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秋天總是帶著悲意，今天的天氣格外的陰暗，風肆無忌憚的刮著梧桐樹葉，交響的聲音好似在悲歌。
    少女打了一個哈欠，眼睛疲倦的硬撐，反手捶了捶後背，一直到上課，她的同桌都沒有出現。
    背向後一靠，“班長怎麽還沒有來”？
    顧時聞聞言掀了掀眼睫，隨即又把目光放在數學題上，淡淡的開口道“可能是今天還在醫院照顧母親吧”。
    林汐了然的點點頭回應，想必昨天就是因為母親才跑出去的吧。
    “她母親怎麽樣”？
    顧時聞想了一下，“不怎麽好”。他想留下來幫她，想幫她分擔，被她拒絕了，而且，她應該有事瞞著他，可是，這是她的家事，她對他沒有信任，她不會告訴他，一直死皮賴臉到晚上，她把他趕走了。
    林汐心下了然，無奈的歎了口氣，沒有誰的生活是輕鬆的。
    她拿出班長的筆記，幫她一一記好知識點，她想，這是她僅能為她做的。
    中午午休的時候，林汐被勞動委員拉著一起去購買班級的要用的掃把、拖把、垃圾袋等等。
    忽的，她停下腳步，轉過頭再次不敢相信的看過去。她看見了班長，她在她上次兼職的餐廳，看模樣，她似乎很急，她注意到她的眉頭始終都是皺著的。
    林汐並沒有停留太久。
    到學校門口，她並沒有進去，而是對勞動委員說道“我還有事，就不進去了，你在校門口這裏等著，我已經告訴白熙允了，她會帶著人下來幫你搬，我先走了”。
    “你總得告訴我你要去哪裏呀，幾點回來，等一下上課我要怎麽回答”。
    “很快就會回來”。林汐頭也不回的回答，“我就是嘴饞去買一杯奶茶，上課之前一定能回來的，幫我打好掩護，愛你哦”。
    “………”。嘖……
    保安室的保安大爺望見了，指了指林汐的背影，“哎，那位同學怎麽不進來，要去哪裏”。
    勞動委員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垂眸思考，猶豫的說道“她…她肚子疼，去藥店買點藥，很快就會回來”。
    保安大爺回頭望了望健步如飛的林汐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肚…肚子疼？
    來到班長兼職的那家餐廳，班長已經不在了，她問了店長，道了謝謝之後轉身往最近的銀行跑去。
    在銀行門口，她氣喘籲籲的扶著門，混亂夾雜的聲音中，她好像聽到了班長的聲音，她似乎是要貸款，昨天就來過了。
    還沒有等她喘勻，她就看見班長急衝衝的跑出門，與她擦肩而過，她似乎真的因為太急了，所以忽視了身旁人的存在。
    她歎了口氣，連忙跟上，她似乎能猜到班長此行的目的。
    班長上了一輛滴滴出行的車，應該是她早就在手機上叫好的。
    林汐煩躁的咬了咬牙，這個地點，實在是不好打車呀。
    很快，一個角落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輛自行車，她興奮的跑過去，恰巧自行車的主人拿著脈動走了出來。
    情況緊急，身上也沒有什麽可抵押的，再三思考之下，她脫下標著他們學校名字的校服外套丟進懵逼的男孩子懷裏，左腳一抬，騎上自行車，“兄弟，在這附近找個地方坐著喝杯奶茶，開銷我來付，自行車借我一用，我會回來還的，校服上有我們學校名字，你也可以去那裏找我，時間緊迫，就不多說了，多謝”。
    男孩依舊懵逼的拿著飲料，抱著衣服，看著自己的自行車遠行。片刻了半晌之後，他輕輕的扯了扯嘴角，低頭看了看懷裏的校服，“嗬，還是和我姐一個學校的”。
    他看了半天，也沒有看見名字，撇了撇嘴，動了動腳步，找了一個奶茶店坐下，行吧，那他就等等，看她是不是真的會回來。
    少女時不時的看向窗外，又一臉平靜的收回，隻是眼眸微紅，兩隻手無意識的攪在一起，白熙的皮膚上立馬出現根根手指的紅痕，她並表麵看上去這麽平靜，“師父，真的不能再快點嗎”？
    “不是我不想，小姑娘，這前麵堵車，沒有辦法呀”。
    少女咬咬牙，“我在這裏下車”。
    “你確定，你就算重新打一輛車，它也照常堵呀”。
    “我知道，我就在這裏下，我跑著去”。
