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你和她的關係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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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
    ——“你和三枝同學的關係很好嗎?”
    清源曉海抬起頭,和鏡子裏的自己對上了眼,劉海被水漬打濕成束。
    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兩人的話題就移到了怪怪的地方,冬雪硯春溜走了後,書包放在這裏也沒回來拿,還讓他隔天帶到學校裏去。
    他拿起掛在一邊的舊毛巾擦去臉上的水漬,其實抽屜裏有好幾條新毛巾,那是給漁麥買的,但她也從來沒用過——
    “新毛巾吸水效果太差了,我自己的這條就很棒,你看這東西的吸水效果被我調教的很好。”
    清源漁麥還得意洋洋地示範她的毛巾能吸多少水。
    清源曉海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也去嚐試了下,發現新毛巾摸上去的質感確實很不錯,但實際用起來的吸水效果就是不如舊毛巾。
    可新毛巾不用又怎麽會成為舊毛巾呢?
    在客廳簡單地煮了個煎蛋,吃完就拿起自己和冬雪硯春的書包準備上學。
    當拿起冬雪硯春的書包時,自己記憶中浮現的麵孔卻不是她,而是在音樂室裏單獨為他彈琴的三枝搖月。
    ——你和三枝同學的關係很好嗎?
    冬雪硯春的話語,突然再一次掠過清源曉海的腦海。
    ◇
    今天又是下起了小雨,四周的翠綠盡情沐浴在溫柔的雨水中,閃耀著嫣然綠意。
    清源曉海穿過垂墜的楓樹枝椏,透明飽滿的雨滴沿著樹葉落在傘麵上,奏起沒有規律的聲音。
    他走進如同往常的車站,收攏雨傘在長椅上坐下,所幸不是狂風驟雨,否則這個隻有頂沒有牆壁的車站,他是完全不想待的。
    坐上進站的電車,跟著搖晃了約二十分鍾,便來到了市區內的西若鬆車站。
    路上是拎著包的西裝男子,成群結隊的小學生,討論著八卦和遊戲的國中生,映入眼簾的盡是往日的光景。
    清源曉海沿著狹長的坡道往上走,來到櫻丘高中的校門口,就能聽到一些學生們晨練的吆喝聲。
    校門宛如黑洞,穿著相同製服的人都被一股腦地吸了進去,清源曉海也不例外。
    在校舍的入口準備打開鞋櫃,突然感受到不同於先前氣氛的嘈雜聲,清源曉海下意識地尋找造成這個現象的原因。
    側過身,就看見一個黑發少女已經穿好了室內鞋,把黑色的樂福鞋放進櫃子裏。
    在這個放眼望去沒有高樓,盡是山、稻麥、矮屋、儲水池的小地方,從小生活在這裏的三枝搖月,不管出現在哪裏都格外引人注目。
    一襲柔順的黑長發,澄澈的眸裏溢著神秘,身材纖細,胸部的大小也恰到好處,家庭背景也十分卓越。
    隻要有她在場,現場的氛圍就會不同,男生們會在一瞬間顯得坐立不安,故作深沉或者開朗,女生們則總是一臉不是滋味,唯一能和她比較的隻有體育。
    纖細大腿在製服百褶裙下隱約可見,像她這般出色的美少女,看起來活脫脫就是電視裏的偶像。
    “你聽說了嘛?三枝昨天在圖書室裏和人吵架了。”
    “不算是吵架吧?那個人是八穀學長呢。”
    “聽說是因為清源曉海,那個轉學生。”
    “應該是吧?”
    能聽見周圍傳來的議論聲,而清源曉海本人就在現場,反而加劇了學生們的猜測。
    這時,三枝搖月冷不防地突然轉向這邊,不知為何被發現的清源曉海,巧妙地避開和她對上視線。
    打開鞋櫃時,好幾封顏色不一的信箋掉了出來。
    清源曉海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頭,主動地和三枝搖月的視線相對,她的小臉並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微微垂了垂眼簾,「啪」地一下關上鞋櫃,轉身離開。
    “......”
    入學那一段時間,清源曉海抽屜裏的情書幾乎每天都有,雖說這些天情書的量少了很多,但還有人兩三天就往他的鞋櫃裏放。
    有時候不全是情書,其中有不乏謾罵詆毀的信封,不過這些信封全都沒有署名。
    雖說完完全全能揪出來是誰,但清源曉海也沒心思去做。
    而今天,也許是因為三枝搖月的緣故,簡單地瞄幾眼,毫不例外全部是詆毀他的信封,也是怪統一的。
    ——受不了,偶爾來個「曉海同學我想當你小弟!」之類的信封也好吧。
    清源曉海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當打開最後一個信封時——
    「歐尼醬我喜歡你!這是我的聯係方式!」
    “這家夥怎麽會在我的鞋櫃裏——?!”
