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真假難辨、棺中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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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見陳玉樓眸光湛湛,胸有成竹。
    鷓鴣哨哪裏還會遲疑。
    無論過往經驗,還是對他的了解。
    他既然提了出來,必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有了十成的把握。
    見他應承下來。
    陳玉樓隨手將風燈一拋,燈盞借著暗勁輕飄飄飛出,隨後穩穩落在旁邊一塊山石上,同時抬頭掃過頭頂四方。
    目光似乎能夠洞穿濃霧,清晰了看見那三道身影。
    “諸位,給我盯死了。”
    淡淡一笑。
    郎朗之聲頓時傳遍洞窟周圍。
    聞言。
    昆侖目光一凝,手中大戟橫起。
    身形緊繃,仿佛隨時都要暴起墜下。
    在他身側不遠外。
    亂石上的楊方,則是提著打神鞭,一縷氣血渡入打神鞭內。
    四棱鋼鞭上符文交織。
    隱隱映照出一張猶如刀削般的冷峻麵孔。
    至於對岸的老洋人。
    在陳玉樓話音在耳邊響起的一刻,他已經從身旁箭筒裏摸出一根鐵箭,搭在弓弦之上,緩緩拉開。
    弓身上血氣浮動。
    似乎有一頭通體漆黑,猙獰可怖的蛟影在仰頭咆哮。
    見此情形,陳玉樓暗自點了點頭。
    他們五人聯手。
    縱是屍山血海也能闖上一闖了。
    深吸了口氣,丹田深處,一縷磅礴氣機如潮般驟然而起。
    化作一道無形的氣罩。
    徑直將那朵腐屍花,甚至整株神樹盡數籠罩在內。
    “道兄,動手!”
    哪裏還用他提醒。
    氣機一直死死鎖定著腐屍花的鷓鴣哨,在氣罩落下的刹那,便察覺到花中溢散的氣息被什麽給遮蔽。
    再感受不到半點。
    劍眉一挑,同樣將風燈拋向一旁,踩著身前石壁,整個人縱身一躍而起,尚在半空,反手已經抽出鏡傘。
    氣機衝入傘內。
    四十九塊法鏡中頓時金光大作。
    明明是一把傘,但有氣機加持,竟是有種長劍出鞘之感。
    嗡!
    傘尖劃過夜空,寒光掠動鋒芒畢露。
    看到這一幕,饒是陳玉樓心頭都不禁微微一動。
    早在前往滇南的大船上,他就經常與鷓鴣哨探討劍術,不過從未見他出手,但眼下這一劍,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搬山不愧是四派八門中最為隱秘的一支。
    除卻風水之術。
    幾乎無所不通,無所不精。
    哢嚓——
    在劍意淩空的一刻。
    四十九塊法鏡中,金光凝成一線,切開夜色,從那朵詭異的腐屍花根莖處徑直掠過。
    隻聽見一道清脆的哢嚓聲。
    足有半人多高的花朵,一下衝天而起。
    猩紅的血,則是四濺而開。
    “斷了……”
    頭頂高處。
    探著身體看到這一幕的眾人,眼神皆是紛紛亮起,驚呼聲此起彼伏。
    他們雖然從未聽過這腐屍花究竟是何物。
    但能讓總把頭如此鄭重其事,謹慎小心,必然不是尋常之物。
    “火!”
    並無理會頭頂傳來的驚呼。
    陳玉樓心念一動。
    一絲丹火憑空而起,恰好出現在屍香魔芋落下的位置。
    蓬——
    先是闊葉,幾乎是一點就燃,然後是根莖,最後才是被闊葉包裹著的花苞。
    火焰彌漫的速度極為驚人。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巨花瞬間就化作一蓬火海。
    見狀,鷓鴣哨迅速往後退出幾步,避開火光籠罩的範圍。
    眼看那朵腐屍花,在火焰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溶化。
    他那雙眉頭,卻是始終緊皺著。
    不知道為何。
    他總覺得一切是不是太過簡單隨意。
    順利到讓他都有些不敢置信。
    能讓曆代搬山先輩,在僅僅幾十頁的搬山秘錄中,特地花費不菲的筆墨記載,按理說不該如此才是。
    但抬頭掃過四周。
    山崖絕壁、神木巨棺、鬼洞古文、遍地金銀,以及遊離在四周的深重霧氣,又和之前一模一樣,看不出半點區別。
    一時間,鷓鴣哨不禁有些驚疑。
    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風聲鶴唳,太過小心了。
    隻是……
    這念頭才起。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從不遠外一道刻滿鬼洞文的石梁上收回目光,再抬頭時,身前那一蓬燃燒的火光中,竟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了一道身影。
    身穿長袍、梳著道髻。
    身後背著三把鏡傘。
    長須白發,氣態飄渺,隱隱有種道家真人之感。
    隻不過,此刻的他,臉上滿是痛楚,艱難的朝他伸出手,口中還在無聲的說著什麽。
    “師傅……”
    看著那張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中的身影。
    鷓鴣哨隻覺得有一雙無形的手,重重扼住自己的心髒。
    極度的痛楚,近乎於死亡的窒息感。
    但他卻一聲未吭,隻是死死盯著火中人影。
    上代搬山道人。
    帶他行走江湖多年,手把手傳授自己搬山秘術的師傅。
    鷓鴣哨自小就不曾見過父親,對他而言,他於自己亦師亦父,很多時候甚至已經替代了他對父親的想象。
    隻是。
    多年前,他便在前往崤山途中,因為鬼咒爆發,血液凝固而死。
    為何多年後,會突然出現在此地。
    “師傅,是你麽?”