    司機勸不住，無奈解鎖車門，少女打開車門出去以後立馬狂奔起來，她的時間真的不等人，母親的時間…也不等人。
    她累，腳好疼，肺也好疼，灌進去的風像是刀片一樣在切割她的髒腑，可是她隻能忍受，她不能停，不能……
    再快一點，不要停，不要慢下來呀，彭文麗，你不能慢呀……
    “班長”。
    她好像聽見有人叫她，班長看向前方的離她一小段距離的少女，林汐單腳著地固穩自行車，示意她上車。
    這個時候，也想不了那麽多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她坐上自行車後座，終於可以放鬆下來。
    林汐猛登自行車，班長將臉埋進她的脊背，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眼睛酸澀，她抬手一抹，她不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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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越來越疲憊，林汐開始有點吃力，額頭冒著虛汗，小口小口的調整呼吸，她知道，她現在還不能鬆懈，她不能讓別人和她一樣看著自己的家人在自己眼前離開而束手無策，她不能讓別人和一樣失去至親。
    經過一個路口時，被交警攔截下來，班長哭著訴說原由，最後，是交警送他們去的醫院。
    下車的時候，班長摔了一跤，林汐扶起她，她踉蹌的跑向醫院大門。
    等林汐追上她的時候，進門剛好看見一聲遺憾的搖了搖頭，說了一句‘抱歉，準備後事吧’。
    一切都沒有來得及。
    林汐看著班長，她像是動彈不得，傻傻的愣在原地，眼淚已經溢滿眼眶，隨即，她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不會的，怎麽就不行了呢？你在騙我對不對，你在和我開玩笑，對不對，今天一定是愚人節，你一定是騙我的，我才不相信，我才不上當，我媽媽明明昨天都還在和我說話………
    “我錢已經湊齊了，你們給我媽媽手術，好不好？你們治治她，好不好，你們治好她呀………
    “我媽媽才沒有事呢，我不聽你的，我不聽騙子的………
    她自言自語的說著，眼淚大顆大顆猶如不要錢的珍珠似的落下，醫生們可憐的看著她，可他們也無可奈何，一條生命確實是就這麽沒了，就在前一分鍾。
    林汐伸出手把她拉入懷抱，緊緊的抱著。
    “我不相信，他們騙我的，對不對，林汐，他們是騙子，我的媽媽還在，對不對”。
    林汐心疼的垂眸望了一眼，殘忍的揭露事實，“很遺憾，他們說的是真的”。
    彭文麗“………”。
    她埋進林汐的頸窩，眼淚浸濕了林汐的衣領，“你為什麽也要騙我，你為什麽和他們是一夥的，我討厭他們，我討厭你，你們都是騙子”。
    “為什麽都騙我，為什麽是我，為什麽偏偏是我”。
    “是我哪裏做錯了嗎？為什麽會是我的母親，為什麽啊”。
    “就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我就能救我的母親了”。
    “我能救下她的，我能救下的，我為什麽這麽慢，我要是早來一分鍾，她就能做手術，她就不會有事了，我為什麽這麽慢呀，我為什麽不能再快點”。
    “我害死了我的母親，是我害死了我的母親”。
    林汐收緊手臂，“不是的，班長，不是的”。
    她想安慰她，可不知該如何開口，隻能緊緊的抱著她，隻能做到緊緊的擁抱她，告訴她，現在的她是可以哭的，現在她的身邊有人陪著她。
    太平間內，彭文麗坐了許久，林汐站在她的旁邊也站了許久，直到一道手機鈴聲打破了這一寂靜。
    彭文麗接通電話，“喂，老師”。
    林汐看見她眉頭越皺越緊，“文鬆又沒有來學校嗎？好的，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跟他說的”。
    “老師，你們別開除他，我會好好勸他的，他不會再犯錯了，我保證”。
    “好，我知道了，謝謝老師，給你添麻煩了，抱歉”。
