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城大學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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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白的路燈下,越子生抓緊還潮濕的頭發,幾乎要將自己的頭皮都抓破。
他隻隱約間記得,自己在投河後好像見到了什麽,而那個東西就是他死而複生的始作俑者。
那東西的聲音...越子生不記得了,但如果再聽一次絕對會認出來。
聲音跨越黑暗長河,穿過生與死,時間與空間,最後來到麵前。
“代價……是你最重要的東西……”
“我最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它奪走了我的什麽?!”
越子生感覺自己死而複生後,他心尖上的肉好像被生生挖去了一塊,過去十幾年的記憶也出現了大片殘缺死活想不起來。
究竟忘記了什麽?一段記憶?一個人?還是某樣東西?他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到底忘記了什麽?!
喉嚨上下滾動,發出陣陣痛苦的嗚咽,而他沒注意到,周圍空氣隨著自己的聲音居然籠罩上了一絲詭異的深紅。
開始扭曲,變形。
...
江城大學,是江城的重點大學之一,越子生正是這所大學的大二學生,此刻時間臨近淩晨三點,他站在校門外,明明是溫度最低的時候,卻感覺不到半分寒冷。
從痛苦中緩過來後,他也發現了些許不對勁的地方。
不知道為什麽,不光是記憶,自己的一些感官好像也被剝奪了,比如——痛覺。
光腳跑了這麽久,腳底粘著不少碎石,卻隻有碎石貼在腳下的觸覺,並沒有皮膚被磨破的痛覺;而且現在他還濕漉漉的,又在夜風裏吹了這麽久,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冷。
這太詭異了,可越子生沒有頭緒,複生後的他現在還很迷茫,不知道該怎樣奪回自己的記憶和感官,隻能在心底默默祈禱不要再發生奇怪的事情了,光是失去記憶的落差都能讓他差點精神崩潰。
他甚至連自己為了什麽而跳河都想不起來,隻能依稀記得落水後的窒息感。
本來還在想怎麽翻牆偷溜進去,結果越子生的手剛搭在圍牆上時,他居然稍微一用力就翻了過去,整個人輕盈得像個羽毛,這不由讓他一愣。
看了看剛才抓著圍牆的那隻手,他總感覺哪裏出了問題。
“…我原來這麽有勁嗎?”
雖然重生以來速度和力量莫名變強了很多,但越子生總覺得那並不是原本的他,有一種說不出的…陌生感。
“不管了,趕緊回宿舍,萬一被人看到我這幅模樣,估計就得報警說學校附近有人裸奔了。”
還好他的室友怕熱,男生301寢室的窗戶還開著,輕盈了許多的越子生跟個摸黑的小猴一樣,順著窗台爬到三樓,成功躲過宿管大媽的死亡巡查,鑽回了自己的宿舍。
比起寒冷的室外,所有人已經入睡的寢室內明顯溫暖許多,甚至可以說悶熱。
早已入睡的舍友還在打著呼嚕,平時聽著隻會感覺到煩躁的聲音,現在卻令人安心。
“他們還沒收到我的死訊吧,也好,總比知道的好。”
“可話說回來,我是因為什麽跳河裏的?這麽想不開。”
越子生投河前,身上沒帶任何可以證明他身份的物品,為的就是希望沒人知道自己是誰,卻也在此刻延緩了警方調查身份的進度。
他當然能想到,一個屍體死而複生還跑回了自己的居住地是件多麽可怕的事,但是自己總不能待在停屍櫃裏吧?
雖然不記得自己為什麽想不開要跳河,不過既然複生了就走一步看一步,說不定哪天就再能見到那個奪走記憶讓他重生的東西,總比活著被火化要好。
黑暗過去,新的一天重新到來,太陽再次重複無數次地升起,好像昨夜什麽也沒發生。
“誒,三兒,醒醒!七點四十五了一會早課趕不上了!”
越子生被一雙手給懟醒了,更確切地說是他本來就沒睡著,遇到這種莫名複活還失去記憶痛覺的怪事,換成誰睡得著?
腦子裏亂的跟漿糊一樣,可又不能跟別人說昨夜的事,最後還是強行閉目養神,結果半夢半醒間就被萬惡的早八給整醒了。
在聽到這個時間後,他直接條件反射地從床上彈坐起來!
