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困惑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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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閃過趙耀心頭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擔心沈若害怕並且準備保護她。他轉臉看看她,發現又“錯付了”——沈若劈裏啪啦拿著手機打著字,手指忙著劃拉著屏幕,甚至還舉起手機找了找信號。
    “沈若同學,顯然,您並不是在準備打報警電話。”趙耀覺得自己有些可笑。讓他變得更可笑的是,沈若沒理他。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趙耀隻好“喂”了一聲,順便拿手指頭戳了一下她的額頭。沈若歎口氣,“外國太落後了,網絡信號不行。我隻能靠記憶力嗎?”
    “什麽記憶力?”
    趙耀希望自己沒看錯,在手機屏幕那點微光的襯托下,沈若擺上了動漫人物黑化臉,“嗬嗬”笑了兩聲,“我在網上看過一個歐洲騎士盔甲的穿戴過程,你說,反過來應該也成立吧?”她一邊說,一邊居然蹲了下來,瞅了瞅盔甲的腳部,“我看真的和視頻上差不多。基本原理應該一樣,對吧?管他什麽製甲大師,把這個盔甲弄開,和我看過的視頻裏那個盔甲相比——也就是拆快遞和拆愛馬仕名牌包的區別唄!”
    說著,她擼起了袖子。
    “你想幹嘛?”趙耀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沈若已經找到了辦法,她摸索了一下,找到並且解開了盔甲腳上的帶子。
    “你想幹嘛啊!這件事交給警察處理不行嗎?”
    “剛才又不是沒報警。”
    “真找到什麽的話怎麽辦?你不害怕嗎?”
    沈若這才看他一眼,無比真誠地拋了個媚眼,“這不是有你在嘛。”
    沈若剛說完這句話,整個“盔甲騎士”的左腳,居然被她拆解了下來,一截斷肢露了出來,一陣不知道為何之前被掩蓋住的濃烈臭味撲麵而來。
    沈若判若兩人,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神勇,扔掉那隻腳,叫著’哎呀媽啊”撲進了趙耀的懷裏,“快報警快報警啊大哥!”
    “你到底是膽小還是膽大還是神經病啊!”趙耀話雖然這樣說,但還是抱緊了沈若,他沒有後退,沒有多大的震驚,甚至真的有點興奮。就在原地,趙耀重新打了報警電話。警察告知他們注意安全,盡量找一個別的地方呆著,等待“救援”,警察將會在通知這片土地業主之後盡快趕來,到時候,還需要報警人配合做筆錄。
    趙耀掛了電話,沈若已經平靜了一些。他放開她,但是依舊握著她的手。他也覺得很奇怪,沈若這個人,平時看起來性格偏於文靜,偶爾有些活潑調皮,但僅限於耍兩下嘴皮子,配合度高又很懂事,一副“顧全大局”的氣質,但是她身上好像有個摸不準藏在哪裏的開關,一旦碰觸她就就像變了一個人,比瘋子理智不了多少,整個隻想衝衝衝,毫不顧及後果,沒有她不敢做不敢說的。自己呢,則和她相反。實際上,卓然曾經評價過趙耀:盡管有一具美麗脫俗的軀體,青春愛豆的氣質,他實際上是個很“社會”的人,他對一切有規劃,甚至有些精明算計。
    可是,當沈若每次打完第一槍、不計後果的第一槍後,也總能激發趙耀身體裏藏著的某個開關,讓他無所畏懼,一往無前。
    認識了沈若後,他好像開發出了一版新的自己。
    此刻,他想的是,這個教堂以及地下室一定是有別的出口的,如果他們離開,現場被破壞甚至屍塊被轉移的可能性很大。他和沈若哪裏也不去,就在這裏等警察。如果有什麽危險人物出現,那麽——和ta幹就完了。
    警察用了將近兩個小時到來。這給了沈若足夠的時間緩過神來,又在冒險的邊緣蠢蠢欲動。她撒開趙耀的手,再次靠近盔甲。她把能拆的都拆了,“嘩啦啦”,盔甲的各個部分,裏麵掉出來的、部分掉出來的屍體,落了一地。
    趙耀控製著想吐的感覺,“你,你讓我拿你怎麽辦?”
