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劍如雨、剝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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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是收到動手消息的刹那。
    鷓鴣哨餘光便看見一道火光騰的燃起。
    下意識的。
    他反手取出二十響鏡麵匣子,想都未想抬手就是一槍。
    嘭的一道火光。
    扔出去的風燈瞬間化作一片火海,徑直朝那頭巨蛇身上砸去。
    那蛇母反應也極為驚人,蛇尾一揮,憑空將迎頭撞下的風燈打散。
    火星如雨水般灑落。
    那些還在拚命爭搶大魚的黑蛇,根本來不及反應。
    火焰撞入蛇潮。
    很快一陣不似人的淒厲慘叫聲便接連響起。
    尋常黑蛇根本無法抵擋火焰。
    甚至身上的陰煞之氣。
    非但沒能阻擋火焰蔓延的趨勢。
    反而成為了助燃劑。
    風吹火起、火隨風動。
    一瞬間,星星火點便已經衝天而起。
    淒厲聲一陣接著一陣。
    眼看百十條黑蛇瞬間便葬身火海。
    但蛇母卻仿若未聞。
    從始至終連頭都沒回過。
    隻是昂著腦袋,巨大的身軀仿佛直立而起,豎著的巨瞳掃過四周。
    洞窟裏空氣仿佛都被凍結。
    寒氣如瀑。
    鷓鴣哨吐了口氣,右腳在身前巨石上用力一踏,借著那股反震之力,整個人就如一頭鵬鳥縱身躍起。
    嘭嘭嘭!
    下一刻。
    雙槍中火光朝巨蛇傾瀉而出。
    等到落地時,雙匣中的子彈就已經被打空。
    槍管通紅,和四周冷空氣一接觸,竟是傳出一陣嗤嗤的聲響。
    就像是剛出爐的兵器,插入淬火爐裏一樣。
    刺鼻的火氣彌漫。
    鷓鴣哨卻毫不在意,隻是死死盯著那頭巨蛇。
    他槍法通神,從來都是彈無虛發。
    若是平日,他看都不會看一眼。
    雙槍之下有死無生。
    但眼下麵對之物,畢竟不比尋常。
    蛇母、大妖。
    無論哪一個標簽,都得讓他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謹慎。
    咚咚咚——
    蛇母似乎也察覺到了凶險。
    那雙巨瞳裏罕見的閃過一絲凝然。
    眼瞼微微眨動,將瞳孔護住,身上黑鱗則是層層翻湧,形如浪潮一般,將混身上下遮得密不透風。
    好似一瞬間覆上了一重厚厚的鐵甲。
    子彈破空,有種打在金石上的感覺,沉悶的巨響不斷。
    “怎麽會?”
    看到這一幕,鷓鴣哨瞳孔不禁微微一滯。
    這兩把二十響跟隨他至今。
    幾乎從無失手。
    唯一一次還是在黑龍潭,麵對那頭被放出的黑龍,子彈根本無法破開蛟龍鱗甲。
    但蛟……天生如此。
    走的便是肉身證道的路子。
    非法器神物難以洞穿。
    開槍的結果尚且還能接受。
    但族中記載的蛇母,恐怖之處似乎並非肉身,而是……一身奇毒。
    “破!”
    在他驚疑的刹那。
    一道聲若洪雷般的暴喝陡然炸開。
    下一刻。
    一縷熾烈的劍光在黑暗中亮起,一分二、二分四,瞬息之間便化為萬千,猶如劍雨,直奔那頭大蛇而去。
    轟——
    看似輕飄飄的劍花。
    卻是裹挾著驚天動地的氣勢。
    以至於那頭巨蛇,上一刻還在目露不屑的抖動著一身鱗甲,下一秒,雙瞳瞬間豎起,猶如一枚豎放的琥珀金色杏仁。
    它從那片劍光裏,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脅。
    神魂顫栗,死意籠罩。
    甚至不敢有半點遲疑,蛇尾卷起一塊巨石猛地朝身前甩出。
    蓬!
    隻刹那。
    劍光掠過。
    那塊山石就像豆腐一樣被輕易洞穿,化作一堆齏粉,細碎的石屑嘩啦啦灑落一地,幾條疲於奔命的黑蛇成了倒黴鬼,被亂石砸成一堆肉泥。
    同時。
    更多的劍光,沒有任何阻攔,直奔巨蛇而去。
    眼看避無可避。
    巨蛇雙瞳中的凝重之色更濃。
    蛇軀扭動,擰成一團。
    竟是打算用這種方式扛下劍光臨身。
    隻是……
    它還是太過低估了這一劍。
    突破金丹大境不說。
    匡廬山一行。
    除卻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外,陳玉樓最大的收獲,便是那塊呂祖解劍石。
    其中蘊藏的呂祖劍意,乃是天底下最為淩厲鋒芒之物。
    借著那塊解劍石,龍鱗劍前後足足養了三個來月,近百天時間。
    如今還是它第一次出鞘。
    劍意遠勝往日十倍不止。
    別說是它,就是撫仙湖周蛟以真身顯世,也不敢說能夠毫發無傷的接住。
    嗡!
