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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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妻(大呢)
楔子
風沙揚起,吹打在她絕美的容顏上,沒有皺眉,沒有落魄。
她半趴在地,純白的綢帶在風中飄蕩。
“你走吧。”
立於城牆之上的他,冷眼看著趴伏在地的她,最後在這對峙中,脫出幾字。
女子,芙蓉玉麵,笑靨如花。
榮傾語,優雅起身。
曾經,公公說過,無論如何,都不能來求煙家。
但是,她違背了公公,她來了。
原來,公公早已知曉,煙柳是斷然不會同意的。
“叨擾公子了,奴家以後絕不會再來煩擾。”
榮傾語,看著風中的他,點了點頭,毫不猶豫,轉身,離去。
白色的衣,飄揚的帶,款款回走,優雅從容。
第一章注定的陰謀
榮府,春天。
一襲紅拂傾灑於地,金色鑲邊在陽光的照耀下更顯嬌貴。
榮傾語端坐院內,手執詩本,認真地品讀。
“小姐,老爺請你過去。”丫鬟綠裳,禮貌叩首,繼而傳達命令。
榮傾語點頭,隨即收起書本,起身,走向大廳。
她雙十年華,於這個年代,已是老姑娘了,想必此次的會麵定是她的婚事了吧。
榮傾語思及此,淡笑。
在她十五踏進此門時,她已知曉,身不由己,隨遇而安。
“爹,萬福。”
榮答點頭,看著他失而複得的女兒,出落得如此大方得體,很是欣慰。
“語兒,你有二十了吧。”
榮傾語,站立於榮答的左側,她低垂,點頭。
“語兒,爹為你則了門親事,是文家的二公子,你認為如何?”
文家是與榮府齊名的大戶。文家有兩位公子,大公子文晟,前年不知去向,二公子文舍,已二十餘八,尚未娶親。榮答本是就很中意文家,但礙於麵子,他拉不下臉,沒想到,前些日子,文家的管家前來說親,他當然很爽快的答應了。
文舍,一個很有名的人,就榮傾語的認知中。
聽說,他是個很有學問的人,飽讀詩書。
聽說,他是個很有智慧的人,當今皇上也是仰仗他的智謀,才得以坐穩江山。
聽說,他不曾涉及兒女之情,從未……
“爹滿意,女兒自然順從爹的意願。”
“乖,語兒,你嫁過去定會過得幸福。”
“是,爹。”
幸福,一個包含很多定義的名詞,語兒不禁想起五年前的生活,那算幸福嗎?
髓生閣。
歌舞升平,歡笑繞耳。
“小語啊,你不要整天抱著詩書嘛,有空來幫幫我的忙啊!”紅萍手忙腳亂,進門就朝端坐一邊,安閑地啃書的傾語抱怨。
傾語放下書本,倒了杯水,遞給紅萍。
“不是我不幫你,我娘說過,不要讓我晚上去前院。”
傾語她娘,傾華,髓生閣的招牌,十年不倒。
紅萍蔫了下嘴,擦掉嘴邊的水漬,無奈地歎氣,端起桌上的點心,繼續她忙碌的工作。
忽然,傾語雙手搭上紅萍的雙肩,示意她坐下。
“紅姐,你的發絲有的變白了。”語氣清幽,動作快速細致,兩根銀絲瞬間被拔出。
紅萍盯著緩慢落地的發絲,眼眶有些濕潤,隨即摸了下鼻頭,笑笑,欲重新站起,但仍被傾語按住,動彈不得。
“紅姐,你休息吧,我來幫你。”
不待紅萍的回複,她已從紅萍手中接過托盤。
紅萍不語,她深知眼前這個小丫頭,雖然平時溫溫的,但執起來,卻也沒有辦法的。
“這是二樓頂級包廂的,”紅萍摸了摸傾語的臉,“你雖然現在隻有十二,但仍要小心,知道嗎?”
