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魚死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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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州一處當地地主的大屋內,燭火搖曳。王嘉胤正在滿頭大汗地辛苦耕耘。
正當濃情蜜意之間,卻聽見屋外有人敲門。
“誰這麽不識趣?”王嘉胤心生不滿。
批起衣裳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小舅子王國忠。
剛想揮手把他趕走,再同他的姐姐續上前緣,卻見那王國忠掏出一瓶杜康酒。
杜康酒甘醇香辣,是陝北白水縣的名產,當年王嘉胤同白水王二一道起義時也沒少喝過這酒。
王嘉胤嗜酒如命,頓時眼前一亮。
“好東西,你從哪裏尋摸過來的?”
“姐夫,這不是您好這一口,我去采購時路過一家客店打尖,沒來由便瞥見櫃子上擺著這瓶酒。”
“原來這客店主人也是陝北人,留下這瓶酒一直不喝也是為了留個念想。我當即就想給姐夫弄來,好說歹說,他都不肯行個方便。”
“沒辦法,趁著他去柴房取柴火燒飯做菜,我往懷裏一揣,撂下半吊錢,就直奔老營來了。”
王嘉胤爽朗一笑,“我本來困居這山西龍遊淺水,再過幾日越過太行就是龍飛升天。得到這杜康酒,正好拿來賀喜!”
酒癮上來,也顧不得其他,使喚王國忠的姐姐不情不願的去整治幾道下酒菜,自己招呼王國忠坐下,陪自己一道喝一杯。
王國忠諂笑道,“喝酒沒有酒器可不行,我在這家大戶的箱子裏翻到一對白玉酒瓶和一隻酒壺,剛巧請姐夫品鑒一二。”
說罷便把杜康酒倒進酒壺之中,又給王嘉胤和自己斟滿。
王嘉胤端詳著眼前的酒杯,隻見其同自己以前喝酒用的淺口小酒盅完全不一樣,乃是仿造西周秦漢時代深口的酒爵造型,一看便頗為不凡。
烈酒入喉,王嘉胤大叫過癮,同王國忠你來我往,就著毛豆角、炒花生這些下酒菜,不一會就剩了一個瓶底。
嚼著幾個花生,王嘉胤也不等王國忠倒酒,拿起酒瓶,咕咚咚對嘴喝個幹淨。
見到酒被喝光,還沒盡興的王嘉胤有些遺憾,吩咐王國忠再去搬兩瓶汾酒過來。
王國忠剛去,王嘉胤便突然感到肺腑一陣巨疼,鼻子下頗為濕潤,抹了一把,竟是滿手的血。
驚怒交加的王嘉胤回想起王國忠同自己一道喝酒,斷沒有機會害自己,隻能是菜裏有毒,舉起盤子就向婦人砸去。
王國忠之姐毫無防備,當即被砸得頭破血流,驚叫哭鬧起來。王嘉胤還想取刀結果了這娘們,卻是渾身癱軟,眼前昏花,半天摸不到身上的兵器。
這時,王國忠也去而複返,急忙將姐姐護在身後。
對王嘉胤罵道,“你這狗賊,我家本為平陽府良民,被你破了寨子後硬是逼迫我姐姐嫁於你,如今朝廷天兵降臨,你等都沒有好果子吃!”
王嘉胤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小舅子早就已經叛變,虛弱的他最後問道,“我明明看到你和我一起喝酒,為什麽你就沒事?”
王國忠冷笑道,“這毒不是下在酒裏,而是下在瓶口。誰叫你如此饞酒,每次喝完酒前都要對嘴喝盡剩酒呢?”
也不與王嘉胤多說,一刀將其捅死,割了他的魁首。
王國忠的姐姐這才明白弟弟已經歸順朝廷,害死自己的丈夫,掩麵哭泣埋怨起他來。
王國忠安慰道,“姐姐,朝廷的曹總兵已經答應我,隻要殺了王嘉胤,就升我做個遊擊,這不比我們姐弟兩跟著這無根浮萍要好上千百倍?”
“以後你隨著弟弟我,不說大富大貴,至少有口飯吃。無論是嫁人還是守節,都依你便是。”
王國忠之姐恨恨盯住他,突然不待其反應,拔出王嘉胤胸短刃,刺進了自己的脖頸,竟然也隨他而去了。
王國忠眼見著親姐做了烈女,心中悲痛,但是眼下形勢緊急,也隻能包了王嘉胤首級,將姐姐屍體裝在桶中推入水井,匆匆而去了。
另一邊,已經迂回到太行山腳下的曹文詔正在黑暗中焦急等待著王國忠。
過不多時,他便瞧見王嘉胤所率領的農民軍聯營裏突然大亂,聒噪聲四起。
又過了一會,王國忠也單騎趕到,甫一見麵,便將人頭包袱遞給曹文詔。
“卑職幸不辱命!”
曹文詔打開定睛一看,果然是王嘉胤的頭顱,頓時大喜過望。
“做得好!我定會在巡撫大人那裏多為你美言幾句。”
說罷,便匆忙上馬,提起鐵矛,讓手下高喊“混天王已死”,向農民軍中衝去。
曹文詔麾下雖然隻有一萬馬軍,但是其真實戰鬥力數倍於農民軍。
如果不是農民軍善於奔逃,往往行蹤不定,而且一旦其發動起當地貧民,反而能以人數優勢逼迫官軍回撤,曹文詔早就砍瓜切菜一般,把這些流賊全部了賬了。
鐵矛染血,被殺得膽寒的潰散的農民軍逐漸開始潰散。
曹文詔放聲大笑,不再與其廝殺,而是如同驅趕羔羊一般,將他們推到陳奇瑜調來的各位兵備道的陣營之中。
兵備道起源於明朝都禦史整飭兵備的職責。
嘉靖朝開始明朝統治逐漸敗壞,倭寇大舉入侵,大明不得不在各地廣設兵備道,將入仕的年輕士子們外放各地曆練,提升軍事才能。
當然,兵備道也並非是任何人想當就可以當的,一般都挑選的是挑選“素諳邊事者乃稱其任”,“必得老練疏通之人”。
擔任兵備道不僅要整飭兵備,監督軍務,必要之時甚至需要自己帶兵上陣打仗,袁崇煥當年在寧遠一戰成名也是擔任寧前兵備道的職務。
在陳奇瑜布置下,幾位兵備道帶領的軍隊早就布好了車陣,在火器護衛下陣型就像鐵砧一般,難以輕易動搖。
曹文詔的馬軍就是錘子,一次次將敵人驅趕拍擊在鐵砧上,從而將其完全消滅。
這時,曹文詔眼前出現了一支較有組織的軍隊。
他們竟然還有著完整的旗子,似乎在向南尋找縫隙竄逃。
曹文詔眯起眼,立刻集合手下,以集團衝鋒的形勢,迫使其不斷向南麵布防的兵備道移動。
然而,當他們被驅趕到那代表著死亡的陣線之前時,非但沒有崩潰,反而像是被激起鬥誌一般,不顧傷亡,向前突破。
曹文詔大急,立刻重整隊形,要與南麵的步軍形成夾擊之勢。
然而遼鎮馬軍越是衝殺,這支農民軍衝鋒勢頭越猛。
直到臨界點來臨,這支軍隊在付出慘重傷亡後,竟然突破了明軍的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