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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也難嫁（艾之雅）
    楔子
    大雪紛紛，飄飛的雪花覆蓋住高高宮牆，覆蓋住琉璃屋頂，覆蓋宮廷內外的一切，紅妝素裹，到處裝點一新。不同於其他宮殿洋溢的喜慶氣氛，遠離繁華場所的冷宮顯得格外的冷清淒迷。
    偏僻的石板路少有人走動，幾乎布滿苔蘚，濕漉漉的，還有些滑溜。
    一個十一二歲小宮女冷得瑟瑟發抖，她吃力的提著大半桶熱水，步履蹣跚地穿過石板路進到庭院裏。
    雖然是冷宮，院落倒是不小，是三進三出的四合院。隻是平常疏於打理，在寒風凜冽的冬季裏顯得格外蕭條敗落。
    “九兒，九兒，這個死丫頭。不就是去打一些熱水回來，怎麽一出去就磨蹭大半天，幹些什麽去了！嘿，在這兒為什麽不答應，皮緊了是不是，動作還不快一點兒。”一個青衣嬤嬤心急火燎的從東廂房出來，看到九兒還慢吞吞磨蹭時馬上嚴厲地斥責。
    “鄒嬤嬤，九兒不敢偷懶……”小宮女想辯解其實是膳房的那些宮女、嬤嬤們不肯給她熱水，最後好不容易才求得一些。
    被鄒嬤嬤惡狠狠瞪了一眼，她害怕得雙腿發軟，牙齒不住的打顫。
    看到九兒怯怯懦懦的畏縮模樣，鄒嬤嬤氣不打一出來。
    想到擔驚受怕承擔的事情，忍不住把滿肚子怒氣發泄在九兒身上。舉手往九兒頭上狠狠敲打過去。
    九兒凍得慘白的小臉上立刻布滿淚痕，卻不敢哭出聲。
    “啊!——娘啊!——我要我娘……啊！……”忽然，東廂房裏傳出一陣淒楚的叫聲，把鄒嬤嬤和九兒都嚇了一大跳。
    “錦兒小姐她——”顧不得疼痛，護主心切的九兒想要躥進屋裏去。
    鄒嬤嬤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已經跨進門檻的九兒，有力推搡到一旁去，抬腳要踢過去。
    “鄒嬤嬤，熱水還沒拿來，在磨蹭什麽。”房間裏的一個低柔而嚴肅的聲音及時製止了鄒嬤嬤的暴行。
    “是，葉姑姑！來了，來了，老奴馬上來。蠢東西，傻站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再去提些熱水過來。真是的，以為自己是誰呀！吆三喝四的在這裏指派人。”聽到廂房裏的叫聲，想起該辦的正事，鄒嬤嬤一臉的不情願，很不耐煩的抱怨嘀咕，卻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得罪對方。
    一把從九兒手裏奪過裝熱水的木桶，她匆忙撩開棉簾進去，馬上又重重的將房間緊緊地關上。
    雖然怕挨打，九兒卻沒馬上走開，反而好奇的湊到窗縫邊偷看。
    隱約的隻是看到鄒嬤嬤和葉姑姑在忙前忙後，而自家小主在那兒又哭又叫，很痛苦的在床上滾來滾去。
    “她們在幹什麽呀？為什麽錦兒小姐叫這麽大聲……”年幼的九兒不免為相處了大半年的主子擔心起來，會不會她們在對小姐用刑？！
    “對了，厲娘娘曾說過要是錦兒小姐遇到什麽麻煩事，隨時可以找她幫忙。不行，九兒得趕緊找厲娘娘救錦兒小姐才可以。”想到鄒嬤嬤打人時的可怕樣子，九兒擔心起自家小姐的安危。
    顧不得鄒嬤嬤事先警告過，絕不可以把這裏的事隨便告訴宮裏任何人。心急如焚的九兒轉身跑了出去，尋找救兵。
    ……
    朱雀宮。
    長長的簾幔垂落，殿堂前陳設著雲母屏風，紫檀木的長案。
    大殿四周設有仙鶴香爐，輕煙嫋繞散發著陣陣幽香，沁人心脾。旁邊的朱紅案幾上擺著一具七弦琴，琴上纖塵不染。
    再往前麵數步是一處磨石玄關，門洞垂掛水晶珠簾，進到裏麵的可見陳設極其奢華、雅致。在房間的四個角落處皆置有銅獸暖爐，即使外麵冰天雪地，屋內依舊溫暖如春。
    緋紅色的祥雲紋暗花廣袖長衫，上麵有金絲線撚雀羽織就的鳳凰圖案。長長的裙裾一層一層在雲榻上肆意的鋪開，仿佛是一片霞光流漾。
    華服的主人此刻半倚在錦墊小憩，她是當今聖上生身之母，昭賢太後獨孤氏。她的手托香腮，半眯著眼，朦朦朧朧似乎已經睡著了。