傾語明白紅萍的意思,這也是她娘為何不讓她出去的原因。
傾語輕笑,點頭,出門。
二樓頂級包廂,應該是這間了。
傾語敲了幾下門,得到應聲,她推門進去。
“公子,您的點心。”
傾語從進門,就一直低垂著頭,放下托盤,正欲轉身出去,正坐的爺開了口。
“不好意思,我沒有要這道點心。”
傾語錯愕,抬頭,怔住。
她深知,她的母親,傾華,已是絕代佳麗,但,仍不能與眼前這位相比。
片刻的恍惚,傾語微微搖了搖頭,恪守本分。
“對不起,公子,小人是新來的,請問您這是二樓的包廂嗎?”傾語跪在地,重重叩了個頭。
“我這是三樓,你端走吧。”
傾語起身,拿回托盤,叩了身。
“小的告退。”
“慢著。”
傾語低垂著頭,立於原地,她有些緊張,她不知他還會有什麽要求。
男子起身,一襲紅色垂邊映入傾語的視線,淡淡的清香吸入她的鼻中。
男子很高,傾語的頭隻到他的腹部,傾語頓時更是緊張,但也隻是緊張,沒有害怕。
男子溫潤如玉的手,摸著她的額頭。
“下次不必這麽用力的磕頭。”
原來,原來,她的額頭破了皮,流了血。
傾語急急退出男子的手指,用手快速抹掉自己的血。
“謝謝公子,小人沒事,小人出去了。”
男子輕甩長袖,一頭黑色的長發隨之飄動,一縷清香蕩進傾語的鼻息中,很醉人的味道。
盯著自己筆下的畫像,榮傾語,再次愕然。
這已經是第多少張了?
單單就隻有那麽一次的相對,並且隻那麽一會兒的一見,自己竟會記得如此深刻,深刻得讓她感到恐怖。
再次,榮傾語撕毀自己剛剛精心的作品。
不知為何,明天成親的日子在即,腦中的畫麵越是清晰,越想忘,越難忘。
相思成狂,相思成狂!
榮傾語冷笑,她不知一次地對自己說,迷戀,隻是小孩子的遊戲,不會是她的。
傾華,你要你的女兒好好的活著,但是,沒有你的日子,她還能好好的活著嗎?
榮傾語,撫著自己漸漸發疼的心口,拿著筆的手又一次在紙上飛掃。
傾華,傾華,你的女兒很想你啊,隻有想到你,她才感覺自己還活著,自己的心還是跳動的。
“小姐,您還好嗎?”丫鬟綠裳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門外。
榮傾語緩緩自己的眉目,她對著綠裳笑,拉著她走進自己的閨房。
“你是不是有點不舍我這個小姐呢?”
她們主仆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榮傾語的行為著實讓綠裳有些吃驚,隨即放鬆自己緊繃的麵容。
她自四年前進榮家,就被分配給小姐。小姐一直是高貴有禮的,她從不刻意與小姐套近乎,她恪守自己的本分,這樣自己不會被罵被辭,這樣自己就可以在這樣的大家中生存。
“小姐,您忘了嗎?我是您的陪嫁丫頭,會一直照顧您的。”
榮傾語拉著綠裳的手,把她放在自己的雙手之上,認真仔細地撫摸著。
“綠裳,你的本名叫什麽?”
“回小姐,我叫王笑笑。”
“笑笑啊,但是你都不怎麽笑啊!”
“回小姐,總管說做下人的不要隨便流露表情,以免惹主子不高興。”
“笑笑,你多大了?”
“回小姐,我今年二十二了。”
“笑笑,你家裏還有人嗎?”
“回小姐,我沒有家人。”
“你本來有一雙柔嫩的手啊。”
“……”
“笑笑,你可有喜歡的人?”
綠裳未想到小姐會問此問題,呆住,隨後低垂頭,雙頰微紅。
“我把你許配給徐管家,可好?”
綠裳有些驚愕,有些開心,有些害羞,有些感激,有些遲疑。
“就這麽決定,你不必跟著我了,明天我出嫁之日,也是你出嫁之日了啊。”
這門親事,在她答應爹的同時,也向爹討得“好處”。
青絲挽起,情思斬盡,一身紅衣,幾多風光。
緊緊拽住手中紅帕,榮傾語輕輕地端坐於紅鋪之邊。
禮炮,禮堂,嫁衣,紅燭。
這些應該是傾華畢生的憧憬吧。
傾華,你放心吧,你的女兒如今過得非常好。
周圍靜悄悄,榮傾語慢慢地把自己的蓋頭滑落,環視周遭,布置的很好,新房就應如此華麗啊。
正當她欣賞自己的新房時,門被推開了。
兩個人!
