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隨之一個女孩打開了更衣室的門。
    正是寧樂。
    “同學，你們也聽到廣播了吧？明天一起走吧，多個人多份力，是吧？”
    她這句話是對著墨語說的，同樣是女孩子的墨語看起來比那個敢和張明哥叫板的齊雲天好說話多了。
    墨語點點頭，跟眾人走其實也在他們三人的計劃中，原本打算直接一起上路的，想不到對方先來遊說了：
    “可以，不過咱們有車嗎？這裏人很多吧？”
    “有的有的，校長手裏有一輛從同事手裏拿來的大巴鑰匙，雖然擠了點，但是應該能裝得下咱們所有人，不過……”
    “不過什麽？”
    寧樂尷尬地笑了笑，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公交車停在校門口，而不是在體育館門口，咱們所有人必須衝到校門口才能坐上車。”
    “可是……”
    墨語欲言又止，最後她還是選擇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把車開過來接這些同學們不好嗎？咱們這些人中有幾個覺醒了特殊力量的人吧，比如我，那個遊少逸，還有張明，我們幾個衝過去再把車開過來接人不好嗎？”
    她說的不無道理，他們幾個覺醒者遠比所有人加在一起的人群吸引力小，更容易把車開過來接人，大家再一起逃出去，這樣能最大限度地減少不必要的傷亡。
    那些同學連麵對喪屍都不敢，就這麽出去，會死多少人想也不用想。
    寧樂為難地搖頭，顯然這個想法已經有人提出來過了：
    “剛才張明哥出去轉了一圈，發現學校的大部分喪屍都集中在校門口，可能是昨晚有人打響轎車警報的原因。先不說你們三個人能不能衝過去，那些喪屍已經越來越強，現在甚至能在大白天奔跑了，就算可以把公交車開回來，不...可能開都開不回來，機會隻有一次。”
    墨語眉頭緊皺，如果寧沒有偏差，那麽這種形式極為嚴峻，嚴峻到已經把他們逼入絕路的地步。
    所有人隻有一次機會，看誰運氣夠好，跑得夠快，能在被成群的喪屍包圍前跑到公交車前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喪屍太多了，多到令人絕望。
    “好吧……”
    墨語泄了氣，她願意提出自己也去取車，就是因為擔心堂弟一旦無法醒來，到時候對方沒有任何生還機會！
    她寧可自己冒險，也不願意再讓親人加救命恩人麵臨生命危險。
    “哎……”
    齊雲天一句話都沒有說，卻在寧樂離開後重重歎了口氣，似乎要把靈魂中的重壓都擠出體外。
    籃球場內的爭論聲愈演愈烈，最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戛然而止，再沒有發出一聲。
    ……
    越子生感覺自己在不斷下陷，好像整個人被沼澤吞沒，眼前一片漆黑，卻能感覺到明顯的擠壓感，以及越來越重的窒息感。
    噗通一聲，在被黑暗不斷擠壓後，他好像落入了某種粘稠的水中，立刻被淹沒。
    水？不對！
    濃烈的血腥味襲來，嘴中似乎被灌了好幾大口粘稠的鮮血，他想吐出來，卻又因為張嘴而被灌入更多的血，劇烈地咳嗽起來。
    雖然被灌血很難受，但越子生現在反而感到更多的是震驚。
    他居然嚐到了血腥味，久而未有的味覺重回舌尖，自己的味覺終於恢複了？！
    “哈…！”
    越子生開始劇烈掙紮，頭終於從血海中冒了出來，重重吸入一口也同樣帶著濃重血腥味的空氣，連氣體都帶上了淡淡的猩紅。
    他努力地在血海中遊動著，過了一會，身體才差不多浮了上來，身下的血海不知究竟有多深，或許深不見底。
    “這是哪…？”
    四處張望，入目滿是無邊無際的血色海洋，頭頂的天空紅到發黑，完全看不到盡頭。
    “嗬嗬……”
    一道空靈而低沉的笑聲傳入越子生耳中，卻又好像從各個方位傳來，讓人找不到聲音的來源。
    又或許，笑聲來自於他本身。
    然而，越子生一瞬間就認出了這道明顯不是人類能發出來的聲音。
    “是你！”