    沈若也捂著嘴巴,但是還在觀察著那堆東西,她嗚嗚咽咽說得不是很清楚,“一不做,二不休。”說完這句狠話,沈若似乎看到了什麽。她從盔甲大腿那部分與其中屍塊的縫隙中,掏摸出了一個東西:一段沾染著血跡的鏈子,一把小指頭長短的、珠光寶氣的鑰匙。
    趙耀低吼了一聲,“臥槽。”然後立即忠臣進諫女皇一般,勸說沈若,“別激動,淡定,沈小姐,你現在各種生物痕跡都留在屍塊和盔甲上了,你不會還想侵吞死者財產吧?”
    沈若癡迷地看著那把鑰匙,頭也不抬,“《影堂集》裏那個名字和我媽媽一樣的頭骨,就是這種裝飾風格,雖然是黑白照片,雖然很模糊,但我一眼就認得出來。”她這才抬頭看著趙耀,“你怎麽知道是死者的財產?”
    “至少要交給警察。”
    “你忘了美國警察帶走了王柴?德國警察就靠譜嗎?”
    “至少要交給男爵家的繼承者。”
    “至少要在我弄明白這是什麽之後。”沈若剛說完,警笛聲終於由遠而近響起。她也不怕髒,直接把鑰匙塞進了褲兜。
    幾個穿了防彈衣的特警隊員端著槍、保持戰鬥姿勢、戰鬥隊形進了地下室,拿強光那麽一照,趙耀和沈若都舉起了雙手。警方控製了周圍,正在四下勘查,一個胖胖的德國男警官負責問了趙耀、沈若幾句話,倒是沒計較他們非要闖入這個並不開放參觀的私家教堂。
    沈若強調說,之前報警說過遇到“怪事”,實際上是兩個人同時看到了盔甲的移動。他們出於“有素質的中國遊客”的公德心和責任感,唯恐人類文明的遺產受到不法分子破壞,才選擇了靠近觀察,結果碰到了不知道盔甲的哪裏,成了這個樣子。她是用英文說的,趙耀第一次看她說英文,流利裏摻雜著一種虛偽,給他一種從來不認識她的感覺。
    法醫確認了那隻腳的確屬於人類後,胖警官讓他們離開現場,隨時保持聯係。
    沈若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又刺激又意猶未盡。趙耀的胸口,也是一樣的節奏,一樣的聲音。兩個人走出教堂,來到陽光下,互相看了一眼。沈若忽然覺得他好好看,好好看呀啊啊啊,好想吻他。
    趙耀仿佛能看透她的想法,但也許這隻是她做賊心虛。
    “行啊,沈小姐,”他吐槽她,“撒謊一套一套的。大道理一出一出的,再加上英文確實不錯,夠國際詐騙團夥水準了。”
    “嘻嘻,”沈若聽了,不僅不反思,反而當真有些得意,“這算什麽。我們編劇如果在寫劇本的過程中,遇到這種情況,總不能扔電腦吧,戲要演下去,台詞要編出來。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表現特別好?唉,我如此優秀的業務能力,不火簡直是天理不容啊!”
    趙耀受不了了,決定結束話題。他從雙肩包裏拿出了那瓶水,自己喝了一口,遞給了沈若。沈若陶醉地欣賞著他,心裏響起嘹亮的os:“天啊,帥哥拿下身後雙肩包取出瓶裝水並且遞給女孩的那一刻,是多麽優美的畫麵!世界名畫啊!”
    趙耀聽不見沈若心裏想什麽,他看著她一樣脖子都喝完,溫柔地問她:“累嗎,我們回去?”
    “不,”沈若知道這樣不妥,可是實在還覺得不夠,“那個老頭你記得嗎?剛來的時候遇到的那個?你不覺得他知道的太多了嗎?”