一個滿身酒氣,一個渾身香氣。
榮傾語有些好笑,她慢慢靠近兩人。
“請問,哪位是——”
語頓,榮傾語看著清新儒雅的他,忘記了自己的問話,腦中就隻有他的樣子。
“對不起,我是文舍的朋友,他喝醉了。”
榮傾語回身,看了看同樣出色,但已酒醉的文舍,笑笑。
“多謝公子,不知公子名諱?”
“在下姓煙,單名柳字。”
“煙公子,不知可否把夫君抱到床上?”
煙柳沒有回答,直接把文舍放到床上。
“煙公子,奴家多謝了。”
煙柳笑笑,隨後告辭。
榮傾語關門,回身,解開文舍的外衣,替他蓋好被子。
一切來的突然,但又安然。
榮傾語細細觀察著自己的丈夫。
他的外衣不是紅色。
他臉部有著剛毅的線條,他的睫毛很長,他的鼻翼堅挺,他的嘴唇稀薄,他的眉頭緊皺。
原來,他是不願的。
榮傾語歎息,為自己,也為她的夫君。
“柳,柳……”
睡夢中,文舍喊著,他隨手抓起身邊榮傾語的手,很緊,榮傾語想掙脫,徒勞。
柳?
榮傾語,不笨。
清晨,榮傾語已經向公婆請過安,此時,她正坐在新房,等候丈夫的醒來。
文舍睜開眼,宿醉讓他的頭腦還是有些疼。
一碗冒著熱氣的小碗出現在他的眼前,他不假思索,接過,一口吞下。
“謝謝。”
“夫君,你不必與我客氣。”收回碗,榮傾語笑著看向自己的夫君,她知道此刻的他還未完全清醒。
夫君?文舍睜大雙眼,轉頭看著聲音的來源。
清水芙蓉。
原來,他的妻竟是如此絕色,難怪,爹娘會執意要他娶。
“夫君,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昨晚有沒有……”剛才看到一片紅色,他有些恐慌,他不想從此多了個她。
發覺他看到了那個沾著紅色的方巾,榮傾語得意地一笑。
“夫君,我們是夫妻,我們——”
不待榮傾語說完,文舍大吼,捶打著自己的胸膛。
榮傾語吃驚,她沒想到他會有如此反應,這一點都不像外界傳言的他。她趕緊抓住他胡亂揮動的雙臂,期間,她也挨了不少接觸。
“我們沒有行周公之禮!”
榮傾語低吼出來,以備讓房外之人探聽。
文舍冷靜,他推開懷中軟玉。
“夫君,我知你已有心中之人。”
聞言,文舍防備地看著她,他從未想過容家的姑娘竟如此厲害。
“夫君,我說過,我們是一家人了,你不必防我,昨日的煙公子,我見著了。”看來,夫君很是在乎他,榮傾語心裏突然有說不出的滋味。
“你,知道是他。”
“夫君,昨日你睡夢中,叫著他的名字。”
文舍懊惱,他的自製力怎會如此之差,看來,酒真的不是好東西。
文舍端詳著自己的妻子,她平靜的與自己談此件事,想必,她是不在乎的吧。
“那麽,你,今後作何想法?”
“夫君,我不會阻礙你的,隻要讓我在這裏安安靜靜地過完這一生即可。”
對於她話中的意思,文舍不解,為何這樣一個如花的年齡,竟有如此蒼老的想法?但是,他同意。
“二少爺,煙公子來了。”
文舍立刻起身著衣,動作快速得讓榮傾語有些錯愕。
文舍開門走出,卻又回頭,拉著榮傾語的手,一起出去。
榮傾語盯著拉著自己手的文舍,她好像感覺到他的顫抖。
這樣一個男人,為何會如此害怕?
這樣一個男人,他究竟會愛上如何的一個人?
煙柳,竟是怎麽的一個人物呢?
再次看見煙柳,他正立於花園的涼亭之內,雙手縛後,眼睛看著園中的牡丹花。
榮傾語聞著淡淡的清香,看著如此的畫麵,不想打擾,然,文舍迫不及待走近。
“柳,怎會一早就來?”