    鷓鴣哨深吸了口氣,喃喃出聲。
    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語氣裏甚至帶著幾分顫音。
    那道身影似乎聽到了他的話,緩緩點點頭。
    見狀,鷓鴣哨再無猶豫,嘭的一聲撐開鏡傘,就要將師傅從火海中救出。
    但……
    還沒等他踏出半步。
    一隻大手忽然重重拍落在肩膀上。
    同時,一道低喝聲在耳邊炸開。
    “醒醒!”
    那道喝聲中蘊藏著一股驚人的力道,仿佛佛門獅子吼神通一般。
    一下將他從迷惘中拉了回來。
    視線中的光影迅速消散。
    再抬頭時,火光中哪裏還有師傅的身影,分明就隻有一朵鮮豔欲滴,透著妖冶詭異笑容的腐屍花。
    呼——
    看到這一幕。
    鷓鴣哨額頭上瞬間布起一層細密的汗水。
    背心也被涔涔冷汗打濕。
    “是它?!”
    “圓光妖術!”
    他也是多年的老江湖,見識無數,眼下哪裏還能不知道,自己分明就是被那朵鬼花拉入了幻境。
    隻是。
    為什麽?
    鷓鴣哨眉心緊鎖,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中的招?
    畢竟,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觸碰過那朵腐屍花。
    最多也就是憑借鏡傘將其斬斷。
    為何它還是能夠在悄無聲息中影響到自己心神?
    “腐屍花,又名屍香魔芋,吞食腐蝕血肉,氣息有致幻之能。”
    在他後怕和遲疑之間。
    一道平靜的聲音在身後傳來。
    鷓鴣哨猛地回頭,迎著陳玉樓那雙清徹平靜的眸子,“屍香魔芋?”
    “是。”
    “這也是為何我要封鎖四周的緣故。”
    陳玉樓搖搖頭。
    眼底深處同樣透著幾分濃濃的忌憚。
    就是他都沒想到,重重手段之下,還是差點出事。
    “那……老洋人他們?”
    鷓鴣哨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
    他終於明白,為何搬山先輩會記載此花預兆不詳。
    他已經修行入境,隻差一步便能完成三氣合一,百日築基。
    仍舊無法避開。
    後怕中,他忽然想到頭頂還有師弟、昆侖和楊方三人坐鎮。
    自己尚且如此。
    那他們境遇豈不是更為凶險。
    這句話就像是一句預言征兆,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刹那,一道嗖的破空聲驟然從高處傳來。
    餘光中,一縷金光已經撕碎茫茫黑夜,直奔崖底之下而來。
    “壞了……”
    見此情形。
    鷓鴣哨心頭不禁一沉。
    他對老洋人再了解不過,輕易之下從不會貿然行事。
    自己被那朵腐屍花無形影響,見到了多年未見的師傅。
    此刻他動用蛟射弓。
    見到的恐怕是極度凶險。
    嘭!
    心神電轉間。
    那支長箭已經裹挾著驚天之勢轟然射下。
    即便封閉了五感,他都能感覺到長箭沒入地下帶來的劇烈震動。
    但奇怪的是。
    這一次陳玉樓卻並未變色,反而指著一旁提醒道。
    “小心!”
    “什麽?”
