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囚室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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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慘白,夜風刺骨透冷。
聶楚荊緩緩睜開眼睛時,觸目還是那方兩人之高的黑色鐵門,上麵鉚釘星布,四麵的牆磚縫起伏不平,偶見有黑岩凸出,岩中稍滲著些水,看起來年月不短。
他抬起頭,側目望了望窗子,那窗外一輪圓月,既冷又白,不偏不倚,月光似一張瑩落的薄紗罩在他身上,有點寂寥,卻又有點暖。
他試著動了動手腕,手腕處便傳來一陣劇痛、拉扯般的無力,身側傳來一陣“喀啦啦”的聲音。
他站立著,兩條浸過黑水的鐵鏈繞著他的手腕纏過五圈,再牢牢釘在牆上,這聲音便是他扯動鐵鏈發出的。
一條更是粗大的鏈子纏繞過他的腰間,牢牢釘在後方的石牆上,他全身衣服分布暗紅不勻的血跡,腰間佩劍已不在。
這是他第二次醒來,仍如第一次醒來一般,在這黑暗的地下牢籠,內力紊亂,胸中一口真氣正在持續渙散。
他笑了笑。
沉重的鐵門響了一下,被推開了,來人身姿卓越、頭上翡翠金冠,麵容冷峻,森然道:“想清楚了嗎?”
聶楚荊輕笑了一聲,道:“暝幻宮主,手段便就隻有這樣了麽?”
一陣掌風襲來,到胸前就處驀然化做數十條黑蛇,蛇口一張,萬毒鑽心。他吐出一口鮮血,有不少沾到了他的衣襟處,又多了幾道血痕。
在他陷入昏迷前,腦中閃過一道光芒,回憶起這幾天的遭遇。
三日前。
在開始第三局術法比試之前,離痕宮主示意白舒眉與賀千曲先稍事休息,半柱香以後方開始。
眾人見稍有閑隙,便攀談起來。
塤殤在柷音的療傷下,內息逐漸回複。她聽得兩人要比試術法,不由得歎了一聲,與柷音低聲交談起來:“伏琴師姐若要動用第三階,恐怕千曲負傷不會比我輕。”
柷音沉默了一陣,道:“師姐不太可能動真格。”
當是時,金雀夕、聶楚荊等人正站在她們身邊,金雀夕忍不住開口問道:“可否請問塤殤仙子,這暝幻宮的術法,何為三階?”
塤殤心下感激方才血魃一事聶楚荊出言提點,對玄劍山莊眾人頗有好感,猶豫了一陣,便坦然道:“暝幻宮術法難以細說,概而言之,大致是有‘四言、三階、二品、一絕’四種。”
她頓了頓,接道:“四言為:引物、瞳術、輕訣、召言。引物之意便是引外在之物,譬如方才的‘引魂塵’,是其中之一。需要熟知酒、茶、調香、甚至各種毒物,方能提煉出各種術法所需之物。”
金雀夕點頭道:“這麽說來是術法的基礎了。這四言中‘瞳術’我時常聽聞,這也是四言之一?”
柷音接道:“不錯。暝幻宮中,各術法並非獨立使出,需根據實戰時搭配使之。”
塤殤點頭道:“這瞳術之後,便是輕訣。細說繁冗,概而述之,輕訣其實是利用五行變化,用靈力結印訣,化五行之物於有形、或致幻。”
她見金雀夕似懂非懂,便在俯身用右手在砂石地上隨手畫出了一道彎曲之紋,道:“請看。”
金雀夕仔細看了一陣,見隻是普普通通一道淺砂石,沒什麽特別之處。
他想了想,自己也在旁邊依樣畫葫蘆,畫了一道曲線,正想說什麽,忽見塤殤所畫的那道曲線隱約間有色澤變化,心下一奇,趕緊再凝神觀之。
隻見那曲線忽然越變越暗,竟然一下子活動了起來!一條灰色細蛇倏然騰空而起,直撲他麵門而來,他低呼了一下,反應過來,以掌劈之,那蛇便應掌聲而落,掉在地上散成了一堆沙土。
塤殤笑了笑,道:“這便是輕訣的一種。砂石屬土,蛇也是出於土,我結了印訣,用些許靈力注入,短暫產生變化,此是幻術、也非幻術,但隻消瞞過你眼睛一刻,我便有機會動手。”
金雀夕搖了搖頭道:“我中過伏琴仙子的幻術,這點教訓我倒是還有的。你在畫那曲線時,我已暗自戒備,料想不該如此。”
石墨寒“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聶楚荊道:“她右手畫曲線的時候,左手放在身側,朝你的位置散出了些許引魂塵。你凝神看她畫曲線,並未注意,已吸入了些許粉塵。”
塤殤微笑道:“沒錯。這就是我柷音師姐所言,術法並非獨立行之,而是搭配而行。”
金雀夕沉吟道:“這個輕訣,看起來不需要借用器靈,威力卻不怎麽樣?”