    ……恍然間，看到金光燦爛的美麗大鳥盤旋在皇城的上空。大鳥時而飛翔盤旋、時而高亢哀鳴，最後卻飛到一片荊棘密布的叢林中。
    忽然，林子裏竄出一隻斑斕金紋的大老虎竟和那大鳥相互的撕咬拚鬥起來，隨即林子裏火光四起……
    “娘娘，娘娘，太後娘娘——”一陣急促的呼喚聲驟然響起，把獨孤太後從夢境中喚醒。驚得她一身冷汗。
    “大膽奴婢，不知道哀家在休息嗎！”獨孤太後緩慢回神過來後，冷下臉。她的意識朦朦朧朧還沉浸在剛才的夢裏，不免有些心悸。
    會不會是不好的什麽征兆啊？！
    聽出太後的不悅，叫醒太後的宮女立刻屈膝跪下，其他宮女也紛紛跪下去，大家戰戰兢兢的誰也不敢開口。
    “咋呼什麽，一點規矩也沒有。綠珠，平常你是怎麽調教這些奴才的。”獨孤太後抬手按壓住胸口處，本來要發脾氣，轉念想到今天是大年初一，絕不能生氣。
    “奴婢們該掌嘴，不過……”綠珠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麽話要說。
    “也罷，起來吧！一個個該幹嘛幹嘛去。綠珠，什麽事大呼小叫的。聖上呢？祭祀回來沒有。”獨孤太後的聲音柔到極致，簡直讓人酥到骨髓。
    想來年輕時必定是個極媚的人。
    “陛下已在未時回宮，目前逗留在永寧宮淑妃娘娘那裏。”上去扶持獨孤太後起身，綠珠小心翼翼的回稟。
    “祭祀順利嗎？”獨孤太後緩慢坐起，轉身過來。可以看到她有張極其精致的臉龐，眉宇間嫵媚中略帶一絲哀戚，果真是我見猶憐的美人兒。
    其實，她也不過是個三十幾歲的少婦而已。因為機遇而權傾天下，成為大齊皇朝幕後的真正操控者。
    “一切平安順利，沒有什麽不祥之兆。隻是流芳苑裏那一位在淩晨時分就開始陣痛了，已經由葉姑姑親自過去鎮守。”綠珠邊應答，邊接過宮女遞來的雪白絲巾呈給獨孤太後。
    “這事早上不是已稟告過了。”獨孤太後慢騰騰的拿起熱水浸濕的絲巾，抹試著自己修長的纖纖十指，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這個……皇後娘娘她不知怎麽得到消息，似乎氣勢洶洶的正前往流芳院去了。另外，厲妃娘娘好像也帶著人去了。奴婢是怕……到時場麵恐怕無法控製。”綠珠左顧右盼後壓低嗓音說道。
    皇後娘娘是太後的嫡親侄女，完全憑借太後的勢力才坐上後位。偏偏這位皇後娘娘才貌平庸，完全不得皇上的歡心。
    其實這已經是皇宮裏公開的秘密。
    如今，一個隻是被皇上曾經寵幸過幾夜的禦女即將臨盆，不知皇後娘娘會不會冒失地惹出什麽事端來。
    至於厲妃，則是目前皇上身邊最得寵、最心愛的寵妃，也臨盆在即。她們兩個人曆來水火不容，到時要是發生什麽衝突，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這個玉婷，怎麽總是如此莽撞，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夠讓哀家省心。若是換成玉蘇就根本不必擔心。哎！——擺駕流芳院！”聽到消息，獨孤太後心底一驚，隨即眼底的那抹擔憂悄然泯滅，溢出一絲怨念，更有些許運籌帷幄的精明。
    “是——不過，要派人通知陛下嗎？”綠珠看了看太後的臉色，很是小心翼翼的詢問。
    “不必了，相信後宮裏的這點兒芝麻小事情，哀家還做得了主的！”獨孤太後毅然站起身。
    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破壞自己辛辛苦苦這麽經營多年才得來的江山。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至親骨肉也一樣。
    第一章橫空出世
    “不，我沒錯——我才不要認錯！”小孩子的叫嚷聲在空曠的雪地上響起，格外引人注目。
    “大年初一，哪裏來的小孩子在吵鬧。是齊王還是淮王，他們難道還沒有奉旨啟程去封地嗎？”坐在鸞轎裏的獨孤太後還未到冷宮門外，遠遠聽到了孩子的叫嚷。
    抬手撩開珠簾子，她不悅地微微蹙起眉，眼裏有一絲令人心驚的淩厲。
