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靈宮、巨棺、藏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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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行!”
    陳玉樓唇間輕輕吐出兩個字。
    刹那間,長袍下有風氣自行流轉,身前水霧彌漫的夜空中,一道又一道的無形階梯凝聚而成。
    負手拾階而上。
    說不出的隨意灑脫。
    隻片刻,他人便停在了那座石球上。
    足足七道鐵線絞合而成的鋼索從中穿過,擰成一股,順勢往頭頂望去,雙眼中金光破開重重黑暗。
    鋼索盡頭。
    果然聯接著石門。
    呼——
    看到這,陳玉樓哪能還不明白,吐了口濁氣,目光轉而落在身前石球上。
    形如巨瞳的球麵上,有一道明顯的暗格。
    伸手向下輕輕一按。
    隻聽見哢嚓一聲,暗格下沉,剛好落入石球正中,將那七根鐵鎖卡住。
    一瞬間,原本還在不斷運轉的水勢大陣一下停住。
    嘎吱的絞合聲也消失無蹤。
    頭頂。
    山崖之下。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凝重的氣氛開始蔓延。
    尤其是鷓鴣哨幾人,在石橋上來回走過,不時俯身低頭看向暗河深處。
    隻是……
    河水洶湧,其形如淵,再加上那一層厚重的霧氣。
    即便天生夜眼的楊方,也無法看清水下情勢。
    更何況其他人。
    “什麽情況,陳掌櫃怎麽還沒回來?”
    “不會出事了吧?”
    幾人壓低聲音,四目相視,眼神裏透著不安。
    聞言,伏在橋墩上正往底下掃視的鷓鴣哨,眉頭不禁一皺,自瓶山後,他自認為對陳玉樓有了十足的了解。
    在人前溫順恭謙如良鹿,遇事時沉靜謹慎似蛇蛟,對敵時卻是向來斬草除根,狠戾過豺狼,修行天賦更是萬中無一。
    手段輩出、深不可測。
    待人做事、滴水不漏。
    從不做無把握之事。
    既然主動下水,自然就是已經有了十成的信心。
    何況,蛇母已死,他實在想不到這座古城中,還有什麽能夠威脅得到陳玉樓的存在。
    “嘀咕什麽呢?”
    “陳兄之能,又豈是你我能夠揣測?”
    掃了一眼幾人,鷓鴣哨沉聲道。
    “可是……”
    “沒什麽可是。”
    楊方撓了撓頭,他想說實在不行,自己水性過人,又同樣身懷夜眼,可以下水接應陳掌櫃,相互照應,總好過如此焦急的等待。
    但一句話還沒說完。
    就被鷓鴣哨打斷。
    “再等等。”
    “算算時間,應該快……”
    似乎覺得自己語氣有些過於沉重。
    鷓鴣哨又補充了一句。
    他何嚐不明白楊方的意思。
    隻是水下晦澀不明,凶險難辨,加上他性格莽撞,貿然入水反而容易出事。
    轟隆——
    這句話就像是個無端的征兆。
    簡短幾個字還未落下,黑夜中一道宛如炸雷般的轟隆聲忽然響起。
    眾人臉色一變,下意識回頭循聲望去。
    一盞盞風燈中。
    那扇與山崖融為一體的石門忽然向裏緩緩推開。
    仿佛正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扣動門關。
    “門開了?!”
    “是掌櫃的。”
    “錯不了,肯定是陳掌櫃。”
    看到兩扇嚴絲合縫的門葉,朝兩邊退去,露出一道足可容納馬車並行進出的縫隙,眾人一掃之前的陰霾憂慮。
    隨著嘭的一聲沉悶巨響。
    石門撞動山崖停下。
    落塵石屑簌簌如雨般灑落。
    眾人手中風燈,以及周圍崖壁中插著的火把光線,透過縫隙,將浮動的黑暗一點點朝裏擠壓過去。
    無論門外還是遠處石橋處。
    在此一刻。
    所有人都是下意識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門後,連呼吸聲都不敢太大,似乎生怕驚擾到了什麽。
    這扇古老的地底石門,有著太多太多的秘密。
    如今終於要揭開那一層麵紗。
    他們哪能忍得住心中好奇?
    隻是……
    當搖曳的火光,衝散門後的黑暗。
    一道修長挺拔,眉目沉靜的身影卻從中緩緩走了出來。
    “總……總把頭?”
    “這,怎麽是掌櫃的?”
    “他不是去了橋下麽,為什麽會出現在石門後?”
    看到陳玉樓的瞬間。
    眾人瞳孔都是齊齊一凜,臉色間寫滿了難以置信。
    昆侖都有些沒回過神來。
    看了眼門後的陳玉樓,又下意識低頭看向石橋之下。
    “袁洪?”
    拉過一旁的袁洪,昆侖皺著眉頭看去。
    後者則是一臉的無奈。
    攤了攤手,“別看我,我要知道,也不會在這等著了。”
    “怎麽,下了趟地下河就不認識我了?”