榮傾語明顯感到疼痛,文舍抓的越來越緊。
“文舍,我答應你等你成親再走,現在,你也已成親了,所以,我此行是來告辭的。”
文舍麵容柔和,不語,但隻有榮傾語知道他此刻的心情,畢竟,她也……
“煙公子,我與夫君剛成親,你就多留幾日,讓我這個弟妹也盡地主之宜。”
“是啊,柳,語兒都這麽說了,你就再留兩日好了。”
煙柳,如星空的眸子看著文舍,文舍無法與其對視,他轉頭。
“煙公子,答應吧。”
榮傾語拉起自己丈夫的手,巧笑嫣然。
“好吧,但,就兩日。”
文舍隨即放開緊牽的小手,搭上煙柳的肩,放聲地笑著。
“走,和我下棋。”
文舍拉著煙柳向書房走去,留下榮傾語。
看著兩人的背影,很好。
“二少爺,今晚是最後一夜了。”
側靠著座椅,文舍喝著茶,靜靜看著軍事布局圖。
“二少爺,你死心了嗎?”小馬,跟在文舍身邊十餘年,他深知自己的主子是如何地深愛著煙柳。
放下旗幟,文舍眉目的戾氣逐漸擴大。
“你,把耳湊過來。”
小馬立刻照做,聽著文舍的安排,瞳孔逐漸放大,他有些不願,但,主子估計實在沒有計謀了。
深夜,榮傾語突然被什麽東西壓住,她睜開眼,黑暗中,她看不見他的臉。
雖然,文舍一直與她同榻而眠,但是,他從未做過任何逾距地行為。
今夜,怕是由於煙柳的緣故吧。
文舍是她的夫君,她不應該拒絕,所以,她順從。
期間,一縷香氣始終環繞著她,使她幻夢似斯。
最後,在這濃鬱的香氣中,榮傾語沉沉睡去。
醒來,身邊沒有溫度,但雙腿之間的酸楚,讓榮傾語知道,她已不再是姑娘了,她是真正的文二夫人了。
她起身,穿起自己最豔麗的紅色。
傾華,你最喜的紅色,穿在你女兒身上,也是最美的吧。
傾華,你的女兒終究成了女人了,你是否安心了。
雙手撫上自己的肚子,這裏會不會已經有了小人了?
榮傾語傻笑,她穿戴整齊,走出房門。
走過書房,裏麵傳來吼聲,榮傾語停住,靜靜聆聽。
“你為什麽就不願意!”
“放開。”
“柳,我是真的愛你啊!”
“放開。”
“柳,你難道不怕?”
“文舍,在這之前,我一直當你是朋友。但是,你以後最好給我記住,不要再讓我見到你了。”
不再廢話,煙柳使用內力,震開文舍的手,大步跨出。
“煙公子,請你不要這麽絕情,夫君真的很愛你的。”
背對著榮傾語的煙柳沒有轉身,也沒有停住,但是空中飄散著他冷酷的聲音。
“所以,你是自願的!”
又是春天了,過得真快啊。
榮傾語看著河邊嬉戲的爺孫,笑笑,繼續刨著竹筍。
五年了,許多事情發生了變化。
文家的支柱,文舍,在戰場上沒了,朝廷對於戰敗的過程全都歸咎於文家,於是,文家沒了。
她憶起那天,她單身前去找煙柳,最後,她找到了,她想請他幫助文家,但是,他回了。
煙柳,終歸是冷漠的,為何文舍會愛上他?
榮傾語,五年中,一直想著這樣的問題,為什麽會愛上那個冷漠的人,即使人都死了,仍是不能原諒文舍!
為什麽會愛上?好像不隻是替文舍問的,好像還有自己,為什麽會愛上?
“娘,不好了,爺爺昏過去了。”
文悔大叫的聲音拉回沉思的榮傾語,她立刻扔掉手中的竹筍,跑到公公身邊。
榮傾語二話不說,立刻背起公公,向城裏走去。
“文悔,你幫我扶著爺爺。”
“是的,娘。”
他們離城裏有一段距離,文悔走累了,蹲下身子。
“娘,我累了,休息一下好不好?”
“文悔,你是男孩子,不要嬌貴,如果不快點,以後就沒有爺爺和你玩了。”榮傾語知道這些話對於五歲的小孩子來說確實有些重,但是,公公的病是不能拖延的。
文悔眼眶濕潤,他再次站起,又慢慢走著。
“乖,等會,娘給你買吃的。”
“嗯,謝謝娘。”
“大夫,我爹他怎麽樣了?”