“什麽?!四十五了?!”
趕緊起床!
越子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不盜鈴之勢彈射起床,隨便套了個黑色休閑衣,抓起書包就往出跑。
那個硬是把他懟醒的同寢室男生緊跟其後,右手一盒牛奶,左手兩片麵包,嘴裏還叼著一片,將手裏的早餐一股腦塞進越子生的懷裏。
“快路上吃點!到了老師就不讓吃了!”
“好嘞!兒子真孝順!”
“滾!”
這個男生和越子生同歲,名叫齊雲天,二人都是江城大學法學係的大二生,他們寢室一共四個人,按照出生時間排了四兄弟的輩分。
越子生是老三,而齊雲天是老二。
二人從小到大全讀的同所一學校,屬於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算是鐵中鐵哥們。
隻可惜齊雲天並不知道,旁邊的青年昨日已經死過一回了,甚至在睡前還在想對方為什麽直到熄燈了也沒有回來。
...
江城大學的早八屬於小教室教學,不大的教室內零零散散地也就坐了二十來人,幾乎所有學生都昏昏欲睡。
自從上了大學後,他們開始逐漸失去了高中時那昂然的活力,變得懶散怠惰,高考前天天五點起床,到了現在連七點半都費勁。
“臥槽,五十八,還早了兩分鍾,齊活!”
齊雲天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在他看來隻要不遲到那就是好踩點,二人並排坐在了靠門最近的位置上,為的就是下課時第一時間衝去食堂搓一頓。
越子生趴在課桌上,他不是很餓,所以麵包放在一旁並沒有吃。
雙眼微睜,不知為何,窗外的太陽對他來說有些刺目,照在皮膚上居然有一種隱隱的不適感,微微向裏靠了靠,卻正好碰到坐在裏側的齊雲天。
齊雲天還以為越子生要跟他說什麽,結果剛轉頭就低呼出聲:
“三兒,你臉咋白成這樣?!都快像紙了!”
原本忙著趕路沒注意到,現在近距離一看他才發現,對方的麵色那叫一個蒼白如紙,就好像某些失血過多而亡的人一樣。
而且越子生的精神狀態貌似一夜間就變得非常差,乍看上去還真挺嚇人。
“啊…是,是嗎?估計是昨晚我沒睡好吧,困的,你別擔心。”
越子生知道自己這是什麽原因,嘴裏隨便扯了個謊圓過去,幸虧齊雲天信自己,不然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太陽逐漸攀高,教室內除了老師的講課聲就是筆尖在紙張上書寫的唰唰聲,齊雲天早就趴著睡回籠覺了,而越子生已經坐到完全照不到陽光的位置,托腮想著自己為什麽會複活。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平靜。
………
“同學?同學你怎麽了同學?!你醒醒啊!”
突然間,一道急促的女聲打破了這種寧靜,越子生猛然抬頭,連同沉睡的齊雲天也被驚醒。
隻見一個女生不知什麽時候倒在地上,她口吐鮮血,臉色居然由白轉青,渾身劇烈顫抖著,看起來極為痛苦。
老師趕緊從講台上衝下來,上前扶住了那個已經開始七竅流血的女生,嘴裏不斷地呼喊著,女生卻很快失去了意識,昏倒在對方懷裏。
“你們幾個!快!抬她去醫務室!”
老師迅速喊了坐在周圍的幾個男生,幾人毫不含糊抬起那個女生就準備往醫務室趕。
齊雲天也想上去幫忙,卻被越子生一手攔了下來。
“別過去!讓他們帶她走。”
“你到底怎麽了?怎麽感覺你神經兮兮的。”
“沒,我的直覺告訴我,那個女生現在很危險,咱們離遠點比較好。”
就在剛才,那個女生倒地的瞬間,越子生便內心警鈴大作,一種從來沒擁有過的直覺告訴他,需要盡快遠離女生。
那個女生現在極度危險!
野獸直覺,向來都是將警惕刻在骨子裏,對周圍環境的變化異常敏感,此刻卻突兀地出現在了越子生這個人類身上。
“雖然不懂你說的啥,但是很有道理的樣子,我聽你的,萬一她醒過來訛咱們咋整。”
齊雲天有些擔憂地坐回了位置上準備靜觀其變,可抬眼時卻看到了那個原本昏死在老師懷裏的女生,竟忽然睜開了眼睛。
雙目中滿是血紅!
