的布巾遞給她,“洗好了就起來吧。”
“不要,我還沒玩夠呢!”裴夙雪瞪了他一眼,出其不意地抬起一條玉腿,帶起的水花頃刻便濺了男人一身。
雖然沒有料到她會有如此舉動,但以傅昊堂的武功,躲開完全不成問題。他之所以不閃不避,是因為他進門之前,已經有機靈的小丫鬟將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如實地向他回報了一遍。他知道,這口氣若是不讓她出了,隻怕他一個月之內都別指望能近她的身!
“消氣了嗎?水涼了,再泡著會生病的。”
簡單的一句話,卻透著濃濃的關切之意,這讓裴夙雪心中的怒氣消散了大半,她嘟了嘟紅唇,乖乖地朝他伸出手。
傅昊堂會意地展開手中的布巾,替她擦幹身上的水珠後裹住她的身子,然後抱著她朝床榻走去,“如果我明天再回來晚的話,會讓魯謙先回來告訴你一聲,省得你擔心。”
“這還差不多!”聽他這麽一說,裴夙雪另一半的怒氣也沒了,輕哼一聲,她伸直雙臂環住他的頸子,“你究竟在忙什麽啊?”
“一入秋,綢緞莊和針織坊的生意都進入了旺季,而且閣主交代的第三件寶物,至今還沒有消息,離一個月期限隻剩下五天……”傅昊堂一邊解釋,一邊將她平放在床上,拉過一旁的錦被覆住她赤裸的身子。
“怪不得你要忙到三更半夜才回來呢!”裴夙雪了然地點點頭,抬手輕撫他的俊顏,“如果是這樣,那我就不生氣了。”
由於在水中泡太久的緣故,她的手有點涼,傅昊堂拿下來握住,頭往下一低,薄唇捉住她微噘的小嘴兒,迫不及待地與她纏綿。天知道,剛才看到她戲水的時候,他就已經想這麽做了!
“唔……”被吻得幾乎喘不過氣,裴夙雪用力從他口中掙出來,推推他的肩膀,“你都在外麵跑了一整天,髒死了,先去洗洗啦!”
雖然有點不甘心,但傅昊堂還是依言離開她,站起身朝屏風後麵走去。
將他趕去沐浴淨身後,裴夙雪一個人躺在床上沒事做,便從脖子上掛著的錦囊裏拿出一塊玉佩,邊把玩邊問道“堂哥哥,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麽要買下我們住的大雜院啊?”
屏風後響起一陣嘩嘩的水聲,然後才是他的回答“因為你。”
“因為我?”裴夙雪不相信地撇撇嘴,心裏其實早就樂開了花,“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如果我那天沒有答應嫁給你的話,你就會拿這個來威脅我?”
“你說呢?”傅昊堂的聲音近了許多。
“我說一定是!”裴夙雪口是心非地笑答,卻沒有察覺他已經欺到了身前,嚇了她一跳,“你這麽快就洗好啦?”
“水都涼了,你還想讓我洗多久?”捏了捏她挺翹的鼻尖,傅昊堂掀開被子,在她身邊坐下來,“手裏拿的是什麽?”
他一進來,身邊像多了個火爐,裴夙雪自動自發地鑽進他懷裏,將手中的物什舉到他眼前,“我脖子裏的玉佩啊,成親那天我不就告訴你了嗎?”
傅昊堂一手抱住她,另一隻手接過玉佩仔細地瞧著。他知道她戴著這樣一塊玉佩,就連沐浴時也不會取下來,不過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是頭一次。
那是一塊不常見的六角形玉佩,雕著兩條盤纏在一起的長龍,雙龍一青一赤、首尾相銜,不正是閣主要他找的龍璿玉佩?
“雪兒,這是從哪裏來的?”將玉佩還給懷裏安靜的人兒,他輕聲問道。
“我十歲那年,爹爹送我的生辰禮物。”裴夙雪接過來重新塞回錦囊裏,雙手纏住他的健腰,“這也是他留給我的最後一樣東西,我過完生辰沒多久,家裏就出事了……”
回憶起那段噩夢一般的陳年舊事,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傅昊堂輕拍她的背安撫著,“雪兒,我再問你,你爹把玉佩給你時有沒有說什麽?”
“沒有,爹爹什麽都沒說。”裴夙雪搖搖頭,揚起臉看著他,“你好像對這塊玉佩很感興趣的樣子,怎麽,你喜歡啊?”
遲疑了一下,傅昊堂還是決定告訴她實情“如果我沒有看錯,這應該就是閣主要找的第三件寶物——龍璿玉佩。”
“真的嗎?”裴夙雪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將玉佩重新掏出來,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也沒看出什麽特別之處,挫敗地遞給他,“那你拿去給他吧。”
“可這是你爹留給你的……”
“我爹爹是你什麽人哪?”沒等他把話說完,裴夙雪突然抬手打了他一下,不滿地問道。
怔了一怔,傅昊堂笑著改口,“這是嶽父大人留給你的,我不能拿。”
“話雖這麽說,不過你是我相公,我的不就是你的嗎?”裴夙雪換上一張笑臉,將玉佩放在他手心裏,“反正留在我身上也隻是一件飾物,如果能夠幫到你,那你就放心地拿去好了,最多你以後再送我一個更漂亮、更值錢的嘛!”
從她輕鬆的神情,傅昊堂看得出來,她完全不知道這塊玉佩的重要性。這個認識讓他暗自鬆了口氣,不知道也好,希望將玉佩送給閣主後,這件事便到此為止,往後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牽連到她……
“好,明天我帶你去鋪子挑塊兒更漂亮的。”他一口應下,將玉佩收放在枕頭下麵,用雙手抱住她,“雪兒,你聽說過紫赫族嗎?”
“聽說過呀,我就是!”裴夙雪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嘟起紅唇,“所以我才不認識你們漢人的文字,就連你們的話,也是鈺姨帶著我逃到這裏之後,才慢慢學會的。”
“怪不得!”傅昊堂微微一笑,掩去了黑眸中淡淡的擔憂,長指輕撫過她的紫發,“雪兒,我過兩天帶你去汴京玩兒,好不好?”
“好啊好啊!”聽到他的話,裴夙雪騰地坐直身子,激動不已,“長這麽大,我還從來都沒有去過京城呢!”
她這麽一動,被子一下從肩膀滑到腰間,露出大片春光來,傅昊堂暗暗吸了口氣,拉高被子裹住她,“小心著涼!”
“哦。”裴夙雪乖乖地躺回他懷裏,柔軟的身子蹭了蹭他,在聽到他壓抑的吸氣聲後媚笑道“堂哥哥,天色不早了,我們安歇吧。”
“就等你這句話!”
抓住悄悄鑽進他衣襟裏,並在他身上四處點火的小手,傅昊堂咬著牙擠出這句話,覆上了她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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