    從陰影中信步走出。
    看著眾人或驚奇,或震撼的反應。
    陳玉樓不禁搖頭一笑。
    聽著那道溫和笑聲,眾人終於回過神來,山呼聲響徹周圍,震得崖壁縫隙中的灰塵都簌簌落下。
    “總把頭威武!”
    “山主威武!”
    在他們的認知裏,卸嶺一派從來都是大鏟大鋤,石門攔路那就破門,大封大樹那就開山平丘。
    要是往常。
    還管他娘石門銅鎖。
    打幾條石洞,填入火藥引線,爆破就完事了,哪裏需要這麽麻煩?
    但卸嶺好歹也是傳承上千年的門派。
    誰又願意承認,自己和那些江洋大盜,綠林賊匪一個路子?
    純粹隻知道動用蠻力?
    如今摸金、卸嶺兩派後人皆在,能見到掌櫃的憑一人之力,輕而易舉就將石門打開,他們也有種與有榮焉之感。
    “快。”
    “去看看。”
    石橋上一行人,再不敢耽誤,迅速朝著石門處走去。
    才走了幾步,老洋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下意識回頭看向落後幾步的烏娜。
    “烏娜姑娘,想什麽呢,走了。”
    “哦……來了。”
    烏娜點點頭。
    從穿過地底隧洞,準確的說,是離開那一處地下湖開始,所有的一切對她而言,就已經無比陌生。
    即便她比所有人都要提前一步來過此處。
    但神秘未知卻是充斥著整個心神。
    被長發稍稍遮住的視線越過眾人,落在石門處那道身影上,眼底滿是驚歎。
    叵胝庖宦貳?
    無論何等局麵,似乎永遠難不住他。
    她終於明白,為何所有人對他都有一種近乎於盲目的信任。
    比起自己,他仿佛才是故地重遊。
    這樣一扇地底巨門,縱然是阿塔,擁有諸多薩滿巫術在身,恐怕也難以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打開。
    更不必說。
    是否有直麵未知的勇氣?
    “掌櫃的……”
    等一行人走近,昆侖下意識開口。
    他所關心的從來都不是女王靈宮亦或是什麽鬼洞。
    “我沒事。”
    察覺到他語氣裏的急切之意,陳玉樓隻是搖搖頭。
    聞言,昆侖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裏,將手中龍鱗劍遞了過去。
    陳玉樓隨手接過,負在身後。
    一雙目光掃過眾人,似乎能夠洞穿心思,主動解釋了一句。
    “精絕古人在地下挖出了一座瀑布,借助水勢布置機關,鐵鎖連接石門,隻要按下機擴,大陣自然停轉。”
    他說的簡單。
    但眾人卻知道,想要做到絕對難如登天。
    不說能否找到那條地下暗河,成功進入大陣,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尋到陣眼,打破這座維係上千年的大陣,幾個人能夠做到?
    “那陳掌櫃,門後是?”
    老洋人還惦記著鬼洞之事。
    但眼下抬頭望去,門後霧氣深重,猶如墨汁流淌,什麽都看不清。
    “我也不知。”
    “得下去看看。”
    陳玉樓搖搖頭。
    他剛才純粹是借著捷徑上來,門開的一刹那,剛好落地。
    還真沒有時間去底下一探究竟。
    即便心裏有個大致的線路。
    “那還等什麽,弄得這般氣勢,就算不是那精絕女王的靈宮,最少也是龍樓寶殿了。”
    楊方躍躍欲試。
    見狀,陳玉樓當即一揮手。
    “既然楊方兄弟想打頭陣,那就你來。”
    話音才落,楊方一雙眼睛瞬間亮起,灼灼如烈火,驚喜之色根本掩飾不住。
    “當真?”
    這一路上,自己幾乎沒有太多出手的機會。
    但從入陳家莊後,衣食住行不說,僅僅是陳玉樓以及鷓鴣哨隨口修行指引幾句,放到江湖上都是千金都換不來的事。
    更何況。
    好不容易得來的七星橫練功。
    自己隻是提了一口。
    陳掌櫃便安排昆侖親自傳授。
    這等大恩,自己再不做點什麽,楊方實在汗顏,沒臉繼續待下去。
    “那,陳掌櫃,我去了!”
    見他一副生怕自己反悔的模樣,陳玉樓不禁無奈一笑。
    “急什麽?”