血色充斥著她的眼白和瞳孔,皮膚已然變為灰白,她劇烈地抽搐了幾下,像是失去意識被操控了一般,猛地轉頭咬在了老師的脖頸上!
“同學你醒了!你怎…啊!!”
突如其來的劇痛讓老師驚叫出聲,女生尖銳的牙齒已經深入他的血肉之中,一歪頭,就這麽把大片的皮撕扯了下來。
霎時間,血光飛濺,染紅了課桌上潔白的紙。
所有人都愣住了,直到老師被那個女生撲倒在地,慘叫著劇烈掙紮,眾人才反應過來。
幾個膽子小的女生直接嚇得尖叫出聲,沒有人敢上去幫忙,學生們紛紛從座位上衝出來,擁擠在過道上出於求生本能地想逃離教室,卻有好幾人被地上的女生和老師阻擋了去路,一時間居然擠在了那裏。
門外的走廊也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呼喊,還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和咀嚼聲。
好像以那個女生為潘多拉魔盒的開關,一旦按下去,便是末日的到來。
齊雲天嚇傻了,越子生也唰地站起來,直覺告訴他那個撕咬著老師的女生對自己有著巨大的威脅,應該立刻離開!
可在麵對這樣對普通人來說極為恐怖的場景時,他唯獨感覺不到恐懼。
越子生感覺此刻自己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隻會判斷和行動,屬於人類的恐懼感卻不知為何被挖去了。
難道這也是那個東西做的嗎?
眉頭緊皺,現在不是思考這件事的時候,他一把抓起書包,另一隻手抓著齊雲天就向教室外衝去。
“愣著幹什麽!快逃!”
齊雲天被狠狠一拽,疼痛才使他從近在咫尺的恐懼中回過神來,要不是胳膊被死拽著,他嚇得都要站不起來,腦內不禁想起了一個隻有在電影小說中才會出現的名詞:
喪屍。
“喪屍,是喪屍!喪屍啊!”
“叫喚什麽?!快走!”
越子生硬是拖著雙腿發軟的齊雲天,二人第一時間衝出了教室,此刻各個教室門口都擠滿了人,可越是慌亂,越是擠在門口出不去,反而走廊裏還沒多少人跑出來。
鮮血從門下流出,門口的人群後麵數道七扭八歪的身影站了起來,撲向人群後方的人,慘叫變得更加淒厲滲人!
“別回頭,我們去宿舍!”
越子生死死抓著齊雲天的手腕,他速度奇快,要不是拖著個人幾乎要化為殘影,教學樓的門口已經有幾人被旁邊的喪屍撲倒,還在伸手向周圍的人求助,反而擋住了教學樓最近的出口。
快,一定要快,回到宿舍就安全了!
越子生此時腦袋裏隻想著往安全的地方跑,抓著書包的手開始不自覺發力,麵對這種駭人的場景他的心底已經無法產生恐懼,直接掄起裝著筆記本電腦的背包,砸到麵前的兩個喪屍身上!
