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道歸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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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楚荊與金雀夕飛身翩躍,在那青冥山其中一座山峰峰巔的樹冠上站定,極目眺望整座青冥山。
    將近午時,陽光正到耀眼處,熱風灼人。青冥山層巒疊嶂,三座山峰遠近排開,期間飛鳥出落,雖近午時,那晨霧還未盡消,如一條朦朧的薄紗環繞在山巒間。
    金雀夕感慨:“真是好地方!在此逍遙一日,勝似人間半生。”
    聶楚荊閉上眼目,衣袂隨風卷舒,一頭墨色長發也在隨風飄散。少頃,他睜開雙眼,飛身從樹冠間幾個點躍,落往前方一座索橋邊。
    身影還未完全著地,金雀夕便聽見他的聲音:“雀夕,還是快走吧,莫讓流雲和淩玉久等我們。”
    兩人信步走過索橋,已有數名暝幻宮女弟子等候,引他們往大殿方向走。那大殿正是他們在樹冠頂上遠遠眺望到的一處巍峨宮殿,隻不過其時煙霧太盛,看不得全貌,此刻在大殿下,才看得真切——
    但見一處三進大殿,殿牆一圍百裏,首尾盡皆埋入煙幻朦朧中。昂首第一殿,見三個大字的牌匾居於上方門楣:“暝幻宮”。宮前有三座玉橋,瓊光白壁,上麵三三兩兩穿梭著暝幻宮中眾女弟子,身形無一不婀娜,衣香鬢影,軟聲笑語。
    金雀夕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那邊廂聶楚荊已經朝橋邊正在等候他們的莫流雲和淩玉師弟走去。流雲和淩玉見了楚荊,齊拱手行禮道:“聶師兄。”
    原來玄劍的四名年輕劍客,其中莫流雲和淩玉早就先一步上了暝幻宮,而這金雀夕偏要拉著師兄聶楚荊走走薊陽集市,還要品那薊陽地聞名的釀酒,聶楚荊坳不過他,隻答應陪他逛集市,卻不允他喝酒,唯恐金雀夕喝酒過了頭誤事。
    四人既匯合,正要過橋往正殿去,那邊已經來了兩名出塵的女子,其中一名對四人作揖行禮:“諸位可是來自玄劍山莊的客人?”
    楚荊回禮道:“正是。”
    那女子道:“在下是暝幻四仙法其一的柷(zhu)音,這位是我師妹塤殤。伏琴師姐命我等在此等候各位,並告知諸位:諸位長途跋涉勞累,師尊已經交待讓各路少俠們稍事休息半日,暝幻比武明日方才開始。”
    聶楚荊剛想回答,金雀夕搶道:“那敢情好。這半日可以容我等四處走走?放心,斷不會走去貴宮深居處。”
    柷音和塤殤彼此相視一笑,柷音回道:“無妨。少俠們自便就是。”說完微微點頭行了個禮,便告辭。
    待柷音和塤殤走遠,聶楚荊正要開口教訓金雀夕,流雲和淩玉就先向他告假,說是這半日也無事可做,兩位師兄既已到了薊陽逛了一圈集市,那他們也幹脆去山下走一走。聶楚荊答應了。
    這邊廂隻剩下聶楚荊與金雀夕二人,金雀夕拉著聶楚荊就要過這玉橋,看看正殿裏有什麽可耍的去處。
    忽然有一脆生生的聲音叫住了他們。
    二人回頭一看,一名眉清目秀、身姿利落的女子笑著與他們打招呼:“聶兄弟、金少俠,好久不見。”
    聶楚荊微笑道:“原來是黎姑娘,確實是許久不見。”
    這黎夢瑤正是五大門派之一——離風穀的弟子,也是此次暝幻邀請的客人。若幹年前便與玄劍山莊的聶楚荊和金雀夕有過一麵之緣,此時三人免不了一番敘舊。
    正午時分,日頭高照。黎夢瑤正拉著聶楚荊和金雀夕聊那闊別見聞的時候,驀然間一道黑影迅如疾風般閃現而過玉橋。
    金雀夕是待不住的人,一直在犯愁該如何從這黎夢瑤的闊別絮叨中脫身,見那黑影倏忽而過,他忽然靈機一動!