    鷓鴣哨眉頭一皺。
    看著他那張略顯凝重的側臉,似乎想到了什麽,立刻扭頭望向長箭沒入的地方。
    借著旁邊石頭上的風燈。
    火光搖曳間。
    鐵箭分明從一條足有手臂粗細,半人多長的黑蛇腦袋上一穿而過。
    將它死死釘在地上。
    “這……”
    看到這一幕。
    因為剛才的詭異幻境。
    鷓鴣哨恍然有種置身於虛實、真假,無法分辨的境地中。
    他甚至不敢猜測,那究竟是真,還是又一次的幻覺。
    明明那朵鬼花,在短短片刻間都已經化作一堆齏粉、灰燼,洋洋灑灑的從半空飄落,灑的滿地都是。
    陳玉樓卻沒有思索太多。
    縱身而起,一腳踢向那盞之前被他放在石頭上的風燈。
    油燈撞向石壁。
    嘭的一聲碎成無數。
    火焰也如雨水般灑下。
    很快,洞窟深處的黑暗中便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詭異動靜。
    那聲音是如此熟悉。
    就在幾個小時前,他們才在地下湖那邊聽過。
    此刻就如惡魔低語,再次在耳邊響起。
    見此情形,鷓鴣哨腦子裏仿佛有什麽破裂,他忽然記起來,當日在姑墨州古井邊,第一次遇到這種的黑色毒蛇時,陳玉樓曾說過兩個名字。
    淨見阿含。
    黑天鬼方。
    黑夜中的魔鬼,連接陰陽幽冥。
    這些鬼東西無處不在,它們……又回來了。
    這一次絕不是幻覺。
    畢竟,那朵豔麗的屍香魔芋,在靈氣之火下這會已經被燒得徹底消失無蹤。
    作為真炁靈火。
    再過詭異陰邪之物。
    也會灰飛煙滅。
    之前自己之所以會受影響,應該是離得太近,加上丹火灼燒之下,腐屍花中的屍氣徹底爆發。
    陳玉樓相隔稍遠,加上他本身實力遠勝過自己。
    才會安然無事。
    至於頭頂老洋人他們三人。
    有氣罩封鎖,屍氣無法溢散,才同樣沒有被拖入幻境。
    呼——
    長長吐了口濁氣。
    想明白前因後果,鷓鴣哨那雙深邃的眸子裏,殺氣再無法遮掩。
    行走江湖多年,竟是被一朵花給唬住。
    多多少少麵子上有些掛不住。
    手指在傘柄中一處用力按下,嘭的一聲,鏡傘收束,被他重新負到身後,轉而出現在手中的是兩把二十響鏡麵匣子。
    目光掃過四周。
    砰砰砰——
    蘊藏著無盡殺氣的子彈,從槍膛中傾瀉而出。
    被火焰纏身,四處竄逃的黑蛇瞬間死了一片,漆黑的血水四濺。
    頭頂三人也是各施手段。
    尤其是老洋人,一張蛟射弓箭無虛發,專奔那些體型驚人的大蛇而去,長箭貫下,氣機爆炸。
    沒片刻的功夫。
    洞窟中便一片寂靜。
    遍地蛇屍,空氣中則是彌漫著一股濃到散不開的腥臭。
    不過有之前的經驗,連同陳玉樓在內,所有人都是黑巾蒙麵,不至於呼入毒氣。
    “放燈!”
    掃了一眼四周。
    確定再無那種陰暗森森的蛇行氣息後。
    陳玉樓這才抬頭看向崖頂。
    “是。”
    卸嶺盜眾紛紛回應。
    隨即摘下背簍,從中取出一盞盞水竹紮成,外覆雪花紙的燈盞,分明就是齊家人改良過,在遮龍山蟲穀大放異彩的孔明燈。
    借著火石點燃。
    輕輕一放。
    孔明燈隨著流動的風氣飄起。
    放了足足幾十盞後,整座洞窟一下變得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那些夥計也沒歇著,又取出鉤索一類,踩著石壁穿雲破霧,猶如猿猴一般紛紛闖入洞窟之下。
    “老天,這得陪葬了多少明器?”
    “比不少漢人皇陵都要奢靡了吧?”
    “這趟來的真他娘值得,一次比得上往年好幾年的收成了。”
    “少廢話,先摸金。”
    直到真正站在靈宮中的一刻,身處金山銀海之中,一幫卸嶺盜眾才終於感受到遍地金銀這句話的意思。
    古往今來,不知道多少人曾來到精絕古城。
    但卻隻有他們真正抵達了此處。
    找到了女王藏寶。
    而卸嶺從來都是賊不走空,就算古屍腹中陰玉、口中金牙都要撬走。
    此刻哪裏還會耽誤,帶上防毒的銀絲手套,就像是熬了一年,終於等到了收成的老農,紛紛彎腰收割。
    要不是總把頭他們在。
    估計都得笑出聲。
    見他們開始做事,陳玉樓幾人稍稍休息了下,等氣息恢複如常,這才從亂石、明器以及諸多身影中穿過,直奔最深處那座巨棺而去。
    “是整株神木打造而成啊。”
    等到走近,楊方圍著巨棺來回走過。
    之前在崖頂,借著火折子,他隻覺得巨棺通體色澤通透,泛著金玉之光,還想著非金非木,沒想到女王竟是如此奢侈,用一整株的昆侖神木為槨。
    再看一旁長著腐屍花的斷樹。
    他心裏已經有了猜測。
    那朵鬼花,大概率就是古精絕人特地留下,和那些黑蛇差不多,就是為了鎮陵守墓,防範他們這些擅自闖入此間的外來者。
    “不對,師兄、陳掌櫃,這棺槨好像被人動過。”
    就在幾人圍著機關細細打量時。
    老洋人忽然晃了晃手中風燈,指著棺壁上一處皺眉叫道。
    “動過?”
    聽到這話。
    原本輕鬆隨意的氣氛,一下變得凝重。
    就是陳玉樓也不敢耽誤。
    迅速繞過棺木,走到另外一邊,順著老洋人所指的方向凝神看去,棺沿處赫然裂開了一道足夠半拳寬的縫隙。
    火光閃爍中。
    棺內深處,似乎有一道陰冷的目光正從裏窺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