    能在皇宮裏隨意出入的小孩子也就那麽幾個而已。
    一想到他們同樣流著皇室的血脈，隨時隨地又可能替代當今聖上成為帝王，獨孤太後的心裏就好像有針芒在紮一般。
    要不是顧忌大臣們的非議，恐怕他們沒有一個能活著離開皇城。給他們封地封王，派人護送去封地，實在太是便宜了他們。
    “回稟太後，應該不是幾位小王爺，他們沒得到下詔不敢隨便在後宮裏出入。大概是皇後把二位小國舅爺接進宮裏了吧！”跟隨太後多年的心腹宮女綠珠知道太後心底裏的忌諱。她機靈的張望了一下後回稟道。
    “胡鬧！怎麽隨便讓外戚進出後宮，要是那些老臣知道了又要開始念叨。皇後辦事怎麽一點兒都不知分寸。”聽到綠珠這話，獨孤太後明顯更加的不悅了。
    其實獨孤太後當初屬意的皇後人選，是她娘家二哥獨孤漣的女兒獨孤玉蘇。
    沒想到那孩子實在是福氣薄，竟會在選妃那幾天突然得了一場重病，不但渾身潰爛，還臥床不起；根本沒辦法參加遴選儀式。
    為了不讓後位旁落他家，最後才不得已挑選了大哥獨孤翎的小女兒獨孤玉婷。等到獨孤玉蘇大病初愈後，隻能勉強補選了一個嬪妃的身份，如今已是淑妃娘娘。
    獨孤家曆代出美女和才女，獨孤家的女兒幾乎是大齊皇朝曆代皇後的不二人選。
    唯獨這位章宜皇後獨孤玉婷，不但沒什麽出眾的美色，偏偏還資質平庸。從來不會看人臉色行事，仗著皇後的身份在後宮裏為所欲為。入住後宮這些日子以來經常鬧得是雞飛狗跳，讓原本平靜的後宮變成了喧嘩的菜市一般。
    雖說自家那兩個雙胞胎小侄子獨孤見賢和獨孤思賢，也不過是六七歲的小孩子而已。可後宮到底不同於其他地方，大部分出入的全是年輕女性。
    就算是她這個太後，無論做什麽事之前都還要三思而後行，絕對不可以授人話柄，惹來非議。
    一個小小的皇後竟敢為所欲為，實在是不懂得進退。
    “先不要通報了，就在這裏落轎。”獨孤太後臨時決定要走著過去。
    不等門口邊的太監通報，她立刻舉手，示意不許驚動裏麵的人。得想法子狠狠教訓一下皇後的囂張氣焰才可以。
    不然，獨孤家幾代的榮華富貴，遲早要斷送在那個無知愚蠢的女人手裏。也許該慎重的考慮一下，要不要換人坐皇後的位置。
    荒廢已久的流芳苑是位於整個後宮西邊的冷宮，向來是人煙稀少。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一回事，忽然間顯得格外的熱鬧起來。
    徘徊在布滿青苔和薄冰的庭院中，層層華麗服飾，滿頭金光燦燦的皇後獨孤玉婷，顯得格外的心浮氣躁。
    想到即將出生的孩子，心情不是很好。
    如果要生是個男孩子，恐怕她皇後的位置都保不住。
    到時候情況會變得更複雜。
    皇上還年輕，卻一直沒有擁有一男半女。盡管大婚過後，宮裏倒是頻頻傳出幾位後宮嬪妃有喜的好消息，卻有始無終。
    不是滑胎就是流產。
    皇上沒子嗣這件事讓朝中大臣很是擔心，已經三番四次聯名上奏，懇請皇上準許再選些秀女入宮。
    光是宮裏的狐狸精都應付不及，居然還要弄一堆來，這不是存心氣人。
    想到這些，獨孤玉婷就覺得憋屈。
    而且最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也會發生，那個因為得罪了她而獲罪，好像叫錦兒還是景兒的賤丫頭。
    充其量不過是個被貶入冷宮的禦女，卻出人意料的躲在這地方避人耳目，熬到了瓜熟蒂落。
    就怕到時那小賤人母憑子貴，平白又多一個競爭對手。
    “來呀！來呀！你抓不到我！”
    大人的世界充滿爾虞我詐，天真無邪的孩子根本不會計較那麽多。兩個六七歲的小孩子在院子裏繞著圈的追逐，全然不顧照顧他們的宮女和嬤嬤的阻攔。
    “滾回來，不許你欺負人——”
    穿藍色錦衣的小男孩子，緊緊追著那個欺負宮女的綠衣小男孩子不放，語氣十分的霸道。一點不因為是在皇宮裏就有所收斂。
    “大笨蛋，抓不到，抓不到——”
    綠衣小男孩子長得眉清目秀，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但是嘰裏咕嚕不斷轉動的眼珠，曝露出他的狡黠。