    待那黑影稍過,他忽出手如電,數掌便往那黑影身上招呼,身形往前飄了十餘步,借機離開了聶楚荊的身邊,口中笑道:“這位兄台,等等我。”
    那黑影躲開了金雀夕的數掌,聞言立定身形,回過頭來滿臉狐疑地看著金雀夕。
    隻見這人一身的玄衣,肩膀處一條黑色鴉雀羽毛製成的披肩,宛若與玄衣自成一體,腳上一雙黑色長皂靴,數段湛光銅絲穿梭其針腳織線處。臉龐俊美,雙目細長,兩道墨眉斜飛入雙鬢。
    此人盯著金雀夕數秒,明顯不認得金雀夕,卻又忽然大笑起來:“原來是你啊。”說著便往金雀夕的方向緩步走來,快走到他的近前時,身形忽然一快,幾乎幻化成一道輕煙,瞬間圍住了金雀夕。
    這邊廂黎夢瑤正在和聶楚荊道別,卻見眼前的聶楚荊不見了。她驚訝抬頭,卻見聶楚荊倏忽間已到了金雀夕的位置,往金雀夕身上連續擊出了三掌。
    金雀夕此時正在暈頭轉向,大聲喊:“師哥,莫要傷及無辜。”
    聶楚荊聞言,掰著金雀夕的肩膀,把他往玉橋這邊拖了好幾步,黎夢瑤這才意識到方才聶楚荊那三掌其實並非擊向金雀夕,而是纏著金雀夕的一道黑影,那黑影因著身形太快,看起來似一股黑煙。
    金雀夕被聶楚荊拉得離開那黑影幾步的距離,惱怒無比地望著那黑影。
    那黑影也停了身形,橫抱著雙臂,“嗤嗤”笑著,饒是有趣地看著聶楚荊二人。
    金雀夕被看得心頭火起。他在方才交手時吃了點虧,十分不服氣,此刻仗著師兄在此,便驀地抽出腰間佩劍,運起玄劍劍訣,劍影掠光,便往玄衣男子處攻去。
    這玄衣男子此刻卻不出手,隻是身形飄忽間左躲右閃,口中不時笑道:“這一劍刺得不對頭,劍鋒偏了……嗯,這一劍很不錯,有進步,但就是太慢……”不時伸出一根手指,往金雀夕的劍身上微彈。
    金雀夕真是無邊怒火生,偏又沒有一劍刺中,出劍更是暴風驟雨,劍光大盛。
    聶楚荊看了一陣,目光微閃,嘴角冷笑,卸下佩劍、握在右手中,足部一點,彎腰後仰,切入金雀夕的劍法和玄衣男子躲閃的殘影中,身形立定,一手伸直,左手手掌直抵金雀夕的胸口;另一隻握著佩劍的右手已經抵在玄衣男子的頸項處——隻是那劍還未出鞘。
    微風襲來,聶楚荊就立在金雀夕與玄衣男子中間,以一掌與一劍隔開兩人。三人如雕塑一般,誰也沒有動。路過的各門派弟子紛紛側目。
    過不多時,聶楚荊沉聲道:“二位,還打不打?在這暝幻宮中動武,是怎麽想的?”
    這時那玄衣男子哈哈笑了一聲,右手拍了拍靴子上麵的灰塵,站直身子道:“聶兄,先動手的可不是我。”
    聶楚荊收劍回腰間,深深向玄衣男子一拱手:“石兄,別來無恙。”
    玄衣男子哈哈笑著:“甚好甚好,聶兄身手又精進了。在下不知這就是你的師弟金雀夕,陪他玩了兩招。聶兄莫要見怪。”
    金雀夕聽兩人對話,方知他兩人相識,頓時呆若木雞。
    聶楚荊微笑道:“石兄哪裏的話,若是在別處,自當讓我這頑劣師弟與你過招,便是被打也是他活該。隻是這暝幻宮中......”說罷頓了頓,問道:“石兄,方才見你十分匆忙,可是要趕往何處?”
    玄衣男子聞言,嘿嘿一笑,忽然欺身上來,一手勾過聶楚荊的肩頭,低聲細語了起來。聶楚荊眉頭皺了皺,又不好發作。金雀夕生怕他師兄吃虧,也把頭湊了過去。
    玄衣男子見那手下敗將的腦袋也湊過來了,幹脆把另一隻閑著的手也伸過去把金雀夕的肩頭攬過來。
    於是過路的人,此刻就見到一個黑色挺拔的身影,左擁一青衣男子、右擁一白衣男子,在陽光下三人身影交雜成一個怪異三角形。
    玄衣男子壓低聲音對兩人道:“兩位也是第一次來這暝幻宮吧?”
    金雀夕也低聲回道:“沒錯。可是有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玄衣男子道:“別小看這暝幻宮,是按著《洛河十陣》的遺落陣法設計而成的。”
    金雀夕道:“這便如何?陣法又不是你的所長,陣法所長者應該是離風穀才對。”
    玄衣男子聞言哈哈一笑,放開兩人:“逗你們呢。這陣法不過殘卷,再大的陣法,也敵不過美人美景。”
    金雀夕點點頭:“那你這一點,倒是和我不謀而合的。”
    聶楚荊很是無言,隻能再賞給他師弟腦門一掌。
    玄衣男子笑完,對他們道:“你們看這荷花池無邊無際,也不知通到哪裏,倒是綠得很,我這人不大喜歡綠色,雖然這荷花開得也不錯。”
    他說完,聶楚荊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再抬頭,這玄衣男子已如一道黑影般遠去了,殘影中,他丟下一句話:“兩位要不要隨我來探一探這暝幻宮?”
    金雀夕皺眉對聶楚荊道:“這廝到底是誰?”
    聶楚荊忍住很想再拍金雀夕腦門的衝動,沒好氣的說:“石墨寒,道歸幽門的高手。”
    白舒眉與師妹賀千曲直聊到日上三竿,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說今日五更就起床了,此刻正乏,且回去午憩,便告辭了。
    房中剩下賀千曲一個人,她收拾好房中的碗碟,也伸了伸懶腰,掐滅了爐中的安神香,順手拿起架上的一本烹飪書,回到榻上。
    陽光正好,如金黃色的蜜漿,順著窗格棱子點滴流入了進來,正是慵懶養人的好時刻,榻上的人兒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睡意襲來。
    這時房門驀然被推開,滿屋的陽光傾瀉進來,刺得她眼睛都睜不開。一個人闖進來,喊道:“師姐,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