    ◇
    走到教室裏,清源曉海看見冬雪硯春正和班上同學笑嘻嘻的,而隔壁班的吉原綠子也在。
    見他一走進來,吉原綠子就朝著他揮手示意說:
    “清源同學,這裏這裏——!”
    冬雪硯春卻整個人忽然繃緊了身體,並攏著雙腿朝著講台的方向。
    清源曉海走了過去,把書包放在她的桌子上。
    “下次記得書包。”
    “謝謝。”
    冬雪硯春回應的聲音如同羽毛一般輕柔,讓清源曉海的心情也變得略顯浮躁,一下子也不知道怎麽回應「謝謝」。
    ——這在搞什麽,你這樣那我豈不是也會變得很害羞。
    見兩人和往日中的印象相差甚遠,吉原綠子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譏笑地說:
    “怎麽啦?一副怪怪的模樣,書包還沒拿,昨晚上本壘啦?”
    冬雪硯春過了一會兒才終於回過神來的樣子,小臉倏然一紅,抬起眉眼瞪了她一眼說:
    “我和你上本壘行不行?”
    “哈哈哈,行呀,清源同學答應嗎?”
    然而清源曉海根本無心沿著這個開玩笑的話題繼續走,直接調轉話題說:
    “你的弟弟怎麽回事,為什麽要在我的鞋櫃裏放信封?”
    冬雪硯春把書包放在一邊,從裏麵掏出國語書說:
    “吉原弟弟不是喜歡你妹妹嗎?難道昨天見你一次就喜歡上你了?”
    “這種玩笑怪恐怖的......”
    “不是啦,隻是他一直纏著我說要清源同學的聯係方式......不對,你怎麽知道是我弟啊?”吉原綠子詫異地問道,“信封上沒有寫署名才對啊。”
    清源曉海仿佛受到刺眼陽光般眯著眼睛說:
    “整個會津若......全世界隻有他會喊我歐尼醬。”
    “......”冬雪硯春覺得好笑般地說,“他對漁麥還挺鍥而不舍的,昨天還在路上攔曉海來著。”
    吉原綠子握緊了拳頭,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說:
    “為了漁麥他竟然能說出這麽惡心的稱呼,我的弟弟真是好樣的!”
    清源曉海倒吸一口冷氣,自己被男生喊歐尼醬已經大為痛苦了,怎麽還演變成誇他的場景了。
    “放的很好,下次不準再放了。”
    “好冷漠,虧他還選了個很女生的信封,估計現在還揣著手機等你加他呢。”
    “光是想到一個男生想通過我對我妹求愛,我就渾身不自在。”
    “妹控。”
    “確實呢。”
    吉原綠子和冬雪硯春相視而笑,不過清源曉海也沒有反駁的打算,不管如何,自己絕對不想看見漁麥和男生戀愛。
    “對了,暑假你們打算去哪裏?”吉原綠子問道。
    “去豬苗代湖玩。”冬雪硯春說。
    “啊,真好~~~我父母對旅行都不是很感興趣的那種人......今年說不定又隻是去鶴城看看了。”
    “......可鶴城不就離這不遠嗎?”
    “對啊!你看我有多慘!哪裏有人會在老家旅遊的!話說你們能把我給帶上嗎?”
    吉原綠子拘謹地笑著,手指互相打著圈,
    “雖然打擾你們去約會有些不太好......但我還是想去玩。”
    冬雪硯春淡然地微笑著:
    “不是約會......而且我們本來就打算喊你的,之後還要去喊蘭子姐。”
    “真的嗎清源同學!”吉原綠子的眼眸在閃閃發光。
    “嗯。”
    “太棒了!不愧我之前有幫你頂班~~你是我的好兄弟。”
    “沒事的。”
    “我能喊上我弟弟嗎?”
    “......唯獨這個我能拒絕嗎?”
    “清源學弟。”
    這時,教室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那具有壓倒性的張力,讓教室內學生的視線一齊望向聲音的來處。
    受到注視的八穀學長依舊保持著冷漠表情,以自然的動作走進教室,來到清源曉海的麵前。
    他的表情十分凝重,讓冬雪硯春有股不祥的預感,然而清源曉海並未察覺到有什麽不妥。
    “這個,給你。”
    八穀學長把《友情》放在桌子上,又掏出了一張千円紙幣,語氣不屑地說,
    “剩下的錢就當給你買東西吃了。”
    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因為捉弄和欺負很難劃清界限,但大部分人都認為,八穀學長是在貶低清源曉海。
    冬雪硯春皺著眉頭,不滿地說道:
    “學長,你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我知道你,經常跟在這個轉學生後麵的女孩,哼,看人的眼光真差。”八穀學長抬起手捋了捋衣領。
    “差?”
