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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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風和煦,天色碧藍,白雲飄動,大雁南行。
    溫和的陽光穿過院中老槐樹日漸稀疏的枝葉,灑在一個青年身上。
    青年身材高大,一身麻布短衣,正在練拳演武。
    啪啪啪!
    他動作極快,目光淩厲,拳腳所過之處,帶出一片殘影,發出連續不斷的破風之聲,聲勢駭人之極。
    “呼……”
    足足練了一個時辰,青年才收拳止步,微閉雙目,張口吐出一尺長的白氣,形如長箭,久久不散。
    他慢慢睜開雙眼,麵色有些難看,喃喃道:
    “七個月了,還是無法突破,看來必須得換成更好的功法才行……”
    青年目光閃動,片刻之後,複歸平靜。
    他兩步來到槐樹下的兵器架旁,從架上的刀鞘中,緩緩拔出一把四尺長刀,手指在刀身上輕輕撫過。
    忽然,青年手腕一抖,刀鋒一閃,一片枯黃落葉無聲無息中被分成兩半,飄落而下。
    唰唰唰!
    重達三十斤的長刀,在他手中卻是輕若無物,刀鋒閃耀,寒光刺目。
    更駭人的是,青年一套刀法使完,呼吸悠長,麵不改色,絲毫沒有力竭之相,手中動作不停,繼續演練刀法。
    長刀沉重難當,乃是軍中兵器,哪怕是最為健壯的士卒,也隻能全力揮動十幾下,江湖中鮮有武者使用。
    而青年一套刀法練完,卻是若無其事,甚至還繼續習練起來,一個時辰後,才收刀入鞘。
    直到此時,青年麵色才微微發紅,但呼吸依舊平穩悠長。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已近正午,於是走進正屋,換上黃布短衣,腰間係上木製腰牌,拿起一個食盒,走出小院。
    青年一路在小巷中穿行,來到一個豎起三根煙囪的院子,走了進去。
    院中聚集著十幾名灰衣學徒,正在排隊盛飯,見到青年走進來,足有七八人紛紛朝他打招呼:
    “陳師兄,你來了!”
    “陳大哥!”
    青年臉上露出一絲憨直的笑容:
    “嗬嗬,張師弟、魏師弟,你們來得挺早啊……”
    他和眾人一一打過招呼,然後把食盒遞給一個雜役,憨笑道:
    “小六兄弟,還是老規矩,二十個白麵餅子,三大碗燉肉,一碗青菜!”
    “好嘞!”
    小六接過食盒,轉身走入屋中。
    一個長臉學徒聽到青年的話,咂舌道:
    “這人飯量也太大了!”
    他身前的矮胖學徒聽到後,回過頭來,詫異道:
    “你也太孤陋寡聞了吧?連陳師兄都不知道。”
    長臉學徒好奇道:
    “兄弟,陳師兄很有名嗎?說來聽聽唄!我三天前才通過測驗,成為學徒,啥也不懂……”
    矮胖學徒來了興致:
    “那我就好好跟你說說,陳師兄可是一個大好人,心地善良,一點架子都沒有,經常幫咱們這些灰衣學徒的忙,而且武功高強,聽說很快就要成為護衛隊第四位統領了!”
    長臉學徒羨慕道:
    “護衛隊可是好差事啊,不用幹活,還能天天吃肉,我要是能進護衛隊就好了……陳師兄現在就在護衛隊裏?”
    “那當然!陳師兄一年前就進護衛隊了,使一柄三十斤重的長刀,聽說還劈死過好幾個山匪呢!”
    “三十斤的長刀?!”長臉學徒瞪圓了眼睛,“我搬三十斤的鐵料都費勁!”
    矮胖學徒麵上露出自豪之色:
    “嘿嘿,陳師兄可是練武奇才,他三年前通過學徒測驗,當天就被李管事收為徒弟,一年就突破煉皮境,在李管事身邊待了一年,然後加入護衛隊,勇猛無比,立下了不少功勞,一個半月前又突破至煉骨境,護衛隊三位統領師兄,也不過就是這個境界而已!”
    “陳師兄是李管事的徒弟?難怪那麽厲害,我來堂裏之前,就聽說過李管事的名聲,那可是煉髓巔峰的高手,樂平縣裏都傳遍了!”
    “那你知不知道,李管事還有兩個更厲害的徒弟?”
    “哪兩個徒弟?”
    “那可就說來話長了……”
    青年站在遠處,聽著兩人的竊竊私語,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
    這兩人雖然故意壓低了聲音,但卻瞞不過他日益靈敏的五感。
    青年正是陳淵,此時距離他進入百兵堂,拜師李管事,已經過去了三年時間。
    從一名學徒口中聽到自己過去三年的大概經曆,讓陳淵心中湧起一絲懷念之感。
    這三年,他確實經曆了很多事。
    不多時,小六拿著滿滿當當的食盒走過來,小心遞給陳淵:
    “陳兄弟,你拿好。”
    “謝謝。”
    陳淵非常客氣地接過食盒,轉身離開。
    在他身後,一眾灰衣學徒紛紛出聲:
    “陳師兄慢走!”
