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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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砒霜事件不了了之,木神農帶木嵐回家,仍舊治病種藥。木菲則又穿回黑衣,還是做她的侍衛長。隻有木桃被關了禁閉。
    她又被鎖在段禎的臥房裏不能出門。如今這裏已成了她的臥房,段禎不再進來,連衣服都通通搬走了,隻有王嬤嬤一日三餐給她送飯進來。
    這樣過了三天。王嬤嬤終於受不了了,跑到書房去找段禎。
    段禎在書房裏拉起一根繩子,這會正躺在上邊閉目養神。
    “阿禎,你快去看看木桃吧!”
    “我說過了,那女人的事別來煩我!”段禎不耐地擺擺手。
    “她快死啦!”王嬤嬤沒好氣地說。
    “快死了?”段禎一躍而起,“不會吧?她這種禍害哪有這麽短命?”
    “不信就自己去看看吧!”王嬤嬤率先出門,“三天不進一粒米,連水都不喝,不死才有鬼!”
    “那你為什麽不早說?”段禎加快腳步。
    “早說?你不是告訴我,那女人的事別來煩你嗎?”王嬤嬤朝他疾去的背影喊。
    木桃果然快死了,奄奄一息隻剩一口氣。她臉色蒼白,兩頰深陷,嘴唇幹裂泛起水泡,閉著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段禎一進門,二話不說就端起一碗水往她口裏灌。沒用,她根本就拒絕吞咽。
    段禎仰頭自己喝一大口,含在嘴裏,放下碗,將她抱起在懷裏,一手捏她後頸,一手捏她鼻子,強迫她把食道打開,便將口中的水哺渡進她嘴裏。
    非常成功!他端起碗正要喂第二口,木桃卻不知哪裏來的神力,雙手將他一推。“啪!”碗掉在地上。段禎猝不及防,被推得倒退一步。他抬眼朝木桃望去,不由心中一窒。
    木桃直直地盯著他,眼中是絕然的恨意。半晌,她閉上眼,往後倒下,兩顆淚珠滑落眼眶。
    段禎心頭發酸,怔怔地站著,眼裏似乎也有些濕意。就是那一眼,他終於明白木桃的心。
    原來木桃的內心根本就不如表麵一般大大咧咧,那一次的淩辱已讓她生不如死,支撐她活著的隻是強烈的恨意和複仇的希望。如今希望破滅,複仇無望,她自然就隻有一心求死了!
    “起來!”他握住她的肩膀搖晃著,“你不是要親手宰了我,要把我碎屍萬段嗎?你還什麽都沒做,怎麽可以就倒下呢?你的鬥誌都去了哪裏?起來,你給我活過來!”
    木桃毫無生氣,像個破布娃娃任他搖晃。
    “木家三口還關在大牢裏等你去救呢!如果你不起來我就把他們三人全殺了!”段禎睜著眼睛說瞎話,但是沒用,木桃根本就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無聲無息。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門口傳來閑閑的風涼話,段禎一回頭,看見王嬤嬤抱著臂,靠在門框上,輕輕搖頭,臉上盡是揶揄。
    “我的事不用你來操心!”段禎跳起來,將王嬤嬤推出門外,“砰”一聲關上門。
    “巴不得!”王嬤嬤拍拍手,無所謂地走了。
    “我該怎麽辦?”段禎望著床上的人兒,苦惱地喃喃自語,“現在說對不起是不是太晚了一點?我怎麽會做出這麽混賬的事?”
    他呆呆地凝視她,半晌,一咬牙,“呼”的掀開被子,躺到她身邊,說:“反正我已經混賬過了,索性再混賬一次也無妨!”
    他將木桃摟進懷裏,解開她的衣服,輕輕撫摸。光滑細嫩的肌膚因為失去水的滋潤已變得有點幹澀,但是沒關係,他會讓它滋潤起來的!
    他緊盯著她的臉龐,發現她皺起眉頭,加重呼吸,總算有點人氣兒了!一絲笑意浮現他眼角。
    木桃全身劇震,再也忍受不住,說:“把你的爪子拿開!”
    聲音嘶啞粗澀,但聽在他耳中,卻有如天籟。“你要喝水嗎?”他輕聲問。
    “我要喝你的血!”
