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白鳳流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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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武場上,白舒眉與賀千曲又過了幾招,此刻雙笙玲已回至白舒眉的腰間,光芒愈加大盛。她左手仍然執著賀千曲的那支寒笛,施施然笑道:“師妹,承讓了。”
    賀千曲點點頭,顯然也是十分酣暢,有一抹紅暈開始湧上她的臉頰,是那酒勁開始發作。她一甩袖子,一股內勁逼入丹田,滴滴水滴從左手指尖流出。
    白舒眉見狀,柔聲道:“師妹,現在方始逼酒,可影響功力?或許我給師妹些許時間,如何?”
    賀千曲不答,右手卷起一陣風,一掌向白舒眉劈過來。
    白舒眉躲過,一旋身子,雙笙玲祭入空中,雙手瞬間結了一百八十個訣印,速度之快,幾超極限。
    眾人頓感空氣中一陣壓抑,那鈴鐺在空中忽然靜止不動,一點清脆之聲也再不作,而是在空中懸著,緩慢搖動,連光芒也似鏽了半分,天地之間安靜得沒有風聲。
    少頃,才有些微風吹來,卻又沒有涼意,好像時光慢在了當地。
    彼時正是申時,日光卻忽然暗淡了下來,像是酉時提前到了,昏暗天地間,白舒眉的眸子漆黑得如同無底深淵,眉間的那方銀砂卻顯得尤為閃亮。
    賀千曲身形驀然一頓,迅速轉頭避開了白舒眉的目光,同時舉起右手手掌,往自己肩膀的位置狠狠一拍,嘴角頓時沁出一絲血。
    金雀夕見狀,不解,問道:“這是為何?”
    聶楚荊道:“薊陽城下,白舒眉下的就是這個術法,現今用的靈力比當時更甚十倍。”
    金雀夕驚道:“這便是三階中的迷階,與四言中的瞳術?”
    聶楚荊點頭道:“不錯。”
    金雀夕擔憂地說:“小茴香哪有我與師哥這樣的修為?恐怕扛不住。”
    賀千曲往自己肩膀處狠拍了一下,方逼得自己神智勉強保持清晰。
    她借勢躍向崖邊一株小樹上,暫時躲過那一方鋪天蓋地的攻擊。摸了摸腰間藏著的一個東西,思索了一陣,從樹上一躍而下。閉著雙目向著白舒眉緩步走去,雙腿微抖,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
    白舒眉蹙了蹙眉,道:“師妹,你若再勉力堅持,隻怕會傷至內腑。”
    賀千曲笑了笑道:“塤殤力不及柷音,也從未低頭便認輸呀。”
    塤殤聽聞,微點了點頭,目中似有淚光。
    賀千曲笑著對白舒眉道:“師姐,你常說我廚藝精進,我這番研製了一樣新物,還來不及對你展示。”
    說著,掏出一個小瓶子,內力一運,那瓶子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擲向白舒眉。
    白舒眉還未看清楚來物,隻覺得顏色甚是詭異,心中一凜,未及思索,左手還執著賀千曲的寒笛,便下意識間舉起格擋了一下。
    驀然間她的左手麻了一麻,這才記起第一次擊向賀千曲時,被她反置穴的技法所震,如今手指的陽溪穴還有些許酸麻,便輕哼了一聲,笑道:“師妹如此大費周章,是想要回這笛子吧?既如此,給回你就是。”
    她嘴角閃過一絲譏諷,那笛子便脫手而出,向賀千曲飛去,同時她低頭望向地上那詭異色彩之物,隻見那瓶子流出不少紫色的液體,卻是見砂石就融化,瞬間不見。
    金雀夕一見這鑒源水,忍不住笑了一下,望向石墨寒,又望了望聶楚荊,卻見聶楚荊一臉的凝重。
    賀千曲一接笛子,身形忽然一個踉蹌,往後接連退出七步,胸中一悶,一口鮮血壓抑不住,“哇”地噴出。
    聶楚荊早就看出來白舒眉在用右手拋出笛子之前,左手迅速結了輕訣,往那笛子上灌入了一道強勁的靈力,賀千曲若強接之,便會受傷,可是她卻像是寧願受傷,也不願那笛子因無人接應而落地,或許是怕它會碎折。
    可見她其實很珍視這支笛子,寧願受傷也要接著。
    他心中沒來由覺得一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
    賀千曲一擦嘴角的鮮血,迅速調整內息,把笛子放在嘴邊,緩緩吹起,那笛子聲悠揚曠遠,飄飄蕩蕩,像無根的蘆葦。
    一時間她覺得心中安靜了下來,嘴角湧現一絲微笑,渾然已經忘記了身處白舒眉的術法壓迫之下。
    聶楚荊看著這一幕,隻覺得喉嚨一陣發幹。
    石墨寒忽然道:“這——這很不對啊。”他一向自信,很少有如此失態。
    金雀夕問道:“有何不對?”