隻聽咚咚兩聲悶響,書包底部染血,喪屍居然被他疊在一起掄飛到了一旁的告示牌上,告示牌被撞倒,發出了更大的響聲。
沒有任何停留,二人衝出教學樓,外麵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陰雲密布。
太陽不見了,籠罩人間的隻有灰暗。
整個校園內四處都在發生著慘劇。
原本親密無間的愛人其中一個突然被另一半啃食血肉;同寢的好友相互撕咬毆打;父母啃食自己懷裏的孩子,校門外無數車輛相撞,黑煙滾入雲端,淒厲的慘叫幾乎要衝破天際。
整個世界在頃刻間被拖入煉獄之中。
“這…這……”
齊雲天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恐懼幾乎侵占了他的大腦,腳下也隻是機械地被越子生帶著逃跑,要不是自己這行為異常的室友,他估計隻會像個無頭蒼蠅一樣慌不擇路,早就被咬死了。
二人如風一般橫衝直撞,在越子生掄開了第五個撲過來的喪屍後,他提著包,裏麵的電腦已經報廢,終於趕到了宿舍樓前。
此時宿舍樓中大部分學生因為上課的原因已經離開這裏,但是不能保證還有部分沒有早八的仍然留在樓內,他們說不定也變成了喪屍。
門口的大爺不知去了哪裏,值班室也沒有開燈,二人一路狂奔衝進樓道中。
齊雲天有些跑不動了,大口喘著氣靠在牆邊,冷汗已經打濕了他的裏衣,被越子生抓著的地方幾乎要脫臼,一道發紫的五指握痕出現在手腕處,直到此刻疼痛才開始上湧。
“別待在這裏,我能感覺到樓道裏不安全,咱們先回301。”
越子生語氣凝重,他打開樓梯間的大門,探頭確認一樓沒有那種咬人的東西後,快速溜了進去。
齊雲天腳下發軟,他腦內一片混亂,顫顫巍巍地扶著牆才走入樓梯間。
他們的宿舍樓屬於新樓,電梯還可以運行,但越子生卻沒有選擇去坐,他的目光移向了樓道拐角處的滅火器之上。
隻見完好的玻璃下,通紅的滅火器旁卷著白色長管,下麵是一把嶄新的消防斧。
他一步上前,以最快的速度一拳就打碎了滅火器前的玻璃!
一瞬間,手指接連被割破了好幾道傷口,鮮血從指間流出,卻感受不到絲毫疼痛。
“老越!”
齊雲天真的嚇壞了,看到越子生居然去徒手打玻璃後幾乎要跳起來,卻沒想到對方居然真的把玻璃幹碎了,還從裏麵將滅火器和消防斧掏了出來。
這就是腎上腺素的威力嗎?他腦內忍不住想到。
“拿著,樓上有東西下來了,咱們快走。”
越子生將嶄新的消防斧遞給齊雲天,他自己拎著沉重的滅火器,頭頂已經傳來陣陣喪屍的嘶吼聲。
不過隻要跑得夠快,喪屍就追不上他們!
“哦,哦!”齊雲天慌亂應到。
消防斧在他手裏顯得很是沉重,抓緊斧柄,眼中滿是混雜,極度危機的關頭中腦內反而一片空白,他從未真正見過這種場麵。
此時放輕腳步偷溜上去已經不可能了,玻璃碎裂的響聲太大,越子生和齊雲天以最快的速度跑向三樓的通道門口,卻在二樓拐角處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
隻見二樓樓道的窗口旁,一個渾身染血穿著睡衣的男生歪歪扭扭地從樓上走了下來,他皮膚已經灰白,青色的血管在皮表下顯現,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這裏。
齊雲天徹底失聲,他的恐懼早已到達了頂點,如今又見到貨真價實的喪屍,遊戲裏和現實那完全是兩種概念,大腦幾乎要被恐懼侵占。
他下意識地想轉身逃跑,可手腕還被越子生如鐵鉗一樣的手拽著,他往哪跑?
越子生眉頭緊皺,在看到有東西擋路後心底裏居然升起了一種厭煩感,恨不得立刻排除危險!
還沒等那個慢悠悠的喪屍撲上來,他居然率先衝了上去,速度比行動遲緩的喪屍快了不知多少,一隻手抓住那男喪屍的肩膀,就往二人身後的樓道猛摔了出去!
“媽的,你給我下去吧你!”
正常人這麽從樓梯上跌落十分危險,一個不好連脖子都可能扭斷。
而那喪屍被摔下去後,明明脖子已經扭成了九十度,居然還趴在地上掙紮著想再次站起來。
“臥槽啊!”
齊雲天看著地上脖子扭曲如同電影恐怖特效的喪屍,嚇得爆了句粗口,腳下居然有了力量,三步並作兩步趕緊往樓上跑去。
越子生沒有回頭去徹底解決那個東西的打算,他也不知道如何解決,剛才聽齊雲天說這玩意兒叫喪屍,那麽樓道裏不止那一個喪屍,他們要盡快趕回宿舍!
一旦被這種扭脖子都不會死的怪物堵在樓道,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轉身關緊三樓的逃生通道門,越子生順便拿起了一旁的拖把別在門把手上,二人的腳步這才緩緩停下來。
三層樓道裏此時寂靜得嚇人,和外麵的騷亂形成了鮮明對比,反而顯得有些....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