    眼看藍衣小男孩子伸手就要抓住自己，綠衣小男孩子機靈的轉身。
    他蹦蹦跳跳的跑入裏麵一進院落裏，眼看就要被抓到，他機靈的一貓腰躲到皇後獨孤玉婷的背後，還得意洋洋的探頭出來扮鬼臉。
    心有不甘的藍衣小男孩子追近時，顯然沒想到對方會來這麽一招，一時間收勢不住，結結實實的撞進了皇後獨孤玉婷的懷裏。
    “啊！你這該死的小畜生，敢在本宮麵前放肆！”
    渾然不知太後已站在自己身後，被嚇了一跳的獨孤玉婷立刻橫眉豎目，樣子看上去很可怕。完全沒有一個皇後的威嚴和氣度。
    “小侯爺，小侯爺——皇後娘娘恕罪，侯爺是小孩子不懂得規矩。老奴替侯爺給皇後娘娘賠罪！”看到小主子惹了這麽大的禍，緊跟而至的老嬤嬤趕緊“撲通”一聲跪到在地，不斷地磕頭、認錯、求情。
    “你是哪兒來的野孩子？懂不懂規矩。”
    獨孤玉婷看著那孩子，覺得很麵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油然而生。
    “皇後姐姐，聽說他是厲妃的弟弟，拽得不得了呢！”綠衣小男孩子馬上從獨孤玉婷背後探出頭來，惹是生非地插嘴。
    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分明帶有挑釁。
    難怪！
    獨孤玉婷終於想起來，為什麽會感覺到小男孩子麵熟了，原來是厲妃那狐狸精的弟弟，一個男孩子也長得這麽狐媚，姓厲的一家子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一提到厲妃，獨孤玉的所有理智蕩然無存。
    “狐狸精的弟弟是不是，該死的東西。”獨孤玉婷接下來的舉動完全出人意料。
    她一把推開那個護主的老嬤嬤，抓住小男孩，揚手就給了兩巴掌。力道重到連她自己都覺得手掌發麻，不過一種報複的快感也油然而生。
    那孩子年紀不大，個性倒是倔強得很。
    即使被狠狠打了兩巴掌，嘴角鮮血直淌也不哭泣，反而虎視眈眈的瞪著獨孤玉婷姐弟兩人，有一種凜冽逼人的氣勢。
    小男孩眼裏的那抹恨意，讓氣焰囂張獨孤玉婷也隱隱約約感到害怕。
    她轉念一想，自己是堂堂的皇後，怎麽怕起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來了。
    “皇後娘娘開恩，皇後娘娘開恩——”老嬤嬤邊苦苦哀求，邊悄悄拉扯小男孩子，要他趕緊跪下求饒。
    人打了，氣也該出了，獨孤玉婷還是感到不解恨。
    “天翼，啊，天翼，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一個大腹便便的美麗少婦從外麵慌慌張張的衝進來，一臉焦急的模樣。
    “來人，把這小畜生拉出去廷杖八十！”
    滿懷嫉恨地盯著急急忙忙趕來的厲妃，尤其看到厲姬高高隆起的腹部時，皇後獨孤玉婷恨不得親自衝過去，狠狠的踹上幾腳。
    看著即使身懷六甲也依舊美貌豔麗的厲妃，獨孤玉婷的內心裏不免又是一種說不出的憤怒。即使自己用盡最精美華麗的衣飾，最名貴的胭脂水粉打扮，卻也無法比擬人家的天生麗質。越想越是感到生氣，人比人，簡直氣死人。
    嫁入皇宮已經大半年了，夜夜孤枕獨眠。
    這狐媚女人卻可以輕而易舉得到皇上眷顧。
    獨孤玉婷的心裏除了妒忌，更多的是恨意。
    說不定就是這狐狸精故意纏著皇上，皇上才沒機會到鳳藻宮留宿，對堂堂的皇後視而不見，壓根當不存在似的。
    站在門邊看到自己弟弟被打，一向在後宮裏呼風喚雨的厲妃，哪肯輕易罷休。
    本來衝進來是想和皇後理論，不過眼角隱隱瞄見太後的身影，知道時機不對，轉念想到一個計策。
    “……臣妾的弟弟不過是個六七歲的稚子幼兒，就算他莽撞得罪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母儀天下，應該大人又大量，沒想到竟容不下一個小孩子。皇後娘娘今天要打死臣妾的弟弟，不如連臣妾一起也打死好了！太後、皇上……臣妾命苦，不能再盡心盡力侍候你們了……”厲妃嚷嚷著，還故意地挺高腹部撲過去，以大腹便便的身子擋住弟弟。
