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仙子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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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樊采頤上車的時候,蘇道山感受到車廂的震動。但身後是怎麽回事卻不知道。
而融合了道種之後,現在的他不用回頭去看,腦海中就已經能夠通過聲音,震動以及一種奇妙的感知力,勾畫出一個立於自己身後的少女。
少女一上車,就在地上丟下了幾個銅錢,同時,手裏還握著一把劍,劍鋒正對著自己。
“王通,”蘇道山跺了跺腳,叫道,“停車。”
馬車沒有反應。不過一簾之隔的王通,就跟聾了一樣。
蘇道山無奈地回過頭,迎上一張嬌俏的瓜子臉和一雙噴火般的杏眼,瞳孔陡然放大——沒紮頭繩,魔女宋喜兒!
“這位姑娘,”蘇道山一臉正氣,從容不迫地拱手道,“不知……”
少女眼中厲色一閃,挺劍就刺。
蘇道山亡魂大冒,當機立斷跪倒在地:“仙子饒命!”
劍鋒在脖子上停下,感受著那冰冷的劍鋒,蘇道山脖子瞬間冒起無數雞皮疙瘩,背心發涼。實力相差太大了。剛才那一瞬間,自己別說反抗,連一絲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蘇道山也想過賭一下。
如果對方隻是那位寒穀的雪仙子的話,他怎麽想,對方也沒有殺自己的理由。
一來,自己昨日也算和她並肩禦敵。自己關鍵時刻殺了屠森,雖然是本能地自救,但從某種角度來說,也算間接救了對方。二來,對方把道種打入了自己身體,又算是一層交集。
不過,麵對魔道妖女宋喜兒手中的劍,蘇道山的膝蓋就不受控製了。
按照奉元殿的通緝令描述,宋喜兒是魔道三宗之一的極星宗弟子,出道不到兩年已經犯下多起滔天血案。尤其是半年前江安城蔣家滅門一案更是震動天下。蔣家上下七十九口,盡皆被殺,雞犬不留。
通緝令上對宋喜兒的描述為“冷血殘忍,殺人如麻,狡詐如狐,喜怒無常”十六個字。
身為一名研究過無數案例的法碩,蘇道山前世各種被打臉的經驗告訴他,如果一件事隻是邏輯推論出結果,那不管這個邏輯再通順,再嚴絲合縫,最後結果都可能出現意外。
你覺得人家不會殺你,人家偏偏就殺了你。理由有一千個一萬個,隨便選一個最不合理的,等到刀子落下來的時候,也就合理了。
所以說,找死的話,就真的會死!
頭鐵也要講運氣的。運氣好一萬次都死不了,運氣不好一瞬間就沒了。那些騎摩托山路飆車,騎電瓶車跟重貨搶道,渾身描龍畫虎提刀砍人的,直到死之前一秒,怕是都不信自己會死。
於是果斷跪了。保命嘛,不寒磣。現在打不過該認慫就要認慫,等以後打得過了……
哼哼!
“不裝了?”少女冷著臉問道,目光在蘇道山可憐巴巴的臉上和跪下的膝蓋掃了一眼,神情簡直複雜到了極點,“你不是頂天立地的正人君子麽?”
“不裝了,不裝了。”蘇道山既然已經跪下了,便徹底丟掉了君子的包袱,回歸前世小市民心態,倒覺得渾身舒泰。
他一邊賠笑一邊好奇地問道:“仙子知道在下?”
原身記憶中,卻沒有這一段。
“去年中秋詩會,”樊采頤冷笑道,“蘇二少爺的風采,可是讓人記憶猶新。”
去年中秋?蘇道山想了想,神情漸漸變得不自然,尷尬地一笑。樊采頤也笑,不過是連連冷笑。
在翼山城,關於這位蘇二少爺的笑話有很多,其中一個就發生在去年中秋之夜。當時,恰逢文道大宗師蒲東閣途經翼山城。翼山城城主朱子明於城北錦園設宴相迎,並舉中秋詩會。
那一夜,翼山城的知名人物都齊聚一堂,賞月賦詩,世家子弟們更是趁機求教,請蒲東閣點評。錦園之內,燈火通明,談笑風生,其樂融融。
蘇道山也參加了詩會。隻不過,當大家都在大廳吟詩作賦時,唯獨這位蘇家二公子站在花園山亭上,孑然獨立,對月獨斟,一副自古聖賢皆寂寞的模樣。
擺足了孤標傲世,卓爾不群的pose。
最讓人受不了的是朱子明長子朱學安過去相邀,這家夥倒是彬彬有禮,用他自覺最委婉的語氣拒絕道:“如此良辰美景,卻與一幫俗人為伍,聽那些七拚八湊味同嚼蠟的所謂好詩,豈不可惜。”
這一下,把在場所有人都給掃進去了。朱學安當時氣極反笑,拱手道:“我等庸才,自然是入不得蘇大才子法眼的。”
言罷拂袖而去!
