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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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馬橋巷,鮮湯鋪子門口。
    鄭修叫停了轎子,命四順進去買一碗鮮湯回來。
    四順連忙麻溜兒地應了,小跑著進去買湯。
    護兵們上前齊刷刷圍住車轎,後麵的陳誌亦下馬巡視著四周。
    忽聽得轎子裏傳來一聲輕喊:“陳誌。”
    陳誌連忙牽著馬來到轎前,躬身施禮:“侯爺。”
    轎簾一挑,伸出一隻手來,修長的指間夾著一個半寸長的紙方勝。
    他們爺淡淡道:“回府交給雙筆。”
    “是,侯爺。”
    陳誌連忙雙手接過,剛要回身吩咐親兵過來,卻又聽得侯爺道:“你親自去。”
    陳誌就是一怔,想要說他還要護衛侯爺周全,這不合規矩,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拱手抱拳道聲‘是’,又小心地把紙方勝揣進懷裏收好,這才跳上馬轉身離開。
    路過副將身邊時,又勒馬站定吩咐他好好護衛侯爺,這才打馬迅速往來路去了。
    陳誌長得粗豪,心思卻很細。方才四順跟侯爺稟報時他也聽了個大概。四順或許機靈,可畢竟一直待在府裏,經的事兒還少,許多事兒想不周全,他卻已然是明白了侯爺的心思。
    侯爺身邊四個親隨:一墨雙筆三平四順,各有其職。其他三人或許並不知雙筆是做什麽的,他卻是從軍中見過血的,那個雙筆看著木木呆呆很是普通,其實身上帶著煞氣,絕對也是見過血的狠人一個。
    侯爺聽了賣燒餅小娘子的事兒,就讓他回府找雙筆,這其中緣由絕對跟史家有關。
    侯爺這是不放心史家,派人盯著呢。
    這……
    陳誌暗暗心驚。侯爺竟然對那個小娘子如此另眼相看!
    這事兒若是太夫人知道了該怎麽辦?
    陳誌不由頭疼,話說他這個護衛統領是不是也會步前任後塵,年紀輕輕地就回家養老?
    賣燒餅的小娘子害人不淺!
    又跑了一段路,陳誌才算是定住心神。也罷,他是侯爺的屬下,自該當聽侯爺的吩咐,太夫人若是問起,他便一問三不知便是,萬萬不可學前任一般實誠。至於太夫人要如何懲處於他,自有侯爺擔待。也或許,這也是侯爺在試探他?
    想到此節,陳誌便是一個激靈。
    對啊,他怎麽沒想到這個?
    跟了侯爺這麽久,這還是侯爺第一次給他這樣的差使。
    侯爺這是在給他機會!
    仿若醍醐灌頂,陳誌驀然想通了首尾,立時便覺一股熱血湧上心頭,顧不得其它,手下連連揮鞭,打馬一路飛馳而去。
    正此時,四順亦從鮮湯鋪走了出來,兩手各拿一個竹筒,一路催著轎夫起轎。
    大青布圍轎平穩安靜而起,漸漸遠去。
    一日無話。
    掌燈時分,雙獅大街永寧侯府。
    鄭修用完了晚膳,正坐著品茶,一墨躬身踅進來稟報,三平有事要回稟侯爺。
    鄭修頷首,命他進來。
    門外,三平輕手輕腳進了門,站在當下,恭恭敬敬地施禮。
    鄭修放下茶碗,淡聲問:“何事?”
    三平頭垂得很低,小心回道:“回爺的話,是青雀姑娘的事兒。”
    說到這裏,他便屏息等著。
    若是讓講他便講,若是不允他便告退。
    片刻後,聽得上位他們爺聲音淡淡:“講。”
    三平鬆了口氣,連忙回稟:“是青雀的老娘。今日找到小人,說是青雀姑娘已經數日水米未進,現在隻剩一口氣兒了。大夫說是怕是不行了,她娘哭著哀求小人,說是求爺給她一個恩典。”
    好不容易把這段話說完,三平直接頭垂到胸口去,身子躬得更深,氣也不敢喘。
    恩典?什麽恩典?還不是想著縱是死了也要一個說法?
    青雀這是到了還不死心啊。
    屋子裏靜的嚇人,好半晌他們爺都沒絲毫動靜。
    三平眼皮悄悄上瞭,剛看到他們爺的臉色便是一陣心跳,慌忙又低下去。
    我的娘啊,他們爺的臉沉的能滴出水來,可是嚇死人了。
    三平憋氣憋的臉都漲起來,心裏不由後悔:自己真不該一時心軟想著往日的情分答應下來,侯爺顯見得是氣得不輕,自己這趟好人怕是要白做了,且還要吃瓜落兒。
    “嗯。”
    良久後,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他才聽到他們爺淡淡地嗯了一聲。
    緊接著就是又端起茶碗的聲音:“你拿了我的帖子派人去請李太醫過去,再拿二百兩銀子過去給她娘,去吧。”
    李太醫是從宮裏退下來的老太醫,現正在家裏開著醫鋪,專為權貴人家瞧病。
    侯府平日裏總是太醫院的醫令和李太醫輪流出診的,還沒有哪個下人配去請他出來,今兒還是頭一遭。
    這若是往日,便是青雀那丫頭的造化。可是如今這情形,三平卻隻能替她歎息:這又是何苦呢?白白搭上了性命,侯爺卻是斷不會再見她一麵的了。
    二百兩銀子是不少,可,這能跟命比嘛?
    唉,傻子啊。
    他連忙應是,微微抬首給侯爺施禮,恰看到他們侯爺麵色如常地端著茶碗慢慢飲茶,不似剛才的冷沉臉色。
    三平又在心裏暗自歎息一聲,輕輕退後幾步,恭敬轉身出門辦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