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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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明月!
床上躺著她的兒子,他的頭被子蓋住,冒婆婆將被子拉開,搖他,“快起來了,多大個人了還賴床?”
她的兒子還是沒動靜,手放在嶽毛的額頭上,冒婆一愣,是冷的。他的身體已經僵硬,原來不知道何時,他已經死去。冒婆婆反映過來,怎麽大個人,昨天還和她說話,要見新房子了,怎麽就沒了呢?冒婆婆嚎啕大哭,幾個叔伯進來,一看嶽毛,差不多都知道了原因。他們將冒公找來,處理後事。
冒公年紀大了,嶽毛又是獨生子女,他們的親戚一直沒有與他們聯係,而且蓋房子是由嶽毛一手操辦。
眾人齊聚在嶽毛房前,望著那隻修好一層的房子歎息,“昨天還在高高興興的打麻將,今天怎麽就去了呢?”眾人談論,仿佛人還活著。
悲傷隻是一時,生死離別在人間是不可避免的,眾人感歎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哀,日子一久,也就暫時遺忘了那個人,就算想起,也不過是平常的感歎、飯後長談罷了。
時清才16歲,她不善言辭,和同齡人也沒什麽好玩的,坐在爺爺旁邊,聽那些大人說這件事。
“聽說他是得了鼻炎,睡覺時沒注意,被子蓋住導致他無法呼吸致死。”
另一個人“原來是這樣啊,我是說,昨天還好好的,他還在我們家打牌呢。”
“也不知道他父母怎麽辦,沒個根。”
“你們忘了,冒婆婆是二婚,她還有個兒子,姓楊,估計看她沒人繼承財產了會來看她,但和冒公又沒有關係,也沒見過她娘家人。”
眾人唏噓。
冒婆婆坐在院前,眼神迷茫,左右鄰居見這個家隻剩兩個老人,都來幫忙,每家每戶都出了點錢,出了力,算是多年鄰居的情分吧。
兩年後。
冒婆婆喜歡在家“巡邏”,老太太悠閑地走在小路上,突然,她看向她家的大門,木門前五顏六色的,是塗料。
一位大媽走到冒婆婆麵前“冒婆婆,對不起啊,我家那小孩子把你家門弄髒了。”
冒婆婆很生氣,對大媽說“我知道,這不是你做的,是對麵那個姓劉的。”
大媽汗顏“是我家小崽子幹的。”
冒婆婆卻堅信就是劉老伯幹的。
待劉老伯回來後,指著他的臉就是一頓罵。
劉老伯……上輩子的冤家啊!
自從冒婆婆兒子去世,冒婆婆的精神不正常,一直認為有人要偷她東西,並且隻要她認為她丟了東西,她就罵劉老伯,即使不是那個人做的,她也要把人罵幾次。
劉老伯忍無可忍,但他的嗓門沒有冒婆婆大,每次都是以失敗告終,有時候鄰居實在忍不住她的吵鬧,來提意見,但她過後就忘,鄰居情分磨著磨著就沒了。
這天下午,冒婆婆又在小路閑逛,僅僅容得下兩個人的小路,冒婆婆不知道走了多少遍。
幾個婦女在院前拉家常,冒婆婆走過去,“你們在說什麽?”
“沒什麽。”一個婦女回答。
因為冒婆婆每次拉家常都會說到她兒子,說著說著就會落淚,開始她們還會安慰她,日子一久,哭的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把冒婆婆排除在外。
冒婆婆覺得這些人就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圈子,她一個人站在圈外,心裏空落落的。
冒婆婆轉頭沿著小路回家,此時月亮已經升起,冒婆婆坐在門前,望向那一輪圓月,今天是十五來著,冒婆婆想。
又過了一年,冒公在走路時沒注意前麵的石頭,從坎上摔下來,摔傷了兩條腿,從此隻能做輪椅。
於是,家庭重任全都交給冒婆婆,冒婆婆舍不得花錢,打理家,照顧冒公,忙碌的事幾乎壓垮了她,冒婆婆脾氣越來越暴躁,沒人聽她訴苦,隻有坐在輪椅上抽葉子煙的老伴。冒公不想理他,猛吸一口葉子煙,白煙從他的嘴裏冒出來“你這是何必?每天都在講這些事,…”
常年的委屈不滿積壓在心底,冒婆婆一下爆發“對,我是瘋子,你每天坐在輪椅上抽煙,你是好玩,你也沒什麽本事,老了還要靠我,呸!”
冒公本不善言辭,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閉上。
冒婆婆對冒公冷眼相待,每天都在向冒公抱怨,把責任都推到冒公身上。鄰居也認為冒婆婆不地道,但這是別人的家事,旁人不好說,也無可奈何了。
沒有兒子,這就是一個不完整的家,冒婆婆想。
冒婆婆帶著冒公在屋前曬太陽,出來後她將房屋緊閉,當時清玩了一圈再看,已經沒有人了,大門緊閉。
後來,冒公也死了,隻剩下她一個人,她喜歡坐在院前,自言自語,沒人知道她說什麽,也沒人知道她想說什麽。
冒公死了後,她更懶了,渾身發著一股臭味。
有人給她提意見,讓她愛幹淨,常洗衣服,她不聽,每天過路,隻要有人,她會對那個人說“我的鹽被偷了,我的錢掉了…”
認識的人都以為她有神經病,不自覺遠離她。
她的親戚來看她,但當鄰居聊天時說,她親戚是為了她的錢,平時不見人,等她兒子丈夫死了來關心她。
“清清啊,錘子給你,謝謝了。”冒婆婆說。
時清回過神來“不用謝,我先走了。”我微笑。我走回家,不知道是謝借東西原因,還是我們會和她說話,回理她的感謝。
時清走幾步,回頭看到冒婆婆坐在院前,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落日的餘暉照映在這個孤獨的老人,老人眼神迷茫,念念有詞。這是瘋了還是沒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