    聲音雖無力,卻是典型的挑釁腔調。他的嘴角上揚,再上揚。看來她是真的活了!
    “好!我就給你喝我的血。”他一翻身坐起,自腰間抽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在左腕上一劃,立刻,鮮血汩汩冒出。
    “把嘴張開!”他將傷口貼上她的唇。她輕輕吮吸,腥熱的液體滑下喉,流過食道,熨貼她的胃,暖炙她的四肢百骸,
    她睜開眼。他的臉近在咫尺。他的眼瞳映著她的臉,那麽清晰!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
    似乎有些不一樣!可是到底不一樣在哪呢?
    其實也沒什麽不一樣的。木桃仍然生龍活虎,喳喳呼呼,和三天前一樣。段禎仍然每天忙得不見蹤影,晚上則睡在書房,和三天前也一樣。
    可是不一樣就是不一樣!這兩個天生的冤家死對頭竟然互相回避,幾天下來也沒碰上一麵。堡中人沒得東西閑磕牙,都覺得不大習慣,甚至有人開始賭那兩人會在第幾天碰麵說話。
    “明天,我就賭明天!”陳同出手大方,一次就押下十兩銀子,然後回頭喊:“元兄弟,你怎麽不賭?”
    元澤望在一旁,興趣缺缺,“在穀中又用不著銀子,賭什麽賭?”
    “噯!在穀中用不著,出了穀,可有用得很哪!”陳同拍著他的肩,一臉向往,“穀外有許多好吃的好玩的東西,還有許多漂亮的姑娘,都是要用銀子買的!”
    “我們又不能出穀。”元澤望雖神往,但一想到無法出穀,便泄了氣。
    “誰說不能出穀?”陳同瞪了他一眼,“堡中每個弟兄都有出穀公幹的機會。放心吧,很快就輪到我們了!”
    “真的?可是那桃花瘴……”
    “傻瓜!穀主會發藥的,一人兩粒,出去一粒,回來一粒。”
    “哦!”元澤望點頭,忽地突發奇想,“那要出去就不再回……唔——”
    他的嘴被猛地捂住,陳同四下一望,見沒人注意他們,才悄聲說:“這話別亂講,桃花穀五十年來還沒出過叛徒!”
    元澤望立即點頭正色道:“我決不再提!”
    “想都不要想!明白嗎?”陳同板起臉。
    他這臉一板就是三天,因為十兩銀子泡湯了!
    段禎當晚就離開了桃花穀,沒有一兩個月是回不來的。隨行的有五個人,都是武功最高的黑衣侍衛,木菲自然在其中。
    他們走得十分匆忙,堡中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隻有當值的陳同、元澤望兩人站在門口目送六匹馬絕塵而去。
    “陳大哥,你消息靈通,穀主這回是去辦什麽事啊?這麽急。”元澤望問。
    萬事通這回可不通了,隻苦著臉喃喃道:“銀子!我的十兩銀子!”
    銀子自然是飛了,通通飛進莊家口袋裏。莊家下的注是木桃姑娘起碼三月不跟穀主說話。
    這位莊家是誰?嘿嘿,不好意思!木桃姑娘本人也!
    “哈哈!”木桃贏了一大堆東西,五花八門什麽都有,“我真是聰明絕頂,看誰還敢說我頭腦簡單!”當然莊家不是由她自己出麵,而是委托王嬤嬤代理,兩人事先還討價還價半天,最後定為四六分成,王四木六。
    “原來這世上真有坐享其成的美事!”她拈起一根發釵,看來這家夥是偷了老婆的私房。又是一塊玉,做工粗糙,不值錢。咦?這鼻煙壺倒是挺精致,不知是誰的?這樣的東西居然也拿來賭?要煙癮犯了怎麽辦?會不會來搶啊?還是趕快藏起來吧!
    木桃把這堆戰利品搬進密室,一古腦堆在石幾上,然後拍拍手,得意洋洋地出了門。
    一堆人坐在院子裏,個個垂頭喪氣,看見她來,都站起身打招呼:“木桃姑娘,你好!”