    他猛地抬頭，不斷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怎麽能不記得，這道聲音的主人給了他第二次生命，也同時奪走了他的記憶，痛覺，恐懼，味覺………說不定以後會有更多。
    到最後，他會不會變成一個連五感都沒有的怪物？連越子生自己也不敢想象。
    “出來！為什麽要奪走我的記憶！”
    他大聲叫喊著，聲音越傳越遠，直到消失在看不見的盡頭，都沒有回音傳來。
    “就為了讓我複生？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越子生的聲音很大很響，可是卻被緊隨而來的那道聲音直接讓自己的喊聲弱到似乎不存在。
    “記………憶？”
    嘩啦啦的聲響傳來，似乎無數鐵鏈糾纏在一起，被束縛在期間的怪物緩緩移動，鐵鏈被拉扯，鋼鐵的摩擦聲尖銳刺耳。
    “記憶…記憶……”
    聲音越來越近，越子生心底卻在此刻升起了一絲恐懼。
    他也能感覺到恐懼了嗎？
    為什麽唯獨在這個滿是血的空間內，他一切被奪取的東西全部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越子生想不通，也沒人會與他解釋，而那空靈的聲音也越來越近，聽得越來越清楚，最後，他聽清了。
    無數道聲音糾纏在一起，就好像十八層閻羅地獄中正在受刑的生靈，在慘叫中重複著同樣的話，摻雜在一起從遠處聽起來居然顯得空靈神秘。
    直到接近，越子生的耳膜都被那無數道聲音震得發疼，他瞪大雙眼，鎖鏈的聲音也在逐漸逼近。
    “記憶…記憶…”
    突然，地獄的聲音停止，似乎想到了什麽。
    “記憶！”
    刷刷刷刷刷！
    黑色鐵鏈從極遠處疾馳飛來，粗大的鏈條幾乎有手腕粗細，眨眼間突進到了還沉浮在血海中的越子生麵前，將他纏了起來！
    “啊！”
    鏈條纏繞在四肢上，拉扯得他全身咯啦啦地直響，骨頭都要錯位，許久未感覺到的劇烈疼痛讓他慘叫出聲，卻沒有任何著力點可以抵抗這些黑色鐵鏈。
    身體隨之飛起，鐵鏈上還在滴落著血液，幾乎將肉體扯碎！
    越子生被鐵鏈拉扯著，向前方快速飛行，他內心的恐懼已經達到了極點，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渾身也因為劇痛動彈不得。
    這才是真正的自己吧？才是那個身為普通人的他，而不是重生後連自己都感覺陌生的越子生。
    視線開始劇烈晃動起來，肩膀處也跟著顫動，眼中一陣天旋地轉，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和鐵鏈抗衡，要將他強行拉出這裏。
    那鐵鏈的來源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居然主動放開了越子生，向源頭撤去。
    鐵鏈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血色居然在緩緩散去，恐懼和疼痛也開始消退，而強烈的晃動仍然沒有停止。
    “越子生，越子生！你他娘的要是還活著的話就給老子醒過來！起來啊！媽的！”
    越子生猛地睜開眼，入目便是更衣室的天花板，而一雙手還在抓著他的肩膀猛力晃動。
    齊雲天死死抓著越子生的肩膀使勁搖晃了許久，似乎對方不醒來他就不肯罷手一樣。
    眼前的人突然睜眼，還是嚇了他一跳，指尖不受控製地一抖。
    “你終於醒了！”
    齊雲天和墨語同時出聲，臉上露出激動之色，都鬆了一口氣。
    太陽已經升起，還有一會張明他們就要出發，如果越子生還沒醒過來，二人真的要扛著他逃出江城大學了。
    那樣基本三個人都沒法活。
    “什…什麽…？”
    越子生聲音有些沙啞，他被齊雲天扶到一旁的長椅上靠著休息，大腦一部分還停留在那個滿是血色的世界中，恍恍惚惚地沒有緩過來，反應似乎慢了些，懵懵地看著麵前已經收拾好的兩個人。
    “這是要…走？”
    “你回來後昏迷了一天一夜，中間劉校長和一個能放火的同學帶著一票人衝進來了，咱們今天就坐著校長的大巴車走，馬上就要出發了！”
