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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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愛怡的話講完,似乎也有些後悔,黃丹低下頭試圖阻擋自己的情緒,黃芷涵的哭聲好像沒起到任何效果,這就是王永平所說的家的感覺嗎?
    黃丹憋著氣沒有回嘴,她說得對啊,根本沒有理由去反擊她所說的話,坐在桌上低著頭,
    “不是,你到底怎麽了,發這麽大火。”
    雖然楊愛怡幫趙仁雅說話,但她也不開心聽到媽媽這麽說黃丹,
    黃丹抬起頭看了眼她,又看向王永平,
    “沒什麽,對不起。”
    “黃丹,你別怪媽講話難聽,仁雅做這麽多都是為了這個家,難道她賺再多錢是為了自己嗎?
    我從來沒有要求你什麽吧,這麽多房子以後還不都是你們的,你前麵講得話實在太過分了。
    仁雅她是結過一次婚,所以婚後始終覺得對你有所虧欠,但我不會讓人這麽說我女兒。”
    “好了,媽,別說了。”
    “為什麽別說,今天話都講到這個份上了,有什麽不愉快都講出來,積在心裏以後都會不開心。”
    “媽,我錯了,不應該這麽說仁雅。”
    “你錯了和我道歉幹嘛?”
    “仁雅,對不起,前麵我太衝動了。”
    “仁雅難得回次家一次一家人快快樂樂吃頓飯不好嗎,還有今天的飯菜是不好吃,喊點外賣怎麽了?我們越說你還越往碗裏夾,你今天到底怎麽了,腦子是不是壞了?”
    王永平聽著這一切,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你又怎麽了?把涵涵又嚇哭了,今天到底都怎麽了,啊”
    楊愛怡的大喊響徹整個家,這一喊也把她喊累了,
    “我得癌症了,肺癌晚期醫生說最多還有一年,今天才知道,是我讓黃丹幫我守住這個秘密,可能是神情恍惚或者病得原因,才導致今晚的飯菜難吃吧,他這麽大反應也是為我說話,你們別再怪黃丹了。”
    三個人都安靜下來了,涵涵好像也聽得懂話一般,張著嘴看著王永平,
    平日裏堅強的楊愛怡不敢相信聽到的話,眼眶突然就紅了,
    趙仁雅臉部像癱瘓著,明白了黃丹為什麽會和自己說那樣的話,
    “王叔,去治療吧,還有一絲希望。”
    “聽黃丹的吧,我陪你去醫院,我們治。”
    楊愛怡握著他的手,充滿老繭的手那麽粗糙,
    “是啊,我們一起去醫院,治吧,王叔。”
    “治不好的,所以這也是我不想說的原因,看病要花很多錢呢。”
    “錢不就是用來看病的嗎,不夠我把股票拋了給你治。”
    楊愛怡把黃芷珊塞給趙仁雅,站起身往臥室裏走,
    “黃丹,聯係醫院,現在就走。”
    黃丹聽到這句話一下來了勁,好像熟悉的楊愛怡又回來了,起身打電話給劉迎輝,他讓黃丹帶人去就行,其他的事他來安排;
    楊愛怡穿上衣服背上包,拉著王永平站起身,
    “雅雅,你在家帶涵涵,黃丹,走。”
    黃丹開著車,身後的楊愛怡哭哭滴滴地停不下來,反倒是王永平一直安慰著她。
    到達華山醫院後,找到劉迎輝發給自己的辦公室,門開著裏麵坐著一位醫生,黃丹敲門後進入,
    “你們是劉副主任的朋友吧?”
    “是,您好,這是我嶽父,這是今天的檢測報告。”
    “快請坐。”
    三人坐下後,他拿起報告看著,看著三個人臉上的表情,
    “那裏的醫生已經和你們說過了吧,是肺癌晚期了,最多還有8個月到1年吧。”
    “醫生,如果我們想治療呢?”黃丹問,
    “治療的話不是不行,那得看病人到時候自己的意誌力和求生欲,化療對身體的傷害是非常大的,如果病人身體狀態不錯又配合調理,是可以適當的延長時間,但反過來如果身體受不了,可能會加速癌細胞的擴散和反撲,好的細胞也會被消滅,你們懂我意思吧。”
    “醫生,如果治療成功能有多久呢?”