塤殤搖了搖頭道:“雖然輕訣屬於最基礎之列,沒有動用器靈,但若借助器靈之力,便是錦上添花。隻不過,我門中卻曾有一人,她從未使用任何器靈,單單憑對輕訣爐火純青的運用,便已至尊者之境。”
聶楚荊眼中一凝,道:“可是滄溟尊者?”
塤殤訝然,似乎沒想到聶楚荊會懂得這個名字,點頭道:“不錯。滄溟尊者的確是本門中把七百二十種輕訣運用至爐火純青之人,便已足夠威懾五界九州了。”
金雀夕往高壇上打量,問道:“哪個是滄溟?”
柷音與塤殤都笑道:“尊者已有多年不在宮中,行蹤飄渺,我們師尊亦甚少見她。”
塤殤接著道:“如此便是輕訣一說,四言中剩下的便是‘召言’。這個也甚好解釋,其實就是掌握召喚器靈之印訣。至於‘三階’,便有些艱澀了,以一言蔽之,三階乃‘震、迷、控’。一般需動用器靈、或如寒淵鳥那樣的神鳥靈體。”
她望了望柷音道:“方才我與柷音師姐的樂器對攻之中,屬於三階中的‘震’字一階,簡言之是用器樂波動震人心弦,亂其內力與靈氣。”
“迷階則在震階之上,譬如,在這器樂之聲亂人真氣之後,便能長驅直入,陷人神智於混亂,昏迷難醒。那日伏琴師姐在薊陽城內便是用了雙笙玲,施展了瞳術與迷階,但她並未使用太多靈力,否則金少俠恐怕不會那麽快便清醒。”
她頓了頓,望了望聶楚荊,意味深長地道:“但是聽師姐所言,聶公子卻似乎完全沒有受影響。”
聶楚荊笑了笑。
柷音忽道:“三階中,迷階往上我等皆未習得。隻因每上一層,修習難於再登一層青天,單單論那可亂人心智的‘迷階’,已需耗費大量靈力。而控階……”
她歎了口氣,道:“這更是需要耗數倍於‘迷階’的靈力才能達到,一旦使出,便可操縱那人的喜怒哀樂等情緒,乃至於短暫控製他的心智。”
金雀夕眼皮一跳,道:“這三階已然如此。後麵還有二品、一絕?”
柷音道:“二品之境,我等已難以望其項背。伏琴師姐為我四仙法首席,修習是已到三階中最高階,也已耗費了許多精力。二品者,乃是‘滅生’與‘入魂’,我等所知不多,也不敢妄言。更遑論‘一絕’的絕頂之境了。”
石墨寒笑道:“那麽我替你妄言一番。離痕宮主方才的寒淵之焰,是‘滅生’之力。至於‘入魂’麽……你們宮主尚有一步之遙,並未到達!”
柷音心中一驚,臉上笑道:“對付一隻血魃而已,殺雞焉用牛刀?”
石墨寒笑了笑,也不說話。
半柱香過去,白舒眉與賀千曲互彎腰行禮,開始比試。
白舒眉紫衫翩翩,腰間別上了那一對晶瑩剔透的雙笙玲,風中清脆作響。賀千曲一身紅衣勝火,左手中握了一支白玉寒笛。
白舒眉站立不動,賀千曲知師姐讓她先手,也就不推辭,趁一陣微風吹過,身形隨之而動。
玉笛先是在手中陡閃了一下,縱身向前,身影三番變化,快如電般指向白舒眉身上的幾大穴位。
白舒眉下盤未動,腰往後一仰,玉腕靈活如蛇一轉,繞過賀千曲手中的寒笛,點向千曲手肘的穴道。
賀千曲隨即左手一軟,笛子往地上一掉——
這時她身影迅速調整,側了一側,右足足尖一勾正下落中的笛子,把那笛子往空中一踢,同時藏在身後的右手忽然向白舒眉撒去一把銀色的引魂塵;還不待笛子落地,另一隻左腳就往白舒眉下盤掃去。
白舒眉袍袖一揮,拂開引魂塵,雙腿點了一點,往上一躍,出手如風,勾住那下落中的笛子,一把握在了手中。
她一舉拿下了賀千曲的笛子,正自暗喜,正準備要開口說話。
忽然間,她眼角餘光瞥見賀千曲迅速轉了個身,撒完引魂塵之後空出的右手向內彎曲,手肘用勁,猛然就要往她下落間的腰間擊去。
她當即蠻腰一扭,在空中柔韌地一翻轉,雙腿在空中轉出一道圓潤的弧線,喝了一聲,驀然雙腿用勁,一腳使去力道,踏向賀千曲的手肘。
賀千曲也不躲閃,也不抵擋,由得白舒眉雙腿踏下,手肘頓時發出一陣骨頭欲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