    “你們都在呀!咦,李總管也在呀!”木桃笑嘻嘻地也坐在石凳上,“都坐呀!站著幹麽?你們剛剛在聊什麽?怎麽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也沒什麽,大夥打了個小賭,都沒贏,自然心裏不太痛快。”李總管笑答。
    “打什麽賭啊?怎麽不叫我參加?”木桃興致盎然地問,心底則在偷笑。
    “小賭、小賭!不適合木桃姑娘。”李總管扯著嘴角,“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
    “等一下,李總管,我還有話問你呢!”木桃叫住他,“我發現你最近好像對我客氣起來了。我記得剛來時你不假辭色,專給我臉色看,現在怎麽突然變好啦?”
    “那是自然!你剛來時我以為是奸細,當然沒有好臉色了。現在知道不是,自然就客氣了。”
    “哦!”木桃恍然,忽又奇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奸細?好像也沒什麽證據呀?”
    “木桃姑娘正直又爽快,哪裏做得來奸細?”李總管答得理所當然。
    “為什麽我不能做奸細?”木桃大為不解。
    “你若是奸細啊,母豬都會上樹!”李總管丟下這句話,轉身踱著方步走了。
    “什麽意思?”木桃轉頭,發現其他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盯著自己。她問陳同:“哎,陳大哥,你說剛剛李總管是在讚美我呢,還是批評我呀?”
    陳同立馬把頭別向一旁,“我不知道!”然後轉身,背著手走了。
    “不知道?”木桃又轉頭,發現所有人都跟約好似的,動作整齊劃一,刹那間走得幹幹淨淨。
    “算了!跟這幫家夥沒有共同語言。”木桃站起身來搖搖頭,背著手回房去了。
    路上碰到李總管,邊走邊吸鼻子。她揚手打招呼:“李總管,感冒了呀?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李總管忙忙搖頭:“沒有沒有!嗯,是有一點不舒服,沒什麽。”
    “那你一定要多保重!”
    “好好,多謝多謝!”李總管又吸一下鼻子,匆匆走至王嬤嬤房間。他們夫妻在堡內一直是分房住。
    “老婆啊,快把鼻煙壺還給我吧,我已經撐不住啦!”他一進門就大聲嚷。
    “活該!誰叫你拿它去賭!”王嬤嬤橫他一眼,“吸什麽吸,憋死算了!”她早就看那鼻煙壺不順眼,這下可算解了點恨。
    “老婆,算我求你好不好?你也知我煙癮大,一直都鼻煙壺不離身的。”
    “那你還拿它去賭?”
    “誰知穀主突然出門哪?我算準我會贏的嘛!”李總管分辯。
    “你贏個屁!有我跟木桃做主,你贏得了才有鬼!”王嬤嬤一激動說漏了嘴,趕快伸手捂住,已經遲了。
    “哦!我知道了,你這個老婆子找木桃合夥擺大家一通!”
    “這個嘛,跟我沒關係,是她出的主意!”王嬤嬤很沒義氣地立馬出賣木桃,“不過我也賺了不少,我們一家人嘛,我的就是你的。”
    “我不管你賺了多少,我隻要我的鼻煙壺!”李總管那不爭氣的鼻子開始流清涕了。
    “那個,在木桃那裏!”
    李總管聞言立馬轉身出門,為鼻煙壺征戰。
    “木桃這小丫頭居然扮豬吃老虎!”他走了幾步停下來,在一棵樁樹下擤擤鼻子,然後撫著樹幹說,“明天捉頭母豬來試試,說不定還真能爬上去。”
    不用試了,母豬當然不會上樹,而木桃也肯定、絕對不是奸細!因為她打死不肯讓出鼻煙壺,甚至李總管用桃花穀的地形圖加上所有的武功秘笈來換她都不肯。她說:“我要這些垃圾幹什麽?我就喜歡你的鼻煙壺,那裏頭畫了一個小人,我都研究好了,不知小人是怎麽畫上去的?”
    “我知道!我來告訴你好不好!”李總管說。
    “好呀好呀!你快告訴我!”木桃一臉興奮。
    “那你要把它拿出來,我好做示範呀!”李總管諄諄誘導。
    “哦,好!”木桃轉身要去拿,忽地定住,“不行!你想騙我,鼻煙壺到了你手裏還會有我的嗎?”這點警惕她還是有的。
    李總管隻好拿出最後一招:“那我就去告訴眾位弟兄你詐賭的事,讓你什麽也得不到!”見她仍然不動,便威逼利誘,“你看,把鼻煙壺還給我,你還可保留其他東西。不還呢,一樣也得不到。怎樣?考慮好沒有?”