    “這我不敢保證,如果各方麵都不錯,2-3年沒問題,有的患者甚至會更長,因人而異,但是相反的話,你們也要做好思想準備。”
    “王叔,你怎麽想?”黃丹問,
    “要不算了吧,這把年紀我也不想賭了,能活多久活多久,也省得被折磨。”
    “那你走了,我怎麽辦。”
    “治病還要花很多錢,我想著...”
    “這你就別想了,黃丹,你也是醫生,你覺得要不要治?”
    黃丹很為難,自己學醫這麽多年不可能說出不要治這種話,可治的話對身體的副作用,真的怕王永平承受不起,
    “我去打個電話,你們等我下。”
    來到走廊撥通劉迎輝的電話,聲音顫抖著將情況和他說著,想聽聽他的意見,
    “黃丹,這事如果問我的話,我覺得應該治,什麽年代了都難道看著老人被折磨死在家裏嗎?治不好最起碼盡力了,沒有遺憾,而且我們是醫生,家人有病哪有勸他們別治的,反正治不好,如果是我家人我一定會義無反顧讓他去治。”
    “你說得對,謝謝,我知道怎麽做了。”
    “謝什麽,你放心吧,如果你忙這裏有情況我還能搭把手。”
    黃丹走進辦公室,“醫生,我們治,麻煩你幫忙安排下吧。”
    王永平當晚便住進了病房,安置好後黃丹和楊愛怡開車回家拿日常用品和換洗衣服,看著副駕駛上疲累不堪的楊愛怡,
    “媽,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嗚嗚嗚...前麵對不起,是媽媽說錯了。”
    “你別這麽說,是我不好,仁雅不知道情況不能怪她。”
    “是我對他關心不夠,我早就該讓他檢查身體了,這下該怎麽辦。”
    “現在醫療這麽發達,王叔身板平時看著也很硬朗,沒事的。”
    黃丹踩下油門盡快往家裏趕,雖然前麵的爭吵很沒有意義,他也沒有責怪過楊愛怡,不過讓王永平自己說出病情,似乎是不錯的結果;
    到家後黃芷珊已經睡著,趙仁雅問著黃丹情況,楊愛怡一言不發回房收拾,拿著行李箱大包小包走出來,黃丹拿著車鑰匙站起身,
    “仁雅,周一幫我股票全部賣了。”說完便開門走了。
    一個月後,王永平已經了四次化療,楊愛怡每天細心嗬護著,孩子沒人照顧就放在魏麗娟家中,黃丹下班後接回去。
    看著日漸消瘦的王永平,說話的語速已經變得比平常慢很多,再握著他的手除了老繭就是骨頭,楊愛怡悄悄地流著淚,
    “別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好看什麽,一把年紀了,早就不好看了。”
    “好看,我還沒看夠呢,如果能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沒看夠就繼續看啊,還有很長時間呢,你不是說還帶我旅遊全國嘛。”
    “老天好像並不打算給我這個機會,我感覺我前半輩子都在混日子,直到認識你,才感覺這輩子值了。”
    “值什麽,你跟我一起後除了燒菜打掃,又沒享過福。”
    “現在不就是在享福嗎,你照顧我照顧得很好呢。”
    楊愛怡擦著眼淚,“我照顧不動了,你快點好起來,我想吃你煮的醃篤鮮了。”
    “你瘦了,好想燒飯給你吃。”
    “我都吃不慣自己做的了,和你不能比。”
    “我想做件事,你別生氣好嗎?”
    “你說。”
    “我的房子,我想轉給黃丹,他為這個家付出了很多,這個家也是我最珍惜的,我想把名字改成他的,希望他可以代替我繼續照顧你們,我想盡快轉給他趁我現在思緒還清晰。”
    “好,好,我來安排。”
    楊愛怡每周隻回家兩次,誰勸她都沒有用,她並沒有虧欠王永平什麽,但就覺得內心的愧疚感無法平息,
    在公證人員趕到醫院將房產名字轉給黃丹後,這天王永平讓楊愛怡回家好好睡一覺,黃丹留下來陪夜,對於王永平的這個決定,黃丹萬萬沒有想到,聽到後當場拒絕,直到楊愛怡苦口婆心地勸他接受,隻是覺得受之有愧。
    夜深人靜時,黃丹拿著手機看著新聞,王永平在床上翻了個身,
    “黃丹。”
    “王叔,是不是手機太亮,吵醒你了?”
