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如廁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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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儀華夏易悠悠!
小喜淩晨被便意急醒,起來到灰廁解手。
四十九號居所位處池塘一角,也有幾所相鄰的客宅,所以,旁邊的大灰廁是公用的。灰廁可用來大解,也有用來存放柴灰的功能,兩個坑區共用一個茅草頂,隻在裏麵用低矮的土牆簡單分隔。
這是男廁,已經有一個人在裏麵大解。相互咳嗽一聲,算是彼此的招呼。人有三急,各自手拿一束揩股的稻草,一同蹲在廁橋上痛並快樂,那是常情。
天色還是微蒙,看不清那人是誰。除了剛才的咳嗽,並沒有言語之聲,按估計,應是入住的新客。小喜解了下邊衣裳,翹起小小的股端,盡力地屙。
有時,又進來一個人。那人提著灰筐,到灰區去倒灰。灰同糞便都是肥料,田裏的莊稼可靠著它們了,定時會有人來清運。
倒灰人動作有些大,弄得柴灰飄揚到了這邊。不想吃灰,小喜排了八九成,匆匆用那束稻草揩過了,要起身拉衣。
隻見一同蹲在廁橋的大漢破口大罵
“你眼瞎了!把灰弄到這邊來,是要沾糞球吃嗎!”
言語甚是粗魯!他大概是排好了,氣衝衝站起來,係好了衣裳,不知有何下一步動作。
倒灰人聽了責罵,勃然發怒,口中向外噴出一股邪火
“你老牡的,一大清早就滿嘴噴糞,是想找死吧!”
隨著落下的話音,用木棍“啪啪”打了兩下灰筐。其後,把框子一撂,掄起木棍就走過這邊來敲人。
問題是,那倒灰人好像看錯了方向,木棒惡狠狠地照著小喜的頭上砸下來。
還好,有些預見性的躲避,小喜躲過了要命的棍擊,他用手指著大漢,自辯中帶著些埋怨
“大哥你弄錯對象了!剛才說那話的不是我——求求你,看清楚,別亂打!是這位老兄怪你倒灰不注意動作呢!要較量,你就和他較量去麽!”
慌不擇言,小喜急著要把禍水東引。
“哎呀!你個小毛孩,糾纏起我來了是吧——”已經站直身子的大漢,轉向小喜
“孩子,你是怎麽說話的!你挑撥和誰較量呢?”
那大漢擺弄好衣裳後,動作極快地從身上解下了一把匕首,在手中玩花一樣地比劃著。
倒灰人再次掄起木棍,先向大漢虛晃了一兩下,然後卻又回頭,對準了小喜猛砸過來。
小喜嚇得趕忙放下束著衣帶的手,憑借著靈活小巧的身子,躲過了夾攻。
“砰!”倒灰人的木棒沒有握牢,飛了出去。
看到自己無奈一個小孩之何,他有些惱羞成怒,如同惡鷹捕食,立馬對著小喜撲過來,大有要把少年撞下茅坑的意味。
小喜也深知,一旦被往後推到入坑,那將麵臨著的是什麽,於是弓腰一轉,從倒灰人的腋側穿過,讓其撲了一空。因為用力過猛,倒灰人“撲通”一聲,反而自己衝下了茅坑。
茅坑很深,汙穢之物幾乎淹沒到了他的脖子。那人在下麵仰著頭掙紮著,一下子上不來。
此景此情,讓小喜有些呆。但是,拿匕刀的大漢並未想著出手救人,而是血口噴向少年
“沒有想到,你這小小毛孩子,還把大人弄下糞坑了!人小鬼大的家夥,你這是想謀殺啊!看我不把你抓了去報官!”
