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杯中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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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千曲對石墨寒道:“我不用問。因為那天的梁上之人,就是你。”
石墨寒眯著眼睛道:“所以你尋我來,是興師問罪?”
賀千曲搖了搖頭,道:“我隻想問你,這是什麽毒?”
石墨寒卻不直接回答她這個問題,笑嘻嘻地道:“這還是興師問罪。”
賀千曲眉頭一皺,拳頭緊握了一握,終究還是忍了下來,道:“我是誠心請教石公子,盼石公子賜教與指點,告訴我這究竟是什麽毒。”
石墨寒在暝幻宮初見到她時,是在荷塘邊。那時候她對他、聶楚荊與金雀夕,皆都是直來直去、毫不掩飾。此刻見她沉言冷靜,知道離痕之死在她的心中猶如千斤重壓,也就不便再與她開玩笑了。
於是他想了想,道:“你把杯子給我看看。”
賀千曲把綢緞連同杯子都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遞於石墨寒。石墨寒雙手接過,凝神看了起來。
良久,他臉上浮現一絲奇怪的表情,沉吟道:“這毒……”
他忽然放下杯子,問賀千曲:“你為何要來問我?”
賀千曲道:“因為這世上最了解毒的,隻有道歸峰與蝕劍門。”
石墨寒帶著一種耐人尋味的笑容,道:“你就不認為我是凶手?”
賀千曲道:“你如果是凶手,就不會引我來此。”
石墨寒臉上帶著淡淡的嘲諷意味,道:“我引你來此?難道不是你派你的小師妹玲瓏以紫檀竹葉青相邀,讓我來此處相見麽?”
賀千曲望了石墨寒片刻,從袖中拿出一根黑色的羽毛,那羽毛是精致的寒鴉之羽,與石墨寒披肩上那數十根黑鴉之翅,一模一樣。
石墨寒看到這根羽毛,笑容頓時收住。
賀千曲端詳著這根輕盈的寒鴉之羽,輕聲道:“當時師尊用殘餘的靈力擊向屋頂,她雖然中毒了,但這一擊裏麵所包含的寒淵之力,我自問天下能夠躲過的人也並不多。”
她眼光投向石墨寒,道:“當時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身法天下第一的人,這個人自然是你。後來我仔細查看那屋頂的缺口,想像當時梁上之人如果是我,而我又是凶手,我應該怎麽做?”
石墨寒道:“哦?如果是凶手,該怎麽做?”
賀千曲道:“如果我是下毒的凶手,那麽我既已引出了離痕宮主這一掌,此刻就是最佳的下手機會。縱使還沒有確定對方那時候是否已經飲下了那杯茶,也該佯裝離去,再尋機會回來,以確認對方是否已中了我的毒。”
她抬頭望向星空,淡淡道:“但是這個梁上之人,卻再也沒有回來。如果他就是凶手,除非他確定我師尊已經中毒,否則不該離開。”
她把手中的黑鴉之羽舉到眼前,道:“再後來,我在屋頂的一塊瓦片下方,發現了這根羽毛。”
“名動天下的道歸峰第一高手石墨寒,要讓他負傷已經很難,何況要留下他身上的黑鴉之羽?”她看著這黑色羽毛,幽幽道。
“即便是躲不過我師尊的那一掌,落下了一根黑鴉之羽,對你而言,回到現場取回也並非難事。再說,這根羽毛,根本不是在那缺口之處發現的,而是壓在了五步之外的一塊瓦片下。換而言之,這就是你故意留下的。”她目光閃動,望著石墨寒。
石墨寒微笑道:“原來那天在荷塘石橋邊,你好像魂不守舍,原來並非完全如此?”
賀千曲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接著道:“我後來還在想,這根黑色的羽毛在同樣黑色的瓦片上,毫不顯眼,而且還被瓦片壓在了下方。你到底為何要這樣做?”
石墨寒笑意更濃,道:“哦?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且說來聽聽。”
賀千曲望了他一眼,道:“因為你知道,如果我連這根羽毛都找不到,我就沒有這個資格來見你。”
石墨寒大笑起來,道:“很好。我現在總算明白了,聶楚荊那日為何寧可動用了玄劍令牌,也要解你之圍。”
賀千曲歎了口氣,道:“我知道此事錯綜複雜,一般人也不願意牽扯進來,可是我對毒性所知有限,隻有前來求問。所以請石公子告訴我,那天你究竟還看到了什麽,可知這毒是什麽毒?”