    “沒事,突然感覺睡醒了,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
    “不會的,醫生都說你癌細胞在減少,這是你親耳聽見的吧。”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機器測不出來的。”
    “您別多想了,好好養病就好了。”
    “你扶我坐起來。”
    黃丹將病床搖起,倒了杯水喂他喝,拿紙巾幫他擦著嘴,
    “黃丹,你記住一件事,錢啊,什麽都不是,人在才是最重要的。”
    “恩,好。”
    “你不明白我說得什麽意思,如果有一天仁雅股票虧錢了,答應我不要責怪她,這房子我給你因為我知道你本分,如果以後家裏有急事,你就賣了知道嗎?”
    “王叔,你怎麽說這個。”
    “你平時的表現我都看在眼裏,仁雅去外地和炒股這兩件事很傷你心吧,每個人吧成長環境不一樣,別看她三十多歲想法還是很天真,那是因為從小家庭太美滿了,所以你得包容她,婚姻啊,總得有個人要讓步。”
    “我會讓著她的。”
    “你做得很優秀,未來的路還很長,碰見的問題肯定形形色色,你能不能答應我,千萬不要讓這個家被拆散,重要的事這個家在,所有的事都會變好的,每個人都會長大的。”
    “你放心吧,我會讓家裏每個人都開心的,這個家也包括你啊,王叔。”
    “哈哈,真想看著涵涵長大,蹦蹦跳跳去上學,我和愛怡在校門口接她放學,一眨眼她就要結婚了,長得亭亭玉立,追她的人從外灘排到城隍廟,運氣好還能看見她生孩子,再繼續幫她帶孩子。”
    “您會看到的,會好起來的。”
    “愛怡讓她學著叫我外公,這孩子真聰明,可惜我看不到了,黃丹,答應我,好好照顧他們。”
    “我會的,我一定會的啊。”
    “我可能不行了,你別嫌我煩,老了一個人真的很孤獨啊,好孤獨啊,這輩子無兒無女幸好還有你們陪在我身邊。”
    “我和仁雅就是你的孩子啊,我們一直把你當爸爸一樣看待。”
    王永平笑著閉上了眼睛,但還在笑著,人生就是這樣,睡夢中來睡夢中走,來的時候兩手空空,走得時候麵帶笑容,這就是幸福吧,和別的都沒關係。
    楊愛怡接到通知後打的趕到醫院,看著他祥和地睡在那,自言自語地,先是笑後是大哭;
    黃丹沒有阻止她,任憑她歇斯底裏嚎啕大哭,黃丹就在一旁低著頭,等著她哭完陪著她坐在門口,兩個人坐到了天亮,開車回家時路邊的早餐鋪陸續開啟,街上的人和車輛也慢慢變多,一切都不會停下來,他們也不能停下,就是這樣殘酷吧,得繼續前進呢。
    2個星期後,楊愛怡整理著王永平的家,自己可能也沒想到原來對他的感情這麽深,睹物思人又陷入沉默,晚上一個人便睡在他家中,將相片等東西搬走,回到家後把鑰匙交給黃丹。
    五個人的家庭變成四個人,除此之外一切都又進入正常的生活,悲傷是必要的但不要維持太久,離開的人也不希望如此吧;
    楊愛怡變得比以前內斂很多,講話的語氣也比以前更平和,也更有耐心去做其它事;
    黃丹則將王永平的房子出租出去,性子也變得慢了起來,什麽事好像都不會再太過著急,對待病人也比之前的麻木感更有耐心,特別是年齡較大的病人,當不忙的時候會更悉心問候。
    2014年底,趙仁雅已經有3個星期沒有回家,這次回家拖著兩個大行禮而且沒有讓黃丹去接她,
    回到家後楊愛怡和黃丹都出乎意料,趙仁雅丟下行李箱,洗完手就倒在沙發上,
    “起來,先去給王叔上香。”楊愛怡責怪的口氣說著,
    等她上完香,從冰箱拿了瓶可樂打開喝,
    “怎麽回來也不說一聲,還拖著這麽多行禮。”
    “咳咳,我有好消息要宣布,黃丹,過來。”
    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看著趙仁雅,等著她所說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