    趙耀好像習慣了沈若這個樣子,“那您想怎麽樣?他的姓名地址我又沒有。不過我同意你,現在看來,他知道得太多了。什麽中國人給初代男爵起名字的細節都懂。地方史專家啊!?也不像。”
    沈若把空瓶子又塞進趙耀的雙肩包,“怎麽辦,你覺得他會住在哪兒?作為熱心的中國遊客,萬一德國警察叔叔在什麽盔甲上啊,什麽附近的牆壁上啊,發現了嫌疑犯啊、什麽大變態的指紋,在內部網絡上卻怎麽查都查不到,因為他沒有犯罪記錄。啊!可是他和我們擦身而過啊!天啊,那麽,我們幫不上忙,該有多遺憾?而馬上就要被警察檢測出來的那個指紋,很可能就屬於剛才那個老頭啊!”
    趙耀快受不了了,又拿指頭戳了沈若一下,“雖然我大概同意你的意思,但是,聽清楚了,但是!我也不認為這件事有那麽巧合。”
    “你懂什麽?”沈若翻了個自信的白眼,“如果有上帝的話,他也是個編劇。整個世界就是他的劇本。路人往往是最重要的線索人物。就是讓你想不到,就是讓你有不敢相信的巧合存在。”
    趙耀邁步離開教堂,沈若跟上,聽他又用班主任的語氣給自己上課了:“這邊很多人年輕時候都不買房子。老了之後拿一輩子積蓄在這種地方買塊小小領地。兒女往往還在市裏。這邊沒幾個村兒,我豁上了,我陪你把那個老頭找出來。”
    沈若一蹦三尺高,“趙耀萬歲!”
    他們果然是很幸運的,因為在他們走了不到五公裏後,就遇到了第一個“村兒”,敲了不到三處門之後,就看到了斜對麵出門遛狗的熱心老頭。老頭笑臉相迎,大聲說剛才忘了介紹自己叫馬克,既然又重逢了,不如回家來喝杯啤酒。
    他的狗是那種細細的獵犬,並不叫,但是飛衝過來,圍著趙耀和沈若無比興奮,被馬克跑過來一把抱起來,說要關進籠子。
    趙耀、沈若唯恐人家後悔,三步並作兩步奔了過去。老人家幹淨整潔,一個小小的半舊的三層樓,木質地板和老家具,碩大的窗子,陽光明媚充滿所有空間。趙耀建築師本性難耐,四下隨著馬克參觀了起來,一邊聊著“何時買的”,用什麽料子裝修的,一邊給跟在旁邊的沈若解釋和翻譯。沈若半聽不聽,因為看著牆壁,看著半開的浴室門裏的浴缸,總覺得有些“即視感”。
    三樓書房的窗台上,趙耀大加讚賞馬克的盆栽:說是盆栽,也許更像插花,淺淺的陶質花盆,一層薄薄的土,叫不上名字來的綠色植物,旁邊躺著顯然不屬於它開的紅色花朵,純淨憨態的鵝卵石,與旁邊舊鐵絲網的滄桑感形成對比。
    鐵絲網讓沈若打了個冷顫。她轉身看看書房的門後,不動聲色,隨著三個人又回到一樓客廳,馬克去到啤酒了,沈若用中文告訴趙耀:“我們身上到底有沒有屍體的臭味?他沒聞到?也沒問?你知道他三樓書房的海報是哪個電影的嗎?《困惑的浪漫》。不僅如此,鐵絲網,浴缸,還有其他一些擺設,簡直就是那個電影的美術過來親自布置的。”
    馬克家有網絡信號,趙耀打開手機,搜了搜這部電影。馬克端著啤酒回來了。趙耀笑臉相迎,道謝後喝了一口,沈若表示自己不喝,馬克大聲道歉,說可以為沈若倒茶。
    趙耀端著啤酒杯倚在沙發上,用中文問沈若,“雖然一張關於變態男人愛上屍體的電影海報,算不上什麽證據。但是,我支持你,你想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