    “嗯，我明白，十分抱歉，老師，好的，再見，我會好好教育他的，嗯，再見”。
    電話掛斷，彭文麗低垂下頭埋進膝裏，身心疲倦。
    彭文鬆，林汐聽過這個名字，班長的弟弟，很不學好，小混混一個，班長接的最多的電話不是醫院，就是她弟弟學校的，逃課、打架是她弟弟的一般操作，十分的頑皮和不聽話。
    林汐搖了搖頭，這樣的家庭，本來就很累，還有一個鬧人的弟弟，真的會被折磨瘋的。
    “謝謝，浪費了你這麽多時間”。
    林汐回神，滿不在乎的笑了笑，“幫助同桌，應該的，最主要的…”。她壓低音量，“我不想上課，你也知道，下午第一節課是數學，那個函數我真的聽不懂，萬一點我答題答不出來，我會死的很慘的”。
    彭文麗勾了勾嘴角，她知道她是故意這麽說的，隻是不想她有負擔。
    “走吧，我送你回家”。林汐拉起她，“我還要回學校，我男朋友好不容易有空閑，今天晚上去接我，然後送我回家，我們抓緊時間”。
    “我……
    “你母親的事明天再過來辦，現在都這麽晚了，就不打擾醫生們休息了，你覺得呢”？
    彭文麗撇了撇嘴，她不是這個意思。
    她的家在一個破舊的小區，房子也是破舊，滿是裂縫的牆看上去是那麽的不堪一擊，吊燈搖搖晃晃，燈光微弱，窗戶破了一塊是用報紙糊起來的，整間屋子是黑乎乎的、昏暗的，像是一個貧民窟，不隔音，街坊鄰居的吵架聲、交談聲聽得一清二楚，偶爾還要注意頭頂會不會出現洗菜水或者洗腳水等。很混亂的一個地方，唯一的好處就是租金低。
    彭文麗不想林汐知道她家的所在，更不想讓她看見，心底的抵觸，她害怕林汐看見之後的眼神和表情，“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
    “這個時間點也沒有車了”。
    “有的”。彭文麗急忙道，“附近有公交站台，最後一趟公交車應該能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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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她堅持，林汐妥協，“行吧，那我送你去公交車站台之後再走”。然後再去送自行車，也不知道那個小男孩在不在。
    “好”。頓了頓，“謝謝”。
    “你除了這兩個字就不會說別的了嗎”？
    彭文麗誤會了她的意思，急道“我不是，我………
    “每次都跟我說謝謝，我臉皮這麽薄的，都聽的不好意思了，怪害羞的”。林汐羞澀的摸了摸臉，“怎麽會有我那麽優秀可愛，讓人心生憐愛的女孩子呢？唉，苦惱啊，迷人的煩惱”。
    彭文麗“………”。
    她麵無表情的沒有任何猶豫的扭頭就走。
    “哎呀，等等我呀，難道我說的不對嗎？你不認同嗎？什麽品味，竟然不認同………
    看著彭文麗上了公交車以後，林汐騎著自行車慢悠悠的在暗夜裏，她內心情緒複雜，糾結又煩躁，她需要晚風來靜靜。
    她抬頭，今晚沒有星星，隻有一片無際的黑沉。
    她疲倦的吐出一口氣，加快了騎行的腳步。
    到達目的地，她向四周望了望，沒有人，周邊的店已經大多數都關了，她也沒有留下聯係方式。
    她搖了搖頭，隻能指望那個小男孩自己根據她的校服找上她了。
    “喂，看後麵”。
    聞言，她轉過身子，眯了眯眼睛，黑暗中，一個少年的身影逐漸顯現，他垂著的腦袋慢悠悠的抬起，在昏暗下是那麽的孤寂，嘴角下撇，十分委屈，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林汐，似是在控訴，好像一隻被拋棄後、無家可歸的小狗呀，林汐這樣想。
    少年站起身，漸漸走出黑暗，聽聲音似乎有點愉悅，“沒想到你還真的回來了”。
    “我不是答應你了嗎”。林汐不在意的聳了聳肩。
    “那要是我走了呢？我沒有在這裏等你呢？你打算怎麽做呢”？
    “你不是等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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