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那誰來關心農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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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光瀧總是笑臉迎人,認真謙和的態度很討人喜歡,國文的細膩教學,也在課堂上引起學生們的熱烈回響。
催促放學的鍾聲在校園裏響起,清源曉海回過神才發現,火紅的夕陽宛如台風過境般降臨。
春末的腳步在中庭迂回,枝葉為伯勞遮擋了風雨,水體也因此變得翠綠。
冬雪硯春身邊有好幾個學生圍著她,她一邊說話一邊把個人物品放進包裏。
清源曉海覺得直接過去不太好,於是給她發去消息——
「蘭子姐說今天去她那裏吃飯。」
冬雪硯春感受到裙擺兜裏的手機在輕輕震動,隨即和身邊的女生打了招呼。
“等一下哈。”
拿出手機一看,她的眉頭微微一皺,走到清源曉海跟前,突然一把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真是不可思議!你難道沒有嘴巴嗎?”
清源曉海有些驚愕地望著她那張姣好的小臉,和平常嬉戲的口吻不同,她現在的語氣格外認真。
“我看你在忙。”
“我還沒到忙的地步。”她鬧別扭的聲音帶著些許嬌弱。
現場的氣氛忽然變得不同,女生們顯得坐立不安,男生們則顯得對此不是滋味。
“走吧,還要帶上漁麥。”冬雪硯春的書包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笑著說道,“她應該比我們早下課。”
清源曉海立馬拎起書包,跟著她走出班級。
操場上有一群學生在玩「大劈西瓜」,但是那個西瓜是會跑會笑的人。
前往西會津車站的道路車水馬龍,行道上宛如野花般的路人,都朝著同一方向默默前進。
電車車廂嘈雜轟鳴,行駛在街道上的小車,傳到這裏仿佛神秘的呢喃。
兩人一走進電車,找了個地方並肩坐著。
“噶哈哈哈啊!”
耳邊傳來的恣意大笑讓清源曉海嚇了一大跳,循聲望去,隻見兩個穿著短裙的少女正有說有笑。
“真的假的?你在上課的時候偷吃了便當?老師在的時候?”
“真的啦,他好像全然沒有發現我。”
“那下一次我也試試好了,就在課上吃辣條?”
“別吃啦,他一定會上來求你給一根的!”
兩個女生你一言我一語,像小貓伸出前爪鬥法般拍打嬉鬧,期間還熟練地打開手機,看著裏麵的照片笑得前俯後仰。
“在會津若鬆上課吃便當很流行?”清源曉海差異地問道。
“那製服是初中的,我不知道。”冬雪硯春並攏著雙腿輕聲回應。
“漁麥也會在課上吃東西嗎?”
“相比起同齡人她是個乖孩子,曉海你作為她的哥哥,應該也很驕傲吧。”
“誰知道呢。”
——我應該對她感到驕傲嗎?
聽著清源曉海有氣無力的回應,冬雪硯春的身體微側,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怎麽了?”清源曉海低眉看了她一眼。
冬雪硯春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她身上彌漫著甘甜的芳香。
“好累啊~~~~我要晾衣服打掃衛生,前陣子鄰居奶奶給我送了蔬菜,我還沒回禮呢,不知道用親戚送的黃瓜回禮行不行,今天說不定院子裏的野草又長出來了,唉,飯也要去買,對了,我的衛生巾也快要用完了,這個也要買呢。”
她絮叨不停的話語,就像下雨天時,池麵上接連擴散的漣漪,敲打在屋頂的雨聲。
清源曉海有些膛目結舌地說:“你傳播負能量真的有一手的誒。”
“因為你看上去像娃娃機裏的布偶一樣,幹脆一起擺爛好了。”冬雪硯春的嘴巴,嘟的像嘴裏藏食的鬆鼠。
清源曉海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他並不覺得自己表現的很累。
“說實在的,我覺得有時候刻意去想一件事反而會更累。”
冬雪硯春挺直了腰身,杏仁形的眼眸睜得大大的,望來的視線深邃地仿佛能將人吸入其中,
“你看,我們意識到呼吸對於人來說極其重要,所以有時候就會有意識的去呼吸,但是越主動去呼吸,反而會覺得更累。”
清源曉海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戳著她略微鼓起的臉頰,動作仿佛在逗一隻鬆鼠。
“你好聰明啊硯春。”
她一臉怡然自得。
——可是我並沒有累才對。
在愈發撲朔迷離的心境中,清源曉海意識到心累會在不經意間轉嫁到其他人身上,而自己也未曾發覺。
就像一條掉進海裏的大魚,足以讓底下悠然自得的小魚傾覆。
當看見高田橋後,映入眼簾的便是熟悉的大片農田,濃烈的綠意下,是流動著的生命。
兩人在高田車站下了車。
“不去找漁麥嗎?”
冬雪硯春以為會在距離清源漁麥上學最近的阪下站下車。
“我覺得她不是幼稚園的孩子了。”
自己已經給她發去了消息,也得到她「明白了」的回複。
她點點頭,就往花藝書店的方向走去。
“有便利店。”她忽然說道。
“怎麽了?你想買東西?”
“這倒沒有,隻是覺得稀奇。”
“確實,以前這裏要是有一家便利店,絕對會很方便。”
清源曉海這麽說著,便來了興致招呼她去便利店裏麵逛逛。
便利店雖然不大,但是物品豐富。
兩人在店裏毫無目的瞎轉悠,最後又不好意思不買東西,隻好買了一個草莓口味的papico。
(是類似旺旺碎冰冰的一種冰棍。)
但兩個人,隻買一個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好冰。”清源曉海拆開包裝,papico的表麵彌漫著淡淡霧氣。
冰到有些陣痛,他急忙把這根軟瓶掰成兩半。
“給你。”
“奇怪,你給我吃冰的東西前為什麽不問我身體能不能吃?說不定我的肚子裏的那條蟲在活動。”
清源曉海詫異於她也知道漁麥的「蟲子論」。
“那你能吃冰嗎?”
“能。”
“真是麻煩......”
“等等!你已經覺得我麻煩了嗎?”她聲勢浩大地睜大眼睛。
清源曉海一臉驚愕,故作驚恐地說道:
“難道我們已經跳過熱戀和結婚的階段,來到了對彼此感到煩悶的終局了?”
冬雪硯春單手叉腰,拿著一半的軟瓶指著近處的大片農田說:
“離婚吧,這裏大片大片的農田我都給你,孩子的撫養權歸我。”
“真的可以嗎?我真的可以擁有這大片大片的農田嗎?”
“惡,你竟然更關心農田?”
“因為你在關心孩子了,那農田誰來關心呢?”
“哇!你這句話說的!”
嘴上鄙夷的冬雪硯春卻在笑著,像夕陽的天色那樣溫柔而明朗。
無厘頭的吵鬧結束,兩人一路上把冰棍吃的哢哢作響,終於來到了花藝書店。
正當清源曉海往門口走去的時候,一個人卻走了出來。
差點撞上去的三枝搖月倏然停下腳步,手裏提著一個放著書的袋子。
“搖月?”
冬雪硯春的語氣顯得並不是詫異,潛藏在其中的更是某種震驚。
她從小就是個美人坯子,比任何人都要漂亮標誌。
在這放眼望去隻有山、湖、農田、矮建築的會津若鬆,不管走到哪裏,三枝搖月總是引人注目,每個與她擦肩而過的人,都無不驚奇地看著她。
而現在,身邊的清源曉海也一副注視著花圃裏的雪白木蓮般,稍顯褐色的眸子總是泛起漣漪。
——他一定,也迷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