    “好吧!”木桃無奈地點頭,噘著嘴拉開木櫃,打開暗室門,側身進去,渾然不知身後那雙眼睛突地瞪大,閃出驚喜的光芒。
    很快地,秋去冬來。桃花穀破天荒地下了五十年來第一場雪。雪雖然很薄,但足以帶來一陣狂歡。
    雪後初晴,木桃興奮地在草地上奔跑。稀稀落落的草葉上灑著片片細碎的雪花。
    她抬頭往遠處的桃林眺望,段禎他們還沒有回來。這幾個月,她一直住在桃花堡,隻回過木家一次。經過那次的事,她也不太好意思見他們了,木神農雖仍一如既往,木嵐的神色間卻有些疏離。也難怪,誰叫木桃膽大包天,結果連累他們無辜受牢獄之災。
    不過堡中弟兄們倒真是十分照顧她。她是堡裏惟一的年輕女性,有如女王般被供奉起來,什麽事也不用幹,幾個月下來,被養胖了不少。
    遠處傳來“得得”的馬蹄聲,木桃眯眼望去,一二三四,一共四匹馬,疾行而來。馬上人身著黑衣,是他們回來了!可是出去六個人,為什麽回來隻有四個呢?
    她迎上前去,可四匹馬都沒停,一陣風似的從眼前掠過,直奔入堡內。她眼尖地發現段禎臉色蒼白痛苦,似乎受了重傷,不由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忙拔腿急追。
    段禎已被送進房,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群人臉色凝重地圍在旁邊,王嬤嬤則在檢查傷勢。
    木桃一頭撞進去,隨便抓住一個人就問:“怎麽了怎麽了?他受了傷嗎?為什麽不趕快叫我爺爺來治?”
    這人是隨段禎出穀的右侍衛蘭弓,他拍拍木桃的肩安慰道:“不用擔心,王嬤嬤是神醫,不比木神農差。穀主會好的。”
    “你們出去幹什麽啊?怎麽去那麽久?他怎麽會受傷的?傷得重不重?”木桃一開口就是一大串問題,“還有另外兩個人呢?怎麽沒一起回來?”
    蘭弓麵色一黯,說:“這些問題,還是等穀主好了,你再問他吧!我現在要去休息,告辭了!”他一臉疲累地走了,其餘三人也在確定段禎無大礙後各自休息去了。
    王嬤嬤給段禎抹上藥,然後把他全身包裹得像個粽子。一回頭,見木桃呆呆地站在身後,了然地笑笑,說:“阿禎總共斷了三根骨頭,受了二十八處刀傷,還有一點內傷,跟你剛進桃花穀時的狀況隻怕差不多。”
    木桃走至床邊,心有戚戚焉地輕觸那些繃帶,然後回頭疑惑地問:“你們怎麽好像都不擔心?”
    “阿禎是打不死的蟑螂,這點小傷算什麽?”王嬤嬤不屑地撇撇嘴,轉身走了。
    打不死的蟑螂兩個時辰後就醒了,是被餓醒的。可憐的他渾身傷痛,饑腸轆轆,還得扯開喉嚨喊醒趴在床邊睡得呼嚕呼嚕的木桃。
    “啊,什麽?”木桃一驚而起,“誰叫我?噢,你醒啦!”她驚喜地看著段禎。
    “我已經醒很久啦!叫你叫得我喉嚨都破了!拜托你照顧傷員稱職一點好不好?”段禎沒好氣地猛翻白眼。
    “好啦!不好意思!”木桃不情不願地道歉,“你想要幹嗎啊?”
    “還能幹嗎?當然是吃了!我就快餓死啦!快去給我弄吃的來!”段禎望著飛速奔出門的背影嘀咕:“真是不開竅。”
    木桃噘著嘴衝進廚房,一邊憤憤地嘟囔:“看你受了傷,本姑娘大人大量就不和你計較!等你好了,哼!要你好看!”
    她提起一籃飯菜就轉身出去,身後的大師傅和小廚子拚命擠眉弄眼,異口同聲道:“又有好戲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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