    成百上千道細小的劍光,鋪天蓋地的掠過。
    子彈都無法洞穿的鱗甲。
    此刻卻脆的和紙片一樣,眨眼間,便在巨蛇身上留下無數以計的傷口。
    漆黑的血,混合著滾滾毒霧彌漫。
    那些傷口雖小,但其中蘊藏的劍氣才是關鍵,猶如氣旋般不斷往蛇軀內鑽去,帶來的痛苦足以致命。
    最關鍵的是。
    劍氣不斷消磨煞氣。
    造成的創傷愈發恐怖,根本無法修複。
    巨蛇昂起腦袋,哀嚎不止,縱然它體型驚人,但也難以承受成百上千道劍氣,仿佛置身千刀萬剮的絕邢當中。
    “老洋人,火!”
    “楊方、昆侖掠陣。”
    “其餘人剝龍陣!”
    陳玉樓手握龍鱗劍,縱身一步躍在身前巨石之上。
    目光沉凝,靜如止水。
    有條不紊的布置道。
    “是!”
    隨著他一番命令落下。
    石門外頓時傳來山呼海嘯般的回應。
    老洋人帶著數人闖入門內,蛟射弓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嗖嗖的破空聲不斷,隻不過搭在弦上的卻不是鐵箭,而是被木棉纏繞的火把。
    火箭潑水般撒下。
    猶如一道火龍,將洞窟四周的山崖縫隙盡數封死。
    那些黑蛇原本都已經越過了亂石,眼看就要從山縫中逃回老巢,但在衝天的火光下,卻是齊齊停滯不前。
    再不敢越過雷池半步。
    昂著腦袋,發出急躁的叫聲。
    一時間,就像是無頭蒼蠅倉皇逃竄。
    昆侖和楊方則是一左一右,踩著山崖占據暗道,分明就是為了封死巨蛇的後路。
    至於剩下的卸嶺盜眾。
    並未急於衝陣,而是反手取出腰間匕首。
    剝龍陣乃是卸嶺一派古傳大陣。
    專門對付墓中巨蛇、僵屍一類。
    他們都是山上多年的老人。
    對此再熟悉不過。
    短刀彼此相連,又有骨刺、鋼釘為輔,圍著湖心島一路布置。
    大蛇大蟒穿山過嶺,從來都是來去無礙,蛇軀所過之處,連百十年的老樹都能強行絞斷連根拔起。
    此行它要是強行衝陣。
    除非能夠長出翅膀,否則必定就要從剝龍陣上爬過。
    最初的剝龍陣,乃是以竹簽、樹刺為主,這一趟奔行千裏,茫茫黑沙漠中別說蒼鬆勁竹,就是一株枯樹都難以尋到。
    何況用匕首、骨刺所布的剝龍陣。
    威力隻會更為驚人。
    蛇蟒驚虺,一旦闖過,整個腹部都會被刀刃從中一分為二。
    也就是此行太遠,無法攜帶太多物件。
    否則按照卸嶺盜眾的性格,為了以防萬一,剝龍陣上還會專程塗抹毒液麻藥。
    大蟒走過,到死都察覺不到痛苦。
    那才是真正的剝龍大陣。
    運氣好的話,能夠將蛇皮完整無誤的剝下,而不損傷蛇膽、關竅以及血肉。
    當然。
    眼下布置剝龍陣。
    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圍殺那頭巨蛇。
    一幫盜眾手腳極快,沒多大一會功夫,便在地下湖四周埋下一圈鋼刀。
    那些被火海逼退,四處亂竄的黑蛇,隻要誤入陣中,連片刻都支撐不住,幾乎是眨眼間,便被裁成兩截。
    一雙巨瞳從中斬開。
    至於那頭蛇母,都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顧不暇,哪裏顧得上這些,隻能眼睜睜看著蛇子蛇孫被一一殺死,卻無能為力。
    “這……”
    眼看短短片刻間。
    曾經讓阿塔和突厥部曆代巫師棘手無比的拔鵠刺黑,就被一行人逼到如此死境,站在石門處的烏娜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她曾以為,陳玉樓等人如此莽撞,大概率會吃虧。
    沒想到。
    如今忙忙碌碌的身影裏。
    自己才是最為閑散的那一個。
    就是剝龍陣,她都完全幫不上忙。
    刷——
    眼看四周絞殺大陣即將落成。
    巨蛇再不敢耽誤。
    作為鬼洞的守護神,它有著遠超常人想象的智力。
    如今,唯一的生機便是逃回蛇巢,進入鬼洞,求蛇神賜下神力,方能取得一線活路。
    這些人……
    比起之前來的那一夥。
    實在要強出太多。
    即便是它也無可奈何。
    仰頭發出一聲嘶吼,巨蛇扭動身軀,也顧不上劇痛,一頭紮進地下湖中,噗通一聲,濺起水花無數。
    “陳兄,它要逃……”
    鷓鴣哨臉色一變。
    下意識就要衝出去,攔住它的去路。
    當年族中不知死了多少勇士,方才將其殺死,他實在不想看到重蹈覆轍。
    “道兄放心。”
    “強弩之末,它逃不掉!”