    她刻意拉起衣袖掩麵哭泣，暗自地卻在冷笑。
    當皇上還是皇子時，隻是皇子侍妾的厲妃就費盡心機得到寵幸，讓皇上眼裏隻容得下她一個人的存在。
    她懂得生存之道，在獨孤太後與太妃奪權爭鬥中，毫不猶豫選擇站到獨孤太後一邊。本以為憑借有皇上的寵愛，太後的庇護就可以一步登天，成為萬人敬仰的皇後。
    沒想到太後出爾反爾把她撇開在一邊，讓她隻得到一個嬪妃的頭銜。
    這讓她怎麽甘心。
    為了破壞太後的計劃，她費盡心機找人把候選皇後的佳麗中呼聲最高的獨孤玉蘇給毒倒，輕而易舉的排擠了出去。
    為了爭取最大利益，她不計一切代價讓那些已經懷孕的後宮佳麗被陷害或者毒害。
    所有的一切，隻是為了能夠得到皇後的位置。
    人算不如天算，機關算盡了到頭來卻為人作嫁衣裳。
    眼睜睜看著皇後的位置被這個平庸無奇又沒有頭腦的蠢女人給占據。
    她不甘心，發誓盡千方百計也要坐上皇後的位置！
    而不是就這麽坐以待斃，一輩子隻做個看別人臉色生存的後宮嬪妃。將來一定要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才可以。
    就算這女人現在是皇後也沒關係。
    隻要能搶先一步為皇上生下子嗣，將來立為太子，遲早有一天，她可以順理成章的得到該屬於自己的一切。
    借皇後責打弟弟的事由，厲妃刻意以哀兵之勢博取太後的同情。
    “你……這賤人！”厲妃眼裏的挑釁輕易激惱了獨孤玉婷，她不假思索舉起手狠狠打了過去。
    “啪——”
    清脆的聲音響起，讓所有人的心跟著繃緊。
    厲妃雖有故意鬧事的嫌疑，可她篤定獨孤玉婷根本不敢打她，怎麽也沒想到發橫起來的獨孤玉婷會不顧一切。
    可是，怎麽感覺不到痛呢？
    閉緊雙眼的厲妃嚇得花色失容，好一下才緩慢的睜開眼，意外地看到一個宮女咬著唇、紅著眼眶跌跪在麵前。
    “阿離，你幹什麽！你……”看到從小一起長大的婢女阿離竟衝上前替厲妃那賤人挨了一巴掌，獨孤玉婷頓感顏麵大失，氣惱地不斷跺腳。
    “奴婢該打，剛才因為奴婢誤導了小侯爺，引起小侯爺和國舅爺發生誤會。平白給皇後娘娘惹出這麽多事端。”慢慢爬起來，阿離大半邊臉已經紅腫。
    她強忍疼痛，努力在臉上擠出一抹笑容。
    剛才國舅鬧她玩，搶走她荷包。沒想到被小侯爺看到，以為國舅爺欺負她，非讓國舅爺給她道歉。
    宮裏人都知道厲妃這女人外表溫柔賢良，其實則心狠手辣，沒必要絕對不能得罪她。自己表麵替厲妃擋了這巴掌，其實也算間接救了皇後娘娘一命。
    “你——”指著阿離，獨孤玉婷羞惱不已，認為阿離存心跟自己過不去。
    “這是在幹什麽！”遠遠看到這一切，獨孤太後知道再不出麵事情更難控製。她凝重的神情令周圍的侍從宮女們一個個噤若寒蟬。
    “奴婢（奴才）們太後娘娘請安。”看到在門邊出現的太後娘娘，所有人一字排開跪下行禮。
    獨孤玉婷極其不情願的跪下去行禮，她覺得太後姑姑偏心，一點兒也不喜歡自己，所以成天的找麻煩。
    一旁惹出禍事的綠衣男孩子也跟著跪下，卻悄悄地一個勁吐舌頭。
    因為他知道太後姑姑很厲害。
    一回頭恰巧看到藍衣小男孩子在瞪自己，馬上扮了個鬼臉。
    隨即，兩個小男孩子互視一眼笑了，友誼悄然滋生。
    “太後娘娘，您可要給臣妾做主。皇後娘娘她剛才……”伏身跪地的厲妃假意怯生生的縮了一下身子，一副我見猶憐的小可憐模樣。
    “都起來吧！哀家一進來就看到皇後娘娘親自教訓了不懂事的奴婢，相信厲妃有什麽委屈也可以放一邊了。咦，這孩子模樣長得俊朗，可哀家好像不曾在宮裏見過！”獨孤太後當初就是從嬪妃身份一步步踩著別人爬上來的。
    哪兒會不懂得厲妃的那點兒心計。
    “是！快過來拜見太後娘娘，這是臣妾娘家的胞弟，剛滿七歲。因屬虎，家父取名叫天翼，字山君。今兒是大年初一，怕臣妾過於思念老父慈母，皇上特意讓臣妾接幼弟進宮，好陪伴臣妾說說話，聊聊天。”