    齊雲天點頭說道，將鐵棒塞入麵前青年的手裏，剛從昏迷中醒來的越子生狀態仍然很差，但時間不等人，籃球場裏已經開始變得嘈雜，看起來很快就要出發。
    “這麽快！”
    越子生還沒來得及問什麽，便被兩人拉起來背上了背包，就這麽被推搡著走出了更衣室門外。
    “現在來不及了，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在和你細說，昨天官方通知今天所有人都要撤離江城，咱們得跟著劉校長他們，才能衝出江城大學！”
    齊雲天邊走邊說，語氣急促，聽起來是真的很著急，三人一前一後快步走到籃球場，那裏的人群已經集結，眾人熙熙攘攘地站在一處，手中多多少少都有點家夥事兒，看起來都分外緊張。
    除了那幾位特別的存在，其他人臉上滿是不安與恐懼，聚集在一起默默祈禱自己和朋友此行不要出事。
    劉校長站在較高的台子上，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衝台下緊張不安的學生們揮了揮手：
    “同學們！大家收拾收拾就準備出發吧，已經六點了！希望我們都能活下來！”
    在劉校長的身後，遊少逸背手而立，他的麵色貌似好了一些，此刻更是滿臉嚴肅，對接下來的逃亡嚴陣以待。
    “為什麽還要看時間走？”
    越子生不明白，官方通知？為什麽突然決定要今天出發，還是這麽多人一起看準時間出發。
    在他昏迷的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故？
    “昨天政府下放通知，從八點開始在城邊撤離點組織全城撤離，整個江城市的人都要跟著他們撤離到附近安全的基地。”
    齊雲天的語速飛快，已經盡量簡略說明，卻仍讓越子生懵了一下。
    但凡對方早醒一會，他也不會說的這麽急。
    “什麽？！撤離？”
    越子生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心底卻升起一絲失望。
    “軍隊呢？不來救咱們嗎？全城那麽多喪屍能到城邊還用他們帶著撤退？”
    這不搞笑呢嗎！能逃到城外人們早就逃了好嗎？！
    “昨天那麽大的聲，大部分喪屍估計被引走了，逃出去應該不是很難。肯定是出了什麽咱們不知道的事，嚴重到了已經來不及進行救援的地步，不然以咱們國家的官方執行力，你還不清楚嗎？”
    齊雲天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這是他認為目前貼近事實的推測。
    其實他對上麵發生的事並不是很感興趣，但是能否與越子生和墨語一起逃到基地這一點，自己還是很關心的。
    越子生張了張嘴，內心複雜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他觀念還有部分停留在沒有喪屍的時代，幾乎是無條件地相信著會有軍隊來救援。
    可就在剛才，這種期望被現實徹底擊為碎片。
    冰冷，麵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失落，越子生默默地跟在齊雲天身邊，一言不發地加入了同學之中。
    “別擔心。”
    這時候，墨語用僅剩的那隻手的手指勾住了他的小手指，微微用力，似是要將對方從失落中拉出來：
    “我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我們一定會一起逃出去的，絕對會。”
    越子生看著墨語，輕輕點頭，心底裏有點感動。
    就好像隻要呆在這兩人的身邊，他就會變得平靜安心一些。
    蘇淺淺和寧樂分左右跟在張明身後，此時張明似乎更強了點，正冷漠地抱劍而立，眼中放不下任何東西。
    “沒什麽意見的話，各位就出發吧！”
    劉校長見下方沒有人說話，直接抓著那把殘破的鐵凳，和遊少逸率先向後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