小喜看出來了,大漢口裏說要抓人報官,實際上動作卻很凶狠,大有如同倒灰人那樣想置他於死地的意味。
事發突然,大出小喜意料。看到刺向前來的刀花,小喜來不及辯駁,慌忙躥到灰區,抓起一把灰來,向著大漢揚去。大漢被迎麵的一把柴灰蒙了眼臉,急把匕首收起,騰出手來擦抹。
小喜獲得喘息之機,要奪門而逃。忽然聽到廁門口也有動靜。細細一看,是另外一個手持長劍的人,守在柵欄門口。小喜不敢貿然出去,感覺這是一個有預謀的圈套。
大漢揉搓了兩把眼睛,又操起匕首,如怒目金剛。小喜生怕被他刺著了,情急之中,使出了他修習得有些熟練的看家功夫——
左拳右掌,抱於丹田,拳掌互換,運氣、發力!竭盡全力,比昨晚加在藤條身上的多了幾分功力。
快中有慢,動中有靜。隻見小喜拳掌翻飛如行雲流水,力量隨著掌中靈氣發出。
力氣跳躍穿行,有了一種意象!
數之所畢,其象已成。
一招裝載著一元黃芒之力的隔山打牛招法發出。
出其不意,攻其無備。
意欲前攻的大漢,未曾預料到一個九歲孩子竟有如此力量和功夫,防備不足,受到推力,站立不穩,向後仰跌,隨著重重的身體狠狠地撞在了廁牆之上,“哎喲”一聲,手中匕刀飄入糞坑。
守在廁外望風的第三個人,在聽到倒灰人落坑動靜時,就想進來援手,又覺得小小一個孩子不足為慮,還是望風要緊。
萬一有人前來,可要馬上停止刺殺計劃,隻說是裏麵幾人因為口角誤會,發生了爭執。
他想,裏麵兩個夥伴,完成這樣一個目標,自然是綽綽有餘,自己還是堅守既定的分工好。
但是,廁中的動靜,已然引起了灰廁外初二的警覺。
後麵跟隨而來的小狗,見自己的小主人受到危險的傷害,不肖吩咐,立即在外麵展開反擊。隻見它一個箭影撲了上去,在廁外第三個刺客的右手腕上撕咬了一口。
那人痛得狼嚎一聲,所持之器砰然落地。都是大意的後果。
初二實施了非常有效的鉗製,但也吸引了裏頭大漢的注意。小喜怕他重新動作,忙從灰堆上爬到牆角與茅頂之間的空洞裏,然後跳了下去,口裏拚命的狂呼
“有劫賊,有劫賊殺人啦!快來抓劫賊啊——快來人啊——”
初二聽到了茅廁背後小喜的聲音,知道小主人已經突圍成功,也配合著他的呼喊,狂吠起來。
……
清晨的時空本不喧囂。廁所裏的動靜,初二的吠叫,小喜的呼救,在龍鱗客棧掀起了前所未有的警報。
早起的人們,自然向著這邊走來。還沒有起床的,聽見這番聲響,也打破了往日的習慣,披衣出門,探看究竟。
大漢把同夥從茅坑裏先拉起,然後拿起木棍轉出廁門,把汪汪大叫的小花狗嚇退了。
看著離去的小喜和初二,望望身邊狼狽的倒灰人和被小狗咬傷手腕的兄弟,大漢一邊搖頭,一邊歎息
“大意了啊!這樣精心布置,我們竟然失手了!”
……
兩個同夥都逃走了,留下的,是那個倒灰人。他跌入了茅坑,起來後行動不便,被同夥吩咐幾句後留了下來。
大家問起情況,那倒灰人反把自己描述成了一個受害者。
不過,施害的是那個大漢而不是小喜。還有一個人麽?那是那大漢的夥伴,“憑良心說話,他卻沒有攙和進來!”
倒灰人一副很客觀的樣子,詳詳細細地告訴大家他不過倒灰時動作有些大罷了,“值得他那樣破口大罵和動粗麽!”