    太後已經把話說到明處，聰明機靈的厲妃哪裏還敢多嘴去辯解。她把站在旁邊的小男孩拉了一把，隨即臉上堆滿嫵媚的笑容。
    賠著笑臉，厲妃趕緊讓藍衣小男孩跪下給太後行大禮。
    “起來吧！這孩子實在招人喜歡，不如哀家送個見麵禮！這還是當年先帝賜給哀家的龍嘯玉佩。”獨孤太後仔細端看著那個叫厲天翼的小男孩。
    他有雙黑白分明色的眼眸，而那雙眸子也好奇地在盯著她看。一點兒沒有其他孩子在大場合的那種畏懼羞怯感覺。
    屬虎？
    虎！
    莫名地，獨孤太後忽然想起自己在朱雀宮裏做的關於大鳥和老虎的夢來。微微一笑，把腰間的一件玉佩信手取下來遞了過去。
    “謝謝太後娘娘！”厲天翼毫不客氣的接過玉佩，看到上麵的圖案時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似乎很喜歡那玉佩。
    “太後，這野孩子實在沒有規矩，本宮剛剛——”看到太後出手如此大方的賞賜厲天翼，獨孤玉婷不甘心地狠狠瞪了厲妃一眼，一邊大聲抱怨著。
    一點兒也不懂得看形勢和場合。
    “皇後，這裏可不是鳳藻宮。也不知道皇後到這偏僻的禁宮裏來幹什麽。難不成，是想到這裏長住。”獨孤太後看到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侄女就感到惱火。
    “才不是，這種鬼地方誰稀罕來……哦，本宮聽說有個禦女即將臨盆……所以特意來關心一下。”被阿離從後麵悄悄拉了一把後，獨孤玉婷猛然想起出門以前阿離曾經交代過那些事情，知道有些話是不能隨便亂說的，趕緊改口。
    獨孤太後表情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對她的張狂氣焰十分反感。尤其在她這個太後麵前，居然也還一口一個本宮的自稱，太放肆無忌了。
    想到這裏，獨孤太後質疑的目光又轉向一旁的厲妃。
    被獨孤太後鷹隼般的盯著，厲妃不由得一陣心驚。為了確保自己搶先生下太子，後宮但凡有懷孕的嬪妃，幾乎都逃不過她的毒害。
    沒想到，一個因為冒犯皇後而被貶入冷宮的禦女，竟悄悄的孕育了皇上的骨肉，眼看著就要臨盆誕生。
    看樣子，一定是太後為了預防萬一而精心設的一個局。
    剛才一得到這消息，情急下顧不得還沒來想到什麽解決的辦法，冒險趕來一探究竟。是打算見機行事。肚子裏傳來胎兒的蠕動讓厲妃覺得心安、溫暖，也稍稍平撫了煩躁和慌亂，恢複了一些自信和鎮定。
    “臣妾不知道此事，隻是顧忌臣妾的弟弟出來的太久，擔心他惹事。臣妾才一路尋找過來，恰巧在這裏遇到皇後娘娘。”厲妃刻意把一切說成偶然相遇，反而有些欲蓋彌彰。
    “倒還真湊巧了！”獨孤太後久居深宮，怎會不知道厲妃的心思和手段。隻不過大家心知肚明不必挑明罷了。
    就在這時，一陣嬰兒的啼哭聲驟然響起，使得在場的每一個人各懷心思，神情各異。
    “生了，生了……”
    “竟然生了——”
    主宰命運的時刻就要到來，幾乎讓人覺得時間在這一刻都凝固了。
    顧不得外麵很冷，心懷鬼胎的鄒嬤嬤急忙拉開門出來，準備給買通她的幕後人通風報信。一看到院子裏齊刷刷站了一大堆人時，嚇了一大跳。
    尤其厲妃駭人的目光讓她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驚膽寒。
    “老奴叩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厲妃娘娘。”鄒嬤嬤情急之下趕緊伏地跪下，借著請安，避開厲妃狠毒的目光。
    “生了，孩子怎麽樣，是不是小皇子?”獨孤太後表麵若無其事，內心其實裏比任何人都還要來得緊張。
    由她在幕後親自主導、策劃了這麽久的事情，當然希望能得到一個完滿的結局。也可以一百個的放心
    見勢不對，鄒嬤嬤趕緊不住的磕頭，實在沒辦法了，這才怯生生的開口道：“……回……回稟太後娘娘……生了，不過生的不是皇子，而是……位公主.。”
    “公主？！”獨孤太後的聲音裏有一抹掩飾不住的失望。