    陳玉樓搖搖頭。
    剝龍陣下,走水大蟒也要伏誅。
    何況剛才那一道劍氣,已經將其重傷,蛇母生命力再過強大,如此重重圍殺大陣下,也不可能有半點生機。
    “可是……”
    鷓鴣哨始終放心不下。
    猶豫片刻,還是將兩把二十響鏡麵匣子收起,轉而出現在手中的是一把刻滿密宗經文的金剛橛。
    這把密宗法器。
    連蛟龍都能鎮壓。
    實在不行的話,他寧可舍棄這件法器,也不能看到放虎歸山的一幕。
    縱身一步掠出。
    鷓鴣哨速度極快,竟是先行一步越過地下湖,出現在了老洋人身邊。
    手中那把金剛橛。
    似乎也感應到了妖氣,金光閃爍,符文交織。
    那頭巨蛇潛過刺骨的湖水,遲疑半天,最終選擇了一處無人看守的方向上岸。
    刺啦——
    隻是。
    剛一越過幽潭。
    腹下便傳來一陣刺骨入髓的劇痛。
    若是以往,有鱗甲護身,即便是剝龍陣也難以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成事。
    但陳玉樓之前那一劍。
    等於破了它的金身。
    如今的它,就是一座四處漏風的破屋,一隻紮滿了孔洞的水袋。
    剝龍陣輕而易舉就能劃破它的鱗甲。
    因為接連不斷的劇痛,蛇軀扭動的更為驚人,拚命往前爬去,但越是如此,蛇身越是沉重緩慢。
    身後拖著一道長長的血跡。
    隻不過漆黑如墨。
    帶著一股濃鬱刺鼻的腥臭。
    甚至因為血中帶有劇毒,地上硬生生被腐蝕出一條深深的溝壑。
    若是人,一入這種絕戶陣,必然知道後撤。
    但蛇蟒之行有進無退。
    非但沒有後撤逃入地下湖中,反而拖著被劃破的蛇軀,在更為鋒利的骨刺刀叢中蠕動,不出十多步,它腹部就被徹底破開。
    鱗甲碎裂。
    留下滿地的鱗片以及……血肉。
    “死了麽?”
    楊方心神緊繃,死死抓著打神鞭。
    巨蛇就在他身前三五米外。
    隔著如此之近的距離,他甚至能夠清晰聞到從它身上散發的衝天腥臭。
    還好下來前,陳玉樓提醒他們帶上麵巾。
    又在口中含下一枚清毒的藥石。
    這會才不至於中毒。
    但人是清醒,駭然和不安卻是壓製不住。
    尤其是巨蛇頭頂那一雙陰冷的瞳孔,看上一眼都讓人有種如墜冰窟之感。
    總覺得它會突然縱身撲殺而來。
    “這還能活?”
    聽著他自言自語,手握大戟的昆侖,不由搖頭一笑。
    當日湖中那頭大蟒。
    掌櫃的一人便將其斬殺。
    拆形去骨、剝皮扒鱗,剖腦取筋、摘眼掏膽,至今他都還能想得起烤熟的蟒肉滋味。
    隻可惜,眼前這怪物渾身是毒。
    殺了也不能取肉。
    “等等……”
    就在他微微怔神的刹那。
    眼角餘光裏,楊方身形忽然緊繃,手中打神鞭也提了起來。
    昆侖心神一沉。
    立刻抬頭望去。
    隻見那頭腹部都被徹底劃破的巨蛇,竟然還未徹底死去,垂下的腦袋緩緩再度昂了起來,頸骨下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動靜。
    那雙瞳孔不複之前的清澈,變得殷紅一片,血水幾乎都要滲出。
    卻仍舊凶性不減。
    散發著一抹令人膽寒的幽光。
    “還不死?”
    昆侖眉頭一皺。
    目光落在它頸後一截微微突起的骨竅。
    被重重鱗甲裹著,不細看的話,很容易就被人忽略。
    但此刻它一身鱗片已經沒了之前的光澤,骨竅就要顯眼了不少。
    蛇關!
    昆侖記得掌櫃的之前曾說過,蛇有七寸並未杜撰,而是真實存在。
    那也是蛇蟒之屬,一身精血性命所藏之處。
    確認蛇關後。
    他一步踏出,沒有半點猶豫,握著大戟重重一揮。
    刺啦——
    寒光掠過。
    大戟猶如切豆腐般,輕易便將重重覆蓋的鱗片穿透,破開骨竅,噗的一聲,黑血噴湧如注,將它硬生生釘死在了地上。
    這下,巨蛇再無半點掙紮的機會。
    腦袋一垂。
    一雙瞳孔裏最後的幽光也徹底熄滅。
    變得黯淡如墨。
    這一戟看得楊方渾身熱血鼓蕩,但昆侖卻隻是平靜地抽出大戟,瞥了他一眼。
    “掌櫃的要它死,就一定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