石墨寒“嗯”了一聲,道:“對等閑人而言,如果知道我就是梁上之人,十有八九便會認定我是凶手,我何苦去惹這種麻煩?可是對你呢——”
他忽然身形一閃,一下子就站到了賀千曲的身前,臉上帶著一貫醉人的微笑,凝視著她的眼睛:“可是對你,我卻願意留下一個機會。所以我留了這根羽毛在屋頂。若是你找到了,自然是好;若你沒有找到,你便是用一千埕竹葉青交換,我也斷不會來!”
賀千曲不著聲色地往旁邊挪了幾步,淡道:“所以我才來請石公子賜教:那天你究竟還看到了什麽,可知這毒是什麽毒?”
石墨寒見她如此,哈哈一笑,身形又一飄,還是倚在了那株小樹苗旁。
賀千曲心中止不住大怒,暗思:“此人簡直有毛病,必定以為自己飄來飄去的樣子很帥!”
表麵卻不做聲,靜等石墨寒的回複。
石墨寒單手往腦後一枕,終於頓容答道:“那天夜裏,我聽見你與聶楚荊彈琴吹笛,便在不遠處的屋頂閉目欣賞,後來我準備起身離開時,回頭望見你在荷塘邊的小屋附近隱約有影子在動,我好奇心起,便前往看看究竟是誰。但我到了以後,卻見根本沒有人,隻有你師尊離痕一人在屋裏,正在榻上閉目打坐……”
賀千曲打斷他,急道:“石公子,你且等一等。你說你回頭望見我屋子附近有影子在動?且你認為這影子並非我師尊?”
石墨寒道:“是的。我認為這影子並非你的師尊離痕。恕我直言,這影子的身法之快,遠超於離痕宮主。”
賀千曲大驚,道:“遠超?這是快到了什麽程度?”
石墨寒道:“快到我不能確定這個影子到底是我看錯了,還是真有其人。”
賀千曲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時未及說話。
石墨寒道:“天下能夠比我更快的人,也寥寥無幾了。這暝幻宮中,縱數三千弟子以及來此觀比武的五大門派,單論身法之快是沒有一個人能追得上我的。”
他繼續道:“待我到你屋頂上方的時候,四周卻並沒有一個人。我見離痕宮主正在榻上打坐,她的樣子……”
賀千曲急道:“怎樣?”
石墨寒仔細回憶了一下,又看了看手中綢緞包著的杯子,道:“她的樣子像是中毒,卻又不太像。中毒之人,尤其是中了劇毒的人,嘴唇的顏色必定有異,呼吸也必定紊亂,而你師尊的呼吸卻仍是均勻的。”
賀千曲幾乎潸然淚下,道:“這是師尊在勉力強撐,需等到我回來。”
石墨寒緩緩點了點頭道:“應該是如此了。或許也是擔心如果露出中毒的跡象,隻怕下毒之人要立刻對她動手了。”
賀千曲痛苦地歎了聲,道:“那麽你那時候又是如何知道若師尊中了毒,這毒便是在茶水中?”
石墨寒卻像是想到了什麽怪誕滑稽的事情,忍不住笑了一聲,道:“你可記得那日在石橋邊,趙燭樓那一番關於毒的論調?”
賀千曲想了想,點了點頭。
石墨寒道:“越是烈性的毒,越是沒有顏色沒有氣味。趙燭樓那廝雖然太猥瑣,但他對毒的論述卻是沒錯。離痕宮主所中之毒,非明毒、非暗毒。如果用焚香一類的毒香,肯定是瞞不過離痕宮主的。當時屋子中,隻有那杯茶少了半杯,那毒應該就是在杯中了。”
賀千曲想了想,試探著問他道:“但也有可能是師尊在早些時候已經中了毒,來我屋中方始毒發?”
石墨寒哈哈笑道:“賀千曲,你莫來故意考驗我。且不說那黑影到底是誰,就說這毒,如果離痕宮主早就服下了,按照她的修為,難道需要到你屋中才知道自己中了毒?”
賀千曲默然半晌,道:“不錯。師尊曾說過,這毒有兩道,一道下在茶中,乃是化功散;另外一道是……是下在了杯中。”
她此時方才對石墨寒說出了離痕當時的推斷。
石墨寒低頭再看了看杯子,道:“那便是了。否則以離痕前輩的絕世之功,即便是囚毒,也不見得逼不出來。她之前耗費太多靈力,又中了化功散,隻怕是大羅金仙,也難以逼出這毒來了。”
他提起杯子,凝神看了半晌,道:“可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裏,我現在看這杯子卻是一點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