對於小喜這邊的指控,他推說因為當時天色微明,看不太清,小孩子亂竄,可能有些誤會。
頗能自圓其說。
對於倒灰人的敘述,小喜大部分也是認同的。
小喜尋思,兩個關鍵人物已經逃脫,自己證據也不足,在沒有搞清真相之前,自己就算堅持指控,也隻是小孩家的一麵之詞,別人不大會輕信的。
主要的是,他想看看接下來的戲,將會如何演下去。
何況,除了驚嚇,相比而言,他是最沒有受到傷害的一方。
大家也就沒有把倒灰人怎麽樣,隻是讓他先回居所洗換衣服後再做理論。
捕頭黑風甲帶了幾個捕卒過來,他們對相關人員的情況做了一個清查。
倒灰人入住的是龍鱗客棧四十八號,住進客棧已經有半個月之久了。而他所說的倒灰之類的口供,確是事實描述。
另外兩人則是五十號居所的住客。
依倒灰人供述
“那兩人,一個高壯威猛,一個稍瘦,但也雄健。不過說句本心話,瘦健漢子沒他什麽事,反是一場吵擾讓他被一條小狗咬傷了!罵人挑事的,是那高壯的漢子,我被其罵惱了,想拿木棍嚇唬他,反被他嚇跌到糞坑裏去了——”
旁觀的人聽到此處哈哈大笑。
倒灰人有些不好意思,接著告訴黑捕頭
“我在坑裏掙紮了一陣,後麵他倒起了一些善心,看我在下麵掙紮得可憐,也不與我吵了,還把我拉救了上來!誰知道,這小孩子大驚小怪,擾動到大家了!小孩子看到我們大人起衝突,誤會了,也是怕吧,就從灰角落裏爬了出去。這樣也好,大人起了爭執,沒有輕重,省得誤傷——那個——”
黑風甲問
“你和那兩人,都認識嗎?”
“——這個——我們比鄰而居,彼此見了麵,有打招呼的。畢竟,我住進這裏,也有十幾天了。都怪我,倒灰沒有注意動作,惹惱人家了。”
“雖說都是客棧的租客,你們也都是比鄰而居的,為何不相互忍讓一下?”
黑風甲仔細聽了他的敘述,盤問道。
“都怪我魯莽了!今日起得稍微早了一些,天色尚暗,沒能看清人,也未去辨別是誰在說話。我當時在灰角那邊,光色特別不好,聽到咒罵,掄起棍子就想嚇他一下!後來到了麵前,發現是一個孩子,就把棍子收住了!”
“……”
倒灰人把自己說得很有善心。小孩子沒有受到傷,該他如此大話。
小喜辯說是自己避讓得快,不然,這一棍子就挨著了,掉下茅坑的,也可能是自己了!
但他沒有說出是自己發了一招功夫,把那倒灰人隔空打推下糞坑去的。這個,可不能傻憨憨地不打自招哈!
對於小喜的話,黑風甲未置可否。龍涎食坊之後,他們已經算是熟人了。
倒灰人倒說自己掉坑是因為被大漢嚇的,是大漢隨身的腕刀,把自己嚇了一跌,失足掉進了茅坑裏。
依照倒灰人的供詞以及小喜的並不反對的態度,事情的主要關鍵,似乎就明確地隻限於四十八號和五十號兩處住客之間,而其性質,也不外乎是一場口角之爭引發的失誤而已;四十九號的攸喜,是被動卷入的沒有受到實質性傷害的無辜者,雖然並非全無責任,但是更多的是可以充作一個此次事件的目擊證人。
盡管小喜很想堅稱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未遂謀殺,話到嘴邊,還是忍了。這是初步的定性,黑捕頭已經很照顧他了,隻等著另外兩個關鍵的當事人到案後圓了口供就結案。
小喜暫且作為證人留在家裏,隨時聽候傳喚。不能帶石圓珠去聚龍城狂街市了,那都不是事,人家也能理解;龍竹書坊那邊和雲水先生的約會,今天也不能去了,就讓小黑去把草藥取回來,一樣的。
“至於那個蓍占的釋卦?本來是想去聽雲水先生胡扯一下的。算了,不必太當真。今早自己這事情,他就未必能夠預測得到的!”
小喜想著早上發生的事情,又慢慢地有些疑神疑鬼起來
“莫不是自己幻覺吧?把一場口角誤會,看成了一個針對自己的有惡意的預謀?不知道昨晚藤條……”
剛剛聯想到藤條,聽到一聲狗吠,藤條從外麵竄了進來。
“……”
“這個事情,與騰條無關!”
小喜看到藤條急匆匆地前來要自證清白的舉動,心裏立馬把對他的懷疑排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