    冬雪硯春的眉頭擰得更緊了,她從未覺得這個詞會和曉海扯上關係。
    “不差嗎?他一定耍了些手段才讓搖月離開音樂部的,否則她怎麽會離開我在的音樂部呢?他的心機遠比你想的還要深。”
    “你在說些什麽啊——?”
    “硯春——”
    清源曉海揚起嘴角微微一笑,伸出手摁住冬雪硯春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多說話,
    “八穀學長,不用這麽多,上次我說了是免費借給你看。”
    八穀學長露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樣,低聲冷笑道:
    “我勸你還是收下吧,畢竟你之前的那個書店都倒閉了,想賺錢也沒得賺,更何況租一輛豪車的錢也不在小數。”
    這句話,讓冬雪硯春更加困惑了。
    清源曉海挑挑眉,把那千円鈔放進口袋裏說:
    “那我謝謝你給圖書室的捐款。”
    “嘁。”八雲學長一隻手插兜,一隻手捋著額前的劉海說,“搖月她文化祭打算弄什麽?”
    哈,他估計是不敢找三枝搖月問,或者是在她那邊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才會過來套自己的話,也是夠搞笑的。
    同時也刻意當著眾人的麵說「搖月」,一股和她很親密的樣子。
    “啊,這個你去問問她吧。”清源曉海不以為然地說。
    八穀學長的表情十分不滿:
    “你和我說不是一樣?”
    清源曉海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地說: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
    “嗬,行吧——”
    八穀學長擺出虛偽的笑容,忽然說道,
    “國中我和搖月在同一所學校,文化祭隻要我提議音樂部表演鋼琴,搖月就會上場,你呢?搖月會為了你上場表演?”
    清源曉海愣了一下,這家夥莫名其妙的攀比欲實在太過可笑。
    ——我和搖月在音樂室裏單獨度過了多少天,她為我彈奏了多少琴音是你能想象的?
    吉原綠子的鼻翼微微抽搐了一下,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是,那是因為當時全校隻有搖月她會彈鋼琴吧,你們部門還每年都要她表演彈鋼琴。”
    “不,那是因為是我提出來的,所以搖月才彈。”
    他就開始慢條斯理、氣勢洶洶地向眾人解釋搖月的演奏是多麽出色,他和搖月是多麽的意念相通。
    “嗚哇——”吉原綠子別過了臉,嘀咕道,“和我弟一樣也是夠自信的。”
    “八穀學長你挺煩人的,書還完能不能趕緊離開?”清源曉海在心中咒罵這個男生,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然而八穀學長卻大眼一睜,瞪著他說:
    “你這是和我說話的態度?”
    “我不覺得和八雲學長說話要用多謙卑的態度。”
    “區區一年生也敢用這幅口氣?沒人教你怎麽尊重長輩?”
    “尊重你的這種想法可能被我弄丟了,改天我再找找。”
    周圍的學生也時不時傳來幾聲嗤笑,讓八穀學長的臉越漲越紅,拳頭也握地死緊。
    冬雪硯春似乎預料到兩人可能會馬上起衝突,於是急忙開口說道:
    “八穀學長,我要喊教導主任過來了。”
    八穀學長恨得牙癢癢,下巴不自然地向前突出著:
    “嘁,我會向搖月證明我比這個窮鬼還要強,她以前明明是那麽在乎我!”
    起初清源曉海根本無心和他說太多話,準備一切笑笑就過去的。
    然而不知從哪個話題開始,始終控製的理性被扭曲了,內心深處湧現出一股無名的怒火,逐漸控製著大腦。
    “真是夠煩人的......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啊?別再自作多情了。”
    “你說什麽?”八穀學長還以為聽錯了,微微伏下身子。
    清源曉海早就沒有笑出來的從容,眼中閃爍著攻擊性十足的光芒:
    “能不能別在這裏胡扯了?”
    八穀學長的嘴巴張成圓形,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學弟敢這麽和自己說話。
    夏一瞬間,他使勁地在硯春的桌子上一踢,這一踢實在是既突兀又強烈,有好幾名女生的身體顫抖著,發出了微弱尖叫。
    八穀學長露出扭曲的表情,將臉湊近清源曉海:
    “我有話和你說,出——”
    就在冬雪硯春臉色大變想卡在兩人中間時,一記拳頭突然被打了出去,隻見一個人直接在原地轉了半圈,撞到講台邊,捂住側腹發出痛苦的呻吟。
    “等、等等!不能這樣!曉海——!”冬雪硯春先是愣神了片刻,小臉頓時嚇得慘白。
    清源曉海動手前連一絲預兆都沒有,直接朝著八穀學長的臉揍過去,從對方轉半圈來看,這個力道恐怕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