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越子生沒聽錯。
    砍手。
    在病毒還沒來得及從手背的血肉進入身體前，直接斬斷這一切，墨語說不定還有的活。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二哥當時在宿舍為什麽要給自己一把不能用來殺喪屍的刀。
    原來，是這樣...
    齊雲天雙目緊閉，在爆起後手下逐漸失去力氣。
    剛才腎上腺素爆發，隻有一瞬間能壓製住那女人，現在渾身的力量開始漸漸流失。
    因為自己無法直接斬斷墨語的手，隻有越子生有那個力量，他不後悔這麽做。
    可是，對方真的能做到嗎？
    那不是砍喪屍，也不是陌生同學，而是自己的同伴。
    “唰！”
    越子生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墨語另一隻手，手心皮膚冰涼，將對方整個人拖出了桌椅之間，磕破好幾處皮肉。
    他以最快的速度抽出藏在懷裏的嶄新小刀，凜凜寒光刺得人雙眼發疼。
    “等下，我不…”
    墨語看到對方居然抽出一把刀麵向自己，下意識地恐懼掙紮起來，可下一秒，她就感覺自己徹底失去了左手的知覺！
    溫熱的鮮血噴灑在越子生臉上，他感覺好像被刺痛了一般，明明已經沒有了痛覺，可是此刻的心髒卻感覺到了明顯的陣痛！
    就好像心被撕開了一樣，連著自己的血與肉。
    墨語跪坐在地，右手抓著自己已經失去了左手的手臂，嘴中已經不是慘叫，而是痛苦的悲鳴。
    這種級別的疼痛根本沒有辦法忍耐，她的臉已經因為痛苦完全扭曲在了一起，冷汗幾秒鍾內就打濕了衣襟，斷口處的鮮血還在不斷噴湧而出，撒在了麵前青年的身上。
    沒有人看到，此刻越子生手持尖刀，鮮紅的血液從刀間滴落，打在他已經髒汙不堪的鞋尖。
    而他的雙眼中，眼白已經徹底被黑色侵占，血紅的瞳孔凝為一點，其中的滔天恨意在那一刻奔湧而出！
    越來越混亂的黑夜中，整個體育館突然震動了一下，好像連根基都被撼動般，開始變得搖搖欲墜。
    如果說剛才上層的轟鳴隻是牆壁碎裂，那麽一層的震動已經可以用撼動大地來形容，整個體育館都在顫抖，完全不是一個級別可以相較的。
    頂層的張明此刻已經負傷，剛才那劇烈的顫動來自底層，可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何種的怪物會造成如此強烈的震動，自己甚至差點跌倒在地。
    而就在這一刻，對麵的二級進化喪屍突然停止了攻擊，那原本隻有殺意的血紅雙眼中此刻卻充滿了恐懼和顫粟！
    沒有感情的怪物，居然會有這種眼神？
    張明愣住了，他可是在末世生活了十年的，在所有的戰鬥經曆中，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過這些隻知道殺戮和吞噬的怪物...居然會流露恐懼。
    它們不是向來不知疼痛，無畏生死的嗎？
    二級進化喪屍先是渾身顫抖，隨後抓緊了腦袋指甲扣入皮肉中，像個人一樣仿佛承受著巨大的恐懼感，隨後，居然要轉身逃跑？！
    張明哪會讓即將到手的獵物從手心中逃出，二級喪屍因為逃跑而背對著自己毫無防備，他直接一劍插入了對方的腦袋中，手中用力一絞，喪屍血紅的身影就軟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天花板上的碎渣還在隨著剛才樓下的餘震而不斷掉落中，張明來不及管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趕緊刨開二級喪屍的腦袋，掏了又掏。
    可想象中堅硬涼滑的觸感並沒有傳來，惡心的血肉中還是血肉——什麽也沒有。
    晶核呢？！
    怎麽沒有晶核！
    張明臉色徹底變了，似是凝固，又像是難以置信，一時間差到極點。
    “係統，為什麽二級進化喪屍的腦內沒有晶核？！”
    他趕緊問腦內的係統，顯然這種情況已經超出了自己的記憶範圍，也是重生之後第一次完全脫離了自身掌握的情況！
    晶核，那可是末日之後幾乎可以和保命的食物並駕齊驅的珍貴資源，普通人可以靠著晶核覺醒異能，而覺醒者們也都靠著從各種高級喪屍和怪物腦內挖出來的晶核升級，最後甚至成為了一種新式的貨幣。