若是事情到此,倒也沒什麽。不過是大家議論這位夯貨不通世故又愛裝逼的又一個例證罷了。
但錯就錯在,有人把蘇道山的話傳回了詩會大廳,搞的群情洶湧,有人當場就挽著袖子要好好教訓這妄人一頓。大廳裏的蘇顯文更是麵紅耳赤,尷尬不已。
便在這時,一直沉默寡言的蒲東閣卻笑起來,說了一句:“詩書易讀,風骨難養。年輕人雖傲氣些,但自得雅趣。清風入懷,明月當空,獨賞這良辰美景,倒是我們俗氣了。”
當時,眾人聽了,一個個神情精彩到了極點。
要知道,蒲東閣乃文道大宗師,一句評價,萬金難換。但他治學嚴謹,惜字如金,無數青年才俊為搏一讚,絞盡腦汁而不可得,卻不料一個眾所周知的憨貨裝腔作勢一番,一首詩沒作,卻搏了個風骨難得,卓爾不凡的評語。
這樣的考評,放在在場其他家族子弟身上,隻要稍微運作一下,傳出去,就是伯樂和千裏馬的一段佳話。
一時間,錯愣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不忿者有之……
而詩會過後,蒲東閣這番話流傳出去,蘇道山果然名聲大噪。別說其他城不明真相的人紛紛打聽,就連本城的人再看蘇道山時,眼神也不一樣了。
就像一坨臭狗屎,橫看豎看都是臭狗屎,可偏偏有名動天下的鑒寶人說這是一坨金子,任誰也要自我懷疑一番……是不是自己真的看錯了?
而誰也沒想到的是,就這麽個小插曲,過後卻被蒲東閣的對手獲悉。
在詳細調查了蘇道山,確認這就是個腦子不太靈光的呆子之後,這些人把矛頭對準蒲東閣,添油加醋四處散播。傳來傳去,就傳出了蒲東閣“一味寬厚,良莠不辨,魚龍不分!”的名聲。
這種名聲普通人無所謂,但對於蒲東閣這種大宗師的聲望卻是極大的損害。
“什麽文道大宗師,左右不過是一個和稀泥的老糊塗罷了!”
甚至有人主動跳出來碰瓷,宣稱拒絕蒲東閣對自己的任何評讚,言曰:“羞與翼山蘇二齊名!”
而要問樊采頤為什麽這麽清楚,原因很簡單——因為她是跟著老師蒲東閣一同進的翼山城。詩會時,她女扮男裝,就坐在蒲東閣身邊!
當時被蘇道山一杆子掃翻的“俗人”當中,就有她在內。
過後老師受到的攻訐,她更是比誰都生氣。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總之,昨日她一上蘇道山的馬車,就立刻把他認出來。
隻不過她做夢也沒想到的是,不光自己看走眼了,整個翼山城的人都看走眼了。這家夥哪裏是什麽不通世故裝腔作勢的書呆子。又哪裏是什麽古板道學寧折不彎的迂腐君子。
也不知道這人哪裏來的惡趣味,竟窩在這邊遠小城裏裝成這般模樣。
注視著眼前這個低眉順眼的混賬東西,樊采頤忽然心念一動,用劍尖抬起他的下巴,道:“作首詩!”
“什麽?”蘇道山懷疑自己聽錯了。
“蘇公子不是說我們都是一群俗人,所作的詩盡皆七拚八湊,味同嚼蠟麽,”樊采頤冷笑道,“我今天就見識見識蘇公子大作。”
“仙子說笑了,”蘇道山擺手道,“在下哪裏會作……”
話沒說完,就被樊采頤出聲打斷道:“公子何須謙遜。既然公子能說出這樣的話,想來是才華橫溢,實在見我們這些人的詩詞不堪入目,才有感而發。不然的話……”
樊采頤眼中寒光一閃,手中長劍一緊:“那就是公子有意侮辱了?”
“作,作!”蘇道山當即改口,很是主動地從馬車上備好的書囊中取出了紙筆。
好漢不吃眼前虧。自己剛來這個世界兩天,眼前一抹黑,小命還攥在一個殺人如麻的魔女手裏。別說人家隻是逼自己作詩,就算是逼自己裸奔,這該脫還得脫,該跑還得跑啊。
先苟活下來,猥瑣發育才是正途。
“不知仙子以何為題?”蘇道山一邊鋪紙研墨,一邊問道,“作詩還是作詞?”
“中秋詩。”樊采頤道。
對於一個漢語言文學畢業的穿越者來說,這種詩自然是必修課。
蘇道山假裝思索一番,提筆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