自大夫進去看病,已有兩個時辰了,現下,大夫終於出來了,榮傾語趕緊上前詢問公公的病情。
“這位夫人,恕我實在才疏學淺,這個病,我實在治不好。”
“怎麽會!”
“你爹,他得的是瀝絞病。我實在無能為力。”
“沒有辦法了嗎?”
“等等,好像有,我記得上月小黃好像也有此類症狀,但是,他過了一天又好了,我就沒有多問,我幫你去問問。”
“謝謝大夫,麻煩你一定問下。”
安頓好公公和文悔,她走出客棧,想找份工,她的錢已經不多了。
但,一整日的忙碌,終沒有尋到合適她的工作。有的不是嫌她是個女人,就是嫌她那張過分美麗的臉。
榮傾語無奈,她已經把自己的臉弄得黑黑的了,但還是不行,回想起承諾過給文悔買好吃的,然而,她摸著自己的錢袋,她真的沒有多餘的錢了。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她走到了一家妓院的門口。
榮傾語笑笑,命定如此,又何必逆天而行呢?
傾華,你要你女兒遠離奢糜,但,好像不行的啊。
“小哥,麻煩你,找一下你這裏的媽媽。”
看門的小哥,上下看了看榮傾語,隨後,進去。
片刻,一個微胖的中年女人走了出來,打扮得花枝招展。
“是誰啊,是誰找我?”
榮傾語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臉,微笑地看著中年女人。
“這位媽媽,不知你這裏缺人嗎?”
鴇娘乍看到她,很是驚喜,她抱著她。
“傾華,你是傾華嗎?”
“不是,傾華是我娘。”
“也對,你年紀不大,對了,你找我什麽事啊?”鴇娘親昵地拉著榮傾語的手。
年輕時,她和傾華在同一家妓院,傾華很是照顧她,沒想到現在還能碰到她的女兒,她很開心。
“媽媽,你這裏缺人嗎?”
鴇娘皺眉,她低聲說道,“你缺錢嗎?我給你,不要邁進這裏。”
“媽媽,”榮傾語淡笑,“我不要你的錢,你的錢也是辛苦賺來的,我隻求自己賺錢。”
“但是,這裏是……”
“沒關係,這裏是賺錢最快的,我有公公和小孩要養,我需要錢。”
“你——”鴇娘知是勸不了她了,於是,領著她,走進了花海之地。
多久了,她已經多久沒有踏入這煙花之地了。
同樣的,空氣中彌漫著隆重的胭脂水粉的味道,每個迎麵的女人都是半露****,花枝招展。
她已換過一身華服,紅色的水袖在她清揚的身軀中來回穿梭,她來這裏當舞娘。
榮傾語很久沒有跳這樣的舞蹈了,但是,她沒有忘記,而且很是熟悉,她憶起傾華那絕世的舞姿,傾世的容顏。
榮傾語越跳越好,她越跳越輕鬆,越跳越快樂,她沒有發覺吵雜的聲音已然褪去,每個在場的人,都仔細地看著她的舞蹈,為她飛揚的神采深深著迷。
榮傾語忘情地舞著,她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她隻沉醉在母親的舞姿中,她的美,她的愛,於她,已深深入侵在她的骨髓之中。
終於,音樂靜止,華美的衣袖垂地,榮傾語屈身,告退。
如雷的掌聲暴起,很多人大喊讓她再跳一支舞。
“媽媽,我的工錢呢?”已換回自己的衣服,榮傾語找到鴇娘,跟她要工錢,她的兒子還在等她帶東西給他吃。
鴇娘開心地遞給她一包銀子,“傾語,你真的很像傾華啊。”
接過錢袋,榮傾語低聲言謝,然後,快速離開。
“文悔,爺爺好些了嗎?”
文悔聽到娘的聲音,立刻撲了上來,他大聲哭泣。
“不哭,娘給你帶了好吃的雞腿呢。”說完,從懷裏拿出香香的雞腿,遞給兒子。
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隻要有好吃的,就會開心,榮傾語微笑地看著兒子啃著雞腿。
她走到床邊,公公仍然昏迷著,不知那個大夫有沒有眉目了?
“文悔,娘去找大夫,你乖乖的,娘再給你買好東西啊。”
“好的,娘。”
剛打開門,大夫來了,榮傾語頓覺欣喜。
“大夫,是不是有辦法了?”