    隨著皇上年齡一天天長大，獨孤太後知道，厲妃的權欲和勢力也會一天天的膨脹。要是讓厲妃搶先一步生下皇子，立儲的可能性會非常的高。
    將來，一向專寵後宮的獨孤家必定會被厲家千方百計排擠出去，甚至還要招來殺身之禍。
    所以，她不動聲色地悄悄計劃了很久，讓自己的心腹精心安排了一切。
    可惜天不從人願，誕生的竟是位公主。
    聽到孩子順利誕生，內心又驚又急的厲妃差一點兒就暈倒了。接下來這個好消息令她不由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下意識的抬手輕輕撫摸隆起的腹部。
    看樣子，暫時可以什麽也不必去擔心了，真是老天庇佑。
    “去把孩子抱出來！”站在旁邊，根本不懂得其中利害關係的獨孤玉婷立刻下達了命令。管得她是皇子還是公主，反正都是孽種一個。
    鄒嬤嬤遊移的目光悄悄地看了看太後，又看了看厲妃，欲言又止，隨即緩慢起身回房去了。不多一會兒，她才磨磨蹭蹭的抱著一個紅綾包裹的繈褓出來。
    也不知道該不該把孩子老老實實的遞過去交給皇後娘娘。
    萬一，惱羞成怒的皇後娘娘故意把孩子摔了怎麽辦，就算隻是位公主而已，可到底也是皇上的骨血。
    到時候，倒黴當替死鬼的肯定會是自己這個奴才。
    “是公主也很好啊！今兒是大年初一，人家說大年初一生的孩子命好，娘娘命呢！”機靈的綠珠趕緊在拿話引開眾人注意力，一邊過去把繈褓抱走。
    想來也是怕皇後娘娘會衝動地幹出什麽蠢事來。
    厲天翼和獨孤思賢是小孩子，哪裏知道大人們的明爭暗鬥，他們馬上好奇的圍過去，嚷嚷著要看公主長什麽模樣。
    綠珠笑吟吟的把紅綾繈褓拉開一些，露出裏麵的小公主，那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嬰兒，皮膚似雪一般白淨，小嘴巴似櫻桃一般紅潤，眼睛又大又圓。
    完全不像剛剛才誕生出來的樣子。
    一看就知道是個極其漂亮的小娃娃，將來必定是位傾國傾城的佳人。
    看到小娃娃很不耐煩的打了一個哈欠，兩個男孩子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來。
    “姐姐，我好喜歡這個漂亮的小娃娃，不如把她賞給我好不好！”厲天翼隻當是要一個玩具，拉著小娃娃的手就不想再鬆開了。
    在他小小的信念裏，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種強烈的想要把某個東西或人據為己有的想法。
    “天翼，姐姐怎麽可以隨隨便便的就打賞一個公主給你。這個還得看太後娘娘的意思。喲，還真是個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孩子呢。今兒大年初一，應該是屬雞的了吧！哎呀，瞧臣妾這張嘴巴在說什麽話呀！公主再怎麽地也該算得上是屬鳳凰的嘛！”心情一旦鬆懈下來，免不了有些得意忘形起來，厲妃張嘴就說出一堆的風涼話來。
    一邊還有意無意地瞄了一眼臉色難看到家的獨孤太後。一個免費送上門看笑話的機會，怎麽能不讓厲妃感到萬分高興。
    聽到厲妃的這一番夾槍帶棒的風涼話，獨孤太後的秀眉頓時蹙緊，雙手在錦袍長袖裏緊緊攥著。雖說沒有外人知道整件事是她在幕後一手策劃的，可讓到底讓厲妃在旁邊白撿著看了一回笑話。
    這讓心高氣傲的獨孤太後怎能就此咽得下這一口氣。
    “雖然隻是位公主，可到底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這可是長公主！”薑是老的辣，獨孤太後在轉念間就想到一個扳回一局的好辦法。
    她麵帶微笑，抹下手腕上一個和剛才賜給厲天翼玉佩相同材質的玉鐲子，輕輕放到小娃娃的繈褓裏，盡管內心裏恨不得將那個該死的小東西，一把活活的掐死。
    “啊!——”
    “這……怎麽可能？”
    “是呀！”
    太後突如其來的懿旨令人措手不及，包括厲妃在內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而且每個人的反應不徑相同。