    “陳大哥,你還是隻休一天嗎?”
    陳淵邊走邊笑道:
    “是啊,我明天就回護衛隊……”
    又是一番寒暄後,他才走出廚院,加快腳步,沿著來時的路走去,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重歸平靜。
    ……
    吃過午飯,陳淵來到李管事府中。
    陳他來得很早,王聰、趙山都還沒來。
    陳淵來到正堂,朝李管事恭敬行禮:
    “二牛拜見師父!”
    李管事手捋胡須,笑道:
    “二牛來了,今日是你的月休吧,怎麽不去勾欄瓦舍,聽曲作樂?”
    陳淵撓撓頭,憨笑道:
    “二牛不懂那些,隻會練武,月休無事,我得在師父身前效命。”
    李管事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鬱:
    “你倒是孝心十足,伏虎勁練得如何了,有何疑難之處?”
    陳淵低頭思考片刻,然後問道:
    “師父,我運轉真氣行過衝脈時,總是有躁動跡象……”
    他問了幾個問題,李管事一一出言指點。
    在此期間,王聰和趙山先後到場,都不敢出聲打擾,站在一旁,仔細傾聽。
    他們現在也不過是煉骨境,隻是比陳淵的積累深厚一些,李管事的指點對他們同樣有效。
    一刻鍾後,李管事笑容一斂,正色道:
    “好了,就先到這裏吧,你兩位師兄也到了,有一件事,為師得跟你們說一下。”
    “請師父示下!”
    王聰應了一聲,陳淵和趙山也是神色鄭重,凝神傾聽。
    李管事輕捋胡須,緩緩開口:
    “明天上午,堂中要往赤莽山脈運送一批鐵器,我也會隨車隊前往,你們三個也跟為師一起去吧。”
    “是,師父!”
    三人齊聲應道。
    “這次是和一個新寨子做生意,是一筆幾千兩白銀的大買賣,要把貨送到赤莽山脈深處,路途艱險難行,還有山匪流竄,伱們務必做好準備,切不可掉以輕心。”
    王聰問道:
    “師父,幫中不是買了那些寨子的旗牌了嗎,應該不會有人不開眼,來劫咱們的道吧?”
    李管事雙目一眯,麵色凝重道:
    “今時不同往日,去年北麵和西麵的嵐州、興州先後遭了旱災、蝗災,災民逃亡四方,赤莽山裏新起的寨子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不懂規矩,以前買的那些旗牌,作用越來越小,必須小心行事。”
    王聰臉色一變:
    “是,師父,徒兒不敢大意!”
    李管事點點頭,神色稍緩:
    “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咱們伏虎幫終究不是那些小商小販,輕易不會有人招惹,而且孫掌櫃極為重視這次交易,派我和張金奎一起前往,他肯定也會把徒弟帶上,加上你們,煉骨武者就有六名,更加穩妥了。”
    三人齊齊點頭,但王聰和趙山的神色,都是極為凝重。
    陳淵麵上還是一副憨直模樣,但心中也是一凜,暗暗警惕起來。
    百兵堂明麵上是一家安分守己的鐵匠鋪子,暗中卻一直和山匪做生意。
    縣裏駐軍的生意不好做,要走郡城衙門工房和兵房的路子,還得和其他鋪子一起分潤,中間經手的人又多,成本太高,油水也顯得不是那麽足了。
    地主豪強往往有自己蓄養的鐵匠,從百兵堂買的鐵器不多,而且不穩定。
    而赤莽山脈裏的山匪寨子為了買兵刃鐵器,舍得花錢,需求又大,和他們做生意,還不用給縣裏交稅,利潤最是豐厚。
    百兵堂背靠伏虎幫,買通縣裏駐軍,黑白兩道通吃,當然不會放過這塊肥肉。
    這也是堂中養了一大批護衛的原因所在,若是隻在縣裏做守法生意,根本無需這麽多護衛。
    但百兵堂以往都是和赤莽山脈邊緣的山匪做交易,這次卻是要進入山脈中段,還是和新寨子做交易,不知底細,風險大增。
    甚至連兩大管事都出動了,對陳淵三人來說,更加需要小心。
    隨後,李管事又叮囑了幾句,留下王聰,趙山和陳淵離開李府。
    趙山今天不休息,還要去護衛隊,和陳淵分別時,出言叮囑道:
    “你也聽到了,這次進山不是小事,可不能再魯莽行事了。”
    陳淵重重點頭:
    “我一切都聽師父和師兄的!”
    趙山還是不放心:
    “上次你也是這麽說的,結果呢?那鄭均是張金奎的徒弟,不懷好意,他讓你衝上去,你就真上了?也就是你運氣好,沒有落入圍攻之中,還劈死了一個山匪,但以後要是還這麽魯莽,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陳淵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
    “鄭師兄是護衛隊統領,我得聽他的指示,哪知道他會害我……”
    趙山搖搖頭,無奈道:
    “你呀,就是太過老實了!這次進山,你全程跟在我身邊,不得擅自行事!”
    陳淵咧嘴一笑:
    “是,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