    石墨寒一指賀千曲,道:“她的笛子,是死的。”
    金雀夕一驚,道:“什麽意思?你是說,她的笛子是沒有器靈的?那意思便是,那不過就是一支普通的笛子?”
    塤殤在旁邊,歎道:“千曲的笛子,從來就沒有器靈。”
    周圍聽得的眾人,紛紛愕然。
    聶楚荊緩緩道:“不僅如此。她根本就沒有絲毫靈力。”他的語調有些嘶啞。
    眾皆寂然。
    金雀夕道:“師哥,你是說,她從方才打到現在,隻是用內力在對抗?”
    聶楚荊沒有回答。
    石墨寒道:“沒有絲毫靈力,就是一個凡夫俗子罷了。就如天下所說的‘武林’,雖然也是古道熱腸,身手不凡,可畢竟隻是一介肉胎,如何抗得過術法修真之人?”
    他歎了聲,恍然道:“難怪從我們昨日在荷花池旁見她,到現在,她都沒有使過任何術法。這樣的凡人,為何會被離痕宮主列入四仙法?看她笑話麽?”
    塤殤怒道:“少胡言。你看她雖然隻有內力,她身手哪點又比我們差了?”
    石墨寒啞然,臉上罕見一抹愧疚。
    這時隻聽離痕宮主冷冷地道:“你們兩能速戰速決了麽?”
    白舒眉回頭,輕輕道一聲:“是。”看向賀千曲,目中又有不忍之意。
    賀千曲卻沒有看向白舒眉,隻是靜靜地站立著,還在閉目吹著那笛子,渾然忘我。
    白舒眉一咬牙,左右手結數十個訣印,罡風又起,那風又似化成了千萬把透明的刀刃,一起卷向內力損耗已至燈枯的賀千曲。
    賀千曲睜開眼,微微一笑,道:“我不會輕易認輸。”這句話像斷線的風箏,飄飄蕩蕩落到的地方,便是高壇處那離痕宮主的方向。
    此刻她靠僅存的一點內力支撐,身形閃挪,穿越那風刃的間隙,手上腳上但凡裸露的地方,已有多處被割裂,流出了鮮紅色的血。但她身上一襲紅衣,倒也看不出有無受傷,也許穿上這紅色的衣衫,也是有意為之。
    眾人見她此刻身形一晃,行動忽然迅捷起來,在將要接近白舒眉的時候,驀然間身法再一變,細長的寒笛光芒一閃,身影頓時遍布白舒眉的前後上下左右。
    那身法之快,甚至快過了白舒眉一次次左右手結印的速度,每一次笛子的刺入,都盡往白舒眉全身重要的幾個穴道而去。
    笛子揮舞之間,乃至生風卷雨,映日生輝,卷起了漫天的落葉。
    白舒眉麵對她忽然快起來的身法,一時反應不及,身形連退,暫時失卻了結印的時間。
    賀千曲又輕喝一聲,身形再變,如白鳳翱舞,盡封對手的去路。
    在場數人或有看得懂的,譬如玄劍的四位劍客、道歸峰的石墨寒,一時間陷入愕然之中。
    金雀夕下巴像再合不攏,結巴道:“這……這不是昨天師哥你在荷花池邊舞的劍法嗎?這是我玄劍山莊的‘白鳳流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