    “讓老洋人與你一起,彼此間也有個照應。”
    “是,陳掌櫃。”
    不等楊方開口,老洋人便直接答應下來,算是堵死了他的後路。
    提過一盞風燈。
    手握鏡傘。
    越過楊方徑直穿過石門。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這扇門後的黑暗裏究竟隱藏著什麽。
    無他。
    自進入雙黑山,精絕古城後。
    越是深入地底深處。
    他後頸處那道紅斑鬼咒爆發的跡象便愈發驚人。
    昨夜在城外營地睡下,他甚至半夜被那股心悸感驚醒,掀開衣服,對著鏡子看了一眼,原本還模糊的印記就像是一隻鬼眼。
    在皮肉之下輕輕蠕動著。
    仿佛隨時都會鑽出來。
    他並不畏懼死亡,父母、長輩、族人,他見過太多人因它而死,比起死亡他更怕的是留下無盡遺憾而死。
    曆經千辛萬苦。
    才終於等到今天一日。
    要是不能進入那座鬼洞看上一眼,就是死,他都無法瞑目。
    更何況,先知預言的雮塵珠都已經被他們拿到。
    或許……
    今日過後。
    世間再無這該死的鬼咒。
    “喂,你小子等等我。”
    見老洋人一眨眼便走出數米外,反應過來的楊方臉色不禁一急,哪裏還敢遲疑,隨手從一旁夥計手中借了盞風燈,便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一步跨過石門。
    潮濕的霧氣鋪麵而來。
    楊方來不及多想,便見提著風燈的老洋人身影停了下來。
    等他追到近前。
    這才發現,石門後方的山崖下,連接著一條極為陡峭的坡道,往外延伸,無窮無盡,黑霧仿佛一伸手就能撈起來。
    風燈的光火,最多隻能照破幾米範圍。
    再往前,光線就被徹底吞噬。
    “楊方,你來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
    聽到身後腳步,老洋人主動讓開一步,指著坡道深處問道。
    見他神色凝重,一臉認真,楊方也不敢亂開玩笑,迅速低頭望去。
    一雙夜眼中,仿佛有清光浮現。
    但尚未修行入境,更沒有如同陳玉樓那般特地修行法目靈眼,最多也隻能看到六七米範圍之外。
    再往前,視線中全是柳絮般浮動的霧氣。
    “得往下走。”
    楊方搖搖頭。
    見狀,老洋人直接道,“那你在這等著,我下去看看。”
    說完便提著燈盞往坡道下走去。
    這一幕把楊方嚇了一跳,他好歹也是當世摸金傳人,雖然不如師傅金算盤,但行走江湖多年。
    對墓下情形一清二楚。
    這種逼仄狹長的甬道隧洞,最是容易埋設機關暗箭。
    貿然闖入其中。
    根本就是死路一條的下場。
    平日裏他還總覺得老洋人年紀輕輕,但一身暮氣沉沉,幾乎跟他師兄一個模子裏刻出來。
    沒想到,眼下竟是如此莽撞。
    一把拽住他的肩膀,楊方擰著眉頭低聲罵道。
    “不是,你他娘瘋了?”
    “這要是埋了伏火,設了鬼奴,頭頂流沙,暗中藏蛇,你覺得能對付得了幾樣?”
    聞言,老洋人並無動搖,隻是嘭的一聲撐開鏡傘。
    “那也不行!”
    楊方提著燈緊隨其後,抬了抬手中打神鞭。
    “我給你殿後,不然你小子真出了事,楊魁首那邊我可沒法交代。”
    “也行。”
    深知他性格的老洋人,知道自己勸不住他。
    加上有人殿後,凶險確實會減去不少,幹脆答應下來。
    兩人一前一後。
    風燈映照出兩張凝重、謹慎的臉。
    比起之前的石殿,此處空氣更為潮濕,霧氣迎麵打來,很快就在發梢和麵巾上染上一層淡淡的水珠。
    腳下坡道更為濕滑,稍不小心就會跌倒。
    一路走了足足半刻多鍾。
    坡道終於到了盡頭。
    但想象的鬼洞、冥宮、龍樓寶殿卻一樣沒有出現。
    身下是一處寬闊的平台,四周全是懸崖峭壁,再往前已經無路可走。
    “門後就這麽個玩意?”
    “逗我呢?”
    楊方提著燈四下看了看,先是不可思議,隨即忍不住低聲罵道。
    “不對,楊方,來,看這邊。”
    另一邊。
    老洋人蹲在平台邊,借著鏡傘將風燈盡力挑向前邊的懸崖外,光火搖曳,黑暗中分明映照出無數的人影。
    一個個神色木然的站在那,一動不動。
    “不是石俑鬼奴吧?”
    楊方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打神鞭,卻發現四棱鋼鞭上符文寂滅毫無動靜。
    在他遲疑間。
    老洋人則是無比果斷,手腕一抖,鏡傘勾著的風燈嘭的一聲,徑直往山崖深處墜去。
    見此情形。
    楊方再不敢說話,探著身子,目光死死追隨著那道被風氣吹得明滅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風燈。
    先是一望無盡,足有數百尊的巨瞳石人映出。
    來不及回神。
    風燈似乎撞上了山崖石壁,嘭的一聲碎成無數,而在光火熄滅的刹那。
    夜色深處。
    一座巨棺、無數金銀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