老大夫進門,坐下,示意榮傾語也坐下。
“辦法是有的,小黃告訴我,治好他的是什麽人,他也不知道,但他好像聽到有人喊他煙柳。”
煙柳,是那個煙柳嗎?
“請問,他在哪裏看到他的,我去求他。”
“聽說是在知府大人府上不遠的地方。”
榮傾語不再問了,她知道自己應該在哪裏等他了。
她起身,從錢袋裏拿出五兩銀子遞給大夫。
“大夫,謝謝你這麽有心為我們,這,你收下吧。”
“不用,我也沒幫上什麽忙。”
“不,你已經很幫忙了,還幫我們找了這間房子。
大夫見推脫不了,便收下,道謝,走了。
煙柳,這次去求他,他會答應嗎?
深夜,她等文悔睡著,她出門了。
徘徊在此,她不知,煙柳會不會深夜外出,但是,得知他的消息,她還是仍不住來了。
坐在角落,榮傾語用手摸了摸額頭,她又記起了,她永遠忘不了,不知他是否還記得,想必,他早已忘了吧。
“榮傾語。”
突然的聲音讓昏昏沉沉的榮傾語立刻驚醒,她站起身,看向聲音的源頭。
“煙公子,奴家又來勞煩公子了。”
“榮傾語,你說過,不會再來找我。”五年了,煙柳仍是如玉春風,清冷淡然。
“煙公子,奴家知曉不該來勞煩公子,可是,公公他病了,鎮上的大夫說公子能治好公公的病,所以,奴家便不要臉的再來煩擾公子了。”
“你,今天在妓院跳舞。”
話題的轉變讓榮傾語措手不及,她萬萬沒想到他會知道此事,她心裏暗暗有些失望,但,失望什麽,她不自知。
“奴家要照顧公公和兒子,所以,不得已。”
“你沒有女人的自尊嗎?”
眉眼化開,榮傾語有些失態地大笑,她挨著牆壁,支撐著自己過分顫抖的身軀。
“公子,奴家的自尊是不能養活公公和兒子的。”
“所以,你是自願的。”
榮傾語停住自己的笑,神色嚴肅,平靜如水。
“公子,奴家隻求您救救公公。”
榮傾語想提及文舍,但,她不能確定眼前的人會不會憤然離去。
煙柳慢慢靠近,抵住榮傾語,二人的間隔細得過分。
“如果,我要你再陪我一次呢?”
榮傾語錯然,“再”是什麽意思呢?雖然想問,但是,她摸不透他的性子,所以她沒有就這個問題問他。
“奴家陪公子,公子救公公。”
“一言為定。”說完,煙柳打橫抱住榮傾語,飛身影入黑暗。
黑暗中,煙柳解開榮傾語的衣扣,動作緩慢而輕柔。
“後悔嗎?”
“奴家從未做過後悔的事。”
漸漸地,榮傾語感覺到煙柳的觸碰,她沒有一絲的反感,她甚至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她好像又聞到了一股清香,很舒服,讓她再一次沉醉。
煙柳依照約定,治好了文老爺。
榮傾語看著文悔窩在公公的懷裏,感到很欣慰,但是,內心又有些惆悵。
她退了房子,帶著公公,文悔,準備回到山上的草屋。
正當他們收拾妥當之日,鴇娘出現。
“傾語啊,我跟你說過,不能入,看,麻煩來了。”
原來,那個晚上,知府大人的公子也在,他看上了她,逼問鴇娘,如不相告,必整垮她。
榮傾語點頭明白,她不怪鴇娘,每個人都得生存。
知府大人的公子當天也來了,領著很多下人。
“美人,跟我走吧。”
榮傾語護住自己懷裏的文悔,擋住身後的公公。
“如果我不想呢?”
知府大人的公子壞笑一聲,手中的折扇一揮,身後的公公瞬間落入打手的腳下。
“放開我的公公。”
“簡單,隻要你答應,這老家夥立刻沒事。”
正當榮傾語猶豫之際,文老爺大喊一聲,傾身撞向牆壁,頓時,鮮血四濺。
“不!”
手捂住文悔的雙眼,榮傾語渾身上下冷氣直流,她快步跑到公公身邊,抓住他的手。
“爹,你堅持,我一定會救你的。”
無論她如何晃動,文老爺都沒有睜開眼,沒有講一句話。
懷中的文悔,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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