    畢竟，在皇宮裏一個沒有品級的禦女生的孩子幾乎微不足道。或許名義上是公主，其實些時候恐怕連一般的奴婢也不如。
    如果此刻生的是個男孩子可能會不一樣一些，畢竟將來有機會成為皇位繼承人繼承大統的一天。
    可是，怎麽可能對一個女娃娃竟賦予如此崇高的地位。
    “關於這個，哀家想起剛才在朱雀宮小憩休息時，忽然夢到一隻金光燦爛的大鳥盤旋飛舞在皇城上空，本來還不知道預兆的什麽。沒想到，竟應驗到這裏來了。想來長公主必定是天宮裏的金鳳凰轉世，她的降生將會為整個大齊王朝引來繁榮昌盛，也會為大齊王朝引來生生不息的龍脈。哀家現在給這孩子賜名為鳳引，軒轅鳳引——”獨孤太後得意洋洋的宣布，尤其是在看著厲妃眼裏一閃而逝憤怒時，感到非常的滿意。
    眾人將信將疑。
    不敢百分百的相信太後所言，孰真孰假，不過太後的話就是金口玉言。
    “很好，既然是長公主，以後得由皇後親自承擔起撫育責任。你，以後就是長公主的撫育女官。”
    獨孤太後當然明白，皇宮是個再現實不過的地方，講的是子憑母貴。把撫育長公主的責任交賦予皇後，等同於這孩子就是皇後所出。
    自然而然，身份在無形中又提升了一等。
    看到皇後身邊那個叫阿離的宮女處理事情時的機智與聰明，相信阿離應該知道怎麽做才是正確的。
    “阿離替鳳引長公主謝太後的恩典！”阿離果然很聰明，主動從綠珠手裏接過長公主抱在懷裏，跪下謝恩。
    “天隨人願，今日一定要好好大設宴席慶賀才是，哀家要去宗廟向列祖列宗叩謝賜如此佳兒給大齊王朝，給軒轅皇族。”獨孤太後仰高頭顱，目光凜冽地看了眾人一眼後宣布道。
    “恭賀大齊出了鳳凰女，恭賀大齊更加富強昌盛。”
    眾人紛紛跪地叩謝蒼天，不管怎麽說，今天這件事是劃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看到大家的反應，獨孤太後顯得很高興。她意氣風發的擺了擺手，在眾人的目送下登上鸞轎揚長而去。
    留下來的人，每一個的想法都不盡相同。
    “可惡，一個卑微的小賤種而已，憑什麽要讓本宮來養！過不了多久，本宮自己會生一大堆的公主、皇子的。”獨孤玉婷鬧得最厲害，氣呼呼的恨不得一把將那個賤種摔死。
    在一旁的厲妃雖然沒有明顯表露出什麽來，隻是陰冷地笑著。她知道，這個小賤種平白的得了長公主的封號，其實是太後在給自己下馬威。
    不會就這麽算了的。
    長公主是不是，到時候一定讓你生不如死，後悔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厲妃把滿腔的憤怒轉移到那個尚在繈褓裏的無辜孩子身上，她才不在意這有什麽不對，隻有是妨礙到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就是敵人。
    “你不許跟我搶，她以後是我一個人的！”厲天翼在一邊攥著獨孤思賢的衣襟，很認真地宣告著主權。
    他才不要管那個娃娃可不可以給他，先把東西搶到再說。
    “隨便你好了，反正這跟我也沒什麽關係。一個軟綿綿的小奶娃有什麽了不起。”獨孤思賢嬉皮笑臉的回答道。
    一邊藐視地看著厲天翼，這個小子懂不懂啊！
    公主可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隨便得到的。
    “長公主，你放心。阿離一定會保護你健健康康的長大，因為——你是他的女兒，你有一雙和他一樣好看的眼睛。”阿離抱著那個軟綿綿的小娃娃，心裏異常的激動不已。
    她暗自發誓，一定不惜一切好好地保護這個可愛的小公主。
    渾然不知道自己一下子由地上飛到天上的小嬰兒，眉頭有些不滿似的皺著，在得到阿離輕柔的誑撫後，懶洋洋地半眯起眼。
    她，會成為一個什麽樣子的長公主，又會有何等的命運在前方等待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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