    隻要是二級和其以上的喪屍，腦內必有晶核，這也是為什麽張明一定要上來殺了它的原因，可是現在的情況已經徹底發生了改變！
    【晶核？】
    係統的機械音似乎帶上了一絲疑惑，在搜索了龐大的數據庫後，發現並沒有以晶核這兩個字為名的東西。
    【很抱歉宿主，數據庫內沒有晶核這種物質，請問您的命名是否有誤。】
    “沒有？！”
    張明開始慌了，晶核可是自己用來升級複仇，報複那些欺壓背叛他的人的重要道具，怎麽重生的這一世，卻沒有？！
    “就是在二級和以上喪屍腦內產生的晶體，可以用來升級異能的，真的沒有嗎？！”
    【確實沒有，宿主，您的升級隻能依靠係統，沒有晶核這種物質，可能您的記憶發生了某種改變，也許您記錯了。】
    記錯了？
    怎麽可能記錯！
    張明目眥欲裂，他可是在末世生活了十年啊，怎麽可能記錯！
    晶核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不存在了！
    還是說，他重生的，不是原本的世界？！
    …………
    跌跌撞撞地下樓，張明連手裏的劍幾乎都拿不住，好像某種信念被抽去了一般，可是當他走到樓下時，整個人都愣在當場。
    原本隻是堆積雜物的體育館門口此刻連門都不見了，隻剩下了一小塊門框，門外所有的喪屍幾乎連渣都不剩，地上發黑的殘骸勉強算的上是人的組織。
    最讓張明震驚的，是一旁兩條走廊的慘狀。
    ...整個一樓，都被轟了個對穿。
    沒錯，對穿。
    冷風從距離數十米走廊兩邊牆壁上的缺口湧入，斷壁殘垣邊滿是發黑的...似乎是被什麽東西割裂的痕跡，可卻沒有一隻喪屍敢再靠近這裏。
    地麵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隻有大片發黑的明顯是從怪物身上掉落出來的血，還沒幹涸。
    而那些血液之中，漂浮著一些破碎的黑布。
    到底，發生了什麽？
    ……
    “額………額！”
    墨語臉色蒼白，額頭上滿是汗水，那都是疼出來的。
    她緊咬著嘴唇，此刻已經開始溢血，隻為了自己不發出太大的痛呼再引來什麽怪物。
    齊雲天手忙腳亂地將從更衣室裏衣櫃找出來的衣服撕成布條，胡亂包裹在她的斷手處，急救包裏那點隻能用來包手指的繃帶根本包不住如此大的傷口，就算紮緊到手臂都開始發麻，還是無法阻止血液的流失。
    雙手染血，他極為複雜地看了一眼還拿著刀站在牆角的越子生，眼中是意味不明的情緒。
    越子生渾身浴血，他出的血不比墨語少，胸前更是一片血肉模糊，他右手執刀，左手卻拿著一隻斷手，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齊雲天從來沒想到，剛才這個看起來略顯陰沉的青年居然像個世間從未降臨過的怪物，把那個在他眼裏刀槍不入無人可敵的女人，給……
    太恐怖了。
    這還是人類嗎？這是人類可以擁有的力量嗎？
    沒人可以回答他。
    越子生的狀態很不好，全身幾乎脫力。
    之前在圖書館裏的一道黑光抽去了自己大部分力量，剛才他的視線和腦海全部被血色染紅，腦內被恨意侵占，連身體都不受控製，黑光如同惡魔的鎖鏈包裹住全身，迅速蠶食著他的力量。
    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感覺不到。
    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了——恨。
    他為什麽會如此恨那個女人？似乎不止是因為她追殺自己，害得墨語差點被感染，還斷了手，絕對不止於此。
    那種恨意越子生根本無法理解，那是對一切都抱有怨恨的惡意，就好像一個死人憎恨活人為什麽擁有自己求而不得的生命一樣，扭曲可怖到頂峰，可以讓任何再善良的生靈化為惡鬼。
    等他回過神來時，那個女人已經不見了，隻剩下漏風的一樓，和扶著墨語，麵色複雜到極點的齊雲天。
    或許，連越子生自己也已經不清楚，這末世中，自己還能維持人類的本心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