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遇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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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夜,晚風習習,百花初開的清淺芬芳,駕著拂過的柔風,流竄在禦花園每一個角落。
    夜半水氣氤氳。
    琉璃宮燈裏的淺黃燭光,印上繚繞在草木之間的縹緲水霧,替深夜的花園披上了輕滑的白綢。
    若隱若現產生的神秘之感,霎時,包裹住繁茂的禦花園。
    走近看時,爭奇鬥豔的草木花朵,仿若掛上了綴著星光的薄紗,成了閨閣中不肯輕易示人的青澀少女,減了幾分濃豔華麗,卻多了些許溫婉清和。
    夏珺心情大好,把剛才在月華殿裏的端莊做作丟在腦後,雙手抱起寬大的裙擺,在幽靜的園子裏獨自玩起跳房子來。
    齊腰的長發隨著她的一蹦一跳,在花香之中肆意飛舞,暗紅色蓮紋宮裝跟黑夜混為一體,相得益彰,讓此刻的夏珺看起來宛若一個初出茅廬,隻會媚人惑心的妖精。
    身上透著不通世事的濃烈天真,但正是這份天真,帶著讓人難以自拔,甘願深陷的魅力。
    小和在夏珺身後不遠處緊緊跟著。
    對於她這副模樣很是習以為常。
    ……
    小和是第八個侍奉夏珺的貼身丫鬟。
    在她前麵的七個,基本都因為受不了夏珺三不五時差遣:
    比如,讓她們去頌神院頂抓個鳥雀,到山林采個靈芝,進湖裏搬塊奇形怪狀的湖底石,這些莫名其妙的怪事。
    所以一個兩個都求了管家,不要做這月錢多的大丫鬟,哪怕隻做個掃灑丫頭,至少不用上山下水,弄得終日狼狽。
    夏璵自幼寵愛妹妹,看她身邊的人一次換的比一次快,知道普通買來的丫鬟服侍不了夏珺,便從太子夏決明手下要了小和。
    也讓她從一個沒有明天的死士,變成了專職侍候夏珺的大丫鬟。
    對小和來說,這真算件改變人生的大好事。
    畢竟她那時甘願做死士,也是被生計所迫,並沒有其他兄弟們所謂的信仰啥的。
    現在沒了上刀山下油鍋的性命之虞,隻需要服侍一個嬌弱小姐,確實是老天眷顧她了。
    ……
    小和從未服侍過人,但也好在夏珺奇怪要求雖多,日常生活方麵對丫鬟的需求卻很少。
    她不需要小和侍奉的十分貼心周全,也不太喜歡人時時刻刻跟在她近旁。
    有時高興了,賞小和幾兩銀子,讓她自己去外頭玩幾天。
    有時不高興了,也給小和幾兩銀子,再讓她自己去城外玩幾天。
    相處一段時間,小和也發現了:
    她這個郡主,腦子與常人不太相同。
    比如,多數世家子弟不願做籠中的金絲鳥雀,她卻偏偏樂於蜷縮在夏王的羽翼之下。
    再比如,荷月城的百姓大多熱愛象征神明的光明,她卻偏偏喜歡隻有微弱光線的深夜,然後像這樣,一個人在草木之間悠悠晃晃。
    ……
    “小和。”
    小和正一個人在後麵胡思亂想著,突然聽見夏珺叫她,趕忙小跑過去。
    剛剛蹦了那麽一段時間,夏珺額上有些微微冒汗,小和拿出別在腰間的錦帕,細心的將她額上的汗漬印去。
    “郡主,什麽事?”
    夏珺拂下小和為她擦汗的手,笑容有些蒼白,小和以為她是累了,主動摻住她的胳膊:
    “郡主,夜越發深了,咱們進殿裏去吧。”
    夏珺輕輕點了點頭,卻在轉身的時候,用餘光朝西北角掃了一眼。
    三十六計走為上,還是找哥哥過來比較好。
    “郡主既然看到在下,為何選擇默不作聲?”
    花叢攢動,一個男子的聲音從幽暗處傳來:
    “難道就不擔心在下在宮內作亂嗎?”
    小和大驚回頭。
    一個黑色勁裝男子從陰暗處走了出來,他身材頎長,禦花園的燭光自下而上,隻照到他的唇部,上半張臉完美的隱沒在黑暗之中,讓人看不清楚他的容顏。
    她在太子部下訓練多年,自認武藝不說超群,但也算是功法深厚。
    而這個人,如此近的距離,居然沒有引起她任何察覺,武功應當在她之上。
    這讓她不由得看向夏珺。
    郡王派她到夏珺身邊照顧的時候,說的是:
    “小妹武藝不精,但喜歡在外遊玩,你除了要好好聽從她的命令,更要在危難之時護她周全。”
    自己都沒能覺察到的人,卻被郡王說是‘武藝不精’的夏珺發現,小和看向夏珺的目光裏帶了些隱晦的審視。
    或許,她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樣簡單。
    “這位壯士……”
    夏珺幹笑著開口:
    “一看你就是練家子,這樣,我武功奇差,你讓我回去搬個救兵先?”
    “噢?我此番進宮,正是想找些厲害角色來比試比試,揚揚名聲,既然如此……”
    男子紅唇一開一合,夏珺也跟著點頭如搗蒜:
    “就你先來吧。”
    夏珺還要點頭,突然意識到有什麽不對,扭頭拉著小和就往後跑去。
    男子唇角一勾,揚起一抹邪魅……
    啊不,揚起一抹狡猾的微笑。
    等夏珺跑過一個拐角,他足尖輕點,踏上一朵含苞待放的胡姬蘭,借著花瓣的微力緩緩落在夏珺兩人跟前。
    夏珺看他輕飄飄就截住自己,翻了個白眼,她的認慫心理向來撐不過兩句話:
    “這位大俠,你還是不是江湖中人,我都說了打不過你,先去搬救兵,你怎麽老抓著不放呢?”
    男子稍稍走近夏珺,原本沒在黑暗中的五官終於清晰的顯現在她眼裏。
    英挺的鼻梁,鮮紅鋒利的嘴唇,隻這兩點,已經是標準的美人配置。
    但他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如同丹鳳之眸的眼睛,即便在昏黃的環境裏,也仿佛藏著浩渺星河,深不見底。
    而眼尾恰到好處的弧度,即便他隻是假笑,都讓人覺得含情脈脈,滿懷柔情。
    “剛才我親耳聽郡主說的,您自幼習武,怎麽能打不過我這個半路出家的毛賊呢?”
    他似笑非笑的盯著夏珺,又往前逼近了幾步。
    夏珺來回掃視著他,長得好看,那便陪他耗耗吧,也不吃虧。
    希望大哥早些過來尋我……
    “本郡主自幼習武,但武藝不精,閣下你既然能悄無聲息的在這兒待這麽久,何不繼續待下去?為難我一個嬌弱女子,算什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