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章 安城之路篇(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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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迷宮?”
    頭頂的血色太陽光線微弱,隻能勉強看清周圍的數十米處,更遠的地方被漆黑籠罩,如果不是越子生身體構造特殊,普通人不依靠儀器根本無法看得太遠。
    腳下的顫動越來越劇烈,那東西接近了!
    越子生迅速向四周望去,挑了一個建築最密集的方向跳去,他跳躍能力極強,可以在相距數十米的樓房間自由穿越,他本人對這種高度速度一直無感,而懷裏的焦俊偉反倒驚叫出聲。
    “大哥哥!不要跳樓啊啊啊!”
    “小點聲!”
    越子生趕緊捂住了焦俊偉的嘴,雙腳平穩地落在另一棟樓的天台上,小孩看到抱著他的大哥哥飛起來又落在另一邊後,驚訝地瞪大雙眼。
    可是焦俊偉這一叫,原本失去地上目標的那東西又一次鎖定了他們的位置,隻聽下方的地麵傳來震動,向著他們的方向追來!
    “剛才那個纏住我的東西在追咱們,我想辦法甩掉它,你把臉埋在我懷裏,什麽也別看,千萬別再出聲。”
    越子生對焦俊偉小聲說道,紅光打在他同樣血紅的碎發上,居然透出絲絲駭人的詭異。
    見對方麵色嚴肅,焦俊偉重重點頭,他隻有八歲,麵對如此恐怖的場景沒嚇哭出來已經很好,可是真的一點忙也幫不上,能做的隻有盡量不給唯一能依靠的越子生添麻煩。
    “一定不要發出聲音!”
    腳下的震顫愈演愈烈,再有幾秒就要抵達樓下,越子生不敢多做停留,抱著焦俊偉快速奔跑起來,一個助跑跳向更遠處的房頂。
    他已經管不了那些不知還有沒有進迷宮的人如何了,如今隻能不停向迷宮深處逃去,至少要保住懷裏的焦俊偉!
    ……
    “呼…呼…”
    雲鬢雪一頭紮進黑色牆壁之中,周圍的氣溫驟降,冷得她一縮脖子。
    剛才的戰鬥消耗了太多能量,此刻到了迷宮裏才暫時擺脫屍群的追擊,她直接站不穩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她一直在最後方,已經是最後一個進入迷宮的人,如果還有人在自己後麵,那肯定是死人。
    紅光打在她布滿汗水和血汙的臉上,本來就白皙的皮膚此刻居然透出一絲脆弱的蒼白,連腦後平時微微翹起的兩根辮子此刻也耷拉著,仿佛沒了活力。
    血紅的太陽映入雲鬢雪漆黑的瞳孔內,她無措地看向天空,周圍寂靜無聲,能見度很低,除了自己的喘息再無其他聲音。
    “這裏就是迷宮麽……嘶…”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城市街道,但是好像並沒有經曆過什麽末世劫難的樣子,道路兩旁的商櫃櫥窗都完好無損,卻獨獨少了裏麵的人。
    想來也是,廣播不斷強調迷宮裏極為危險,普通人基本沒有活路,這裏怎麽可能會有活人?
    勉強扶著路燈站起來,雲鬢雪突然感覺腹部一陣劇痛傳來,冷汗從額頭溢出,捂緊肚子痛苦地彎下腰來。
    “好痛…”
    點點淚花從眼眶中湧出,打濕了纖長的睫毛,雲鬢雪一張小臉白得嚇人,她緩緩移開捂著腹部的手,卻發現掌心濕漉漉的,居然一片殷紅。
    男式大衣被喪屍抓破了不知道多少處,裏麵的上衣腹部被劃開一道大口子,連帶下麵的皮膚也被割出一道將近十厘米的傷口,此刻正不斷流出鮮紅的血液。
    她這才想起來,剛才逃亡太過慌張,被路邊的鋼筋劃到腰側,直到現在才發現。
    鮮血不斷滴落在地上,她強忍疼痛艱難地挪動著,靠著微弱的紅光才找到一家雜貨店,跌跌撞撞地走了進去,反手關上門。
    雜貨店上的商品都完好無損,整整齊齊地擺放在貨架上,可是雲鬢雪不敢貿然在此補充能量,在收銀台一陣翻箱倒櫃,終於在最裏層找到一把白蠟燭。
    抓起櫃台上的打火機,雲鬢雪的兩隻手都沾滿了自己的鮮血,她的嘴唇發抖,將蠟燭點燃,顯然在忍耐著極大的痛楚。
    在自己的包裏又胡亂翻了半天,勉強從裏層摸出來一個針線包,從中取出一根細針,借著蠟燭微弱昏黃的光將線穿在針後,雲鬢雪才重重呼出一口氣,恨不得將肉體的疼痛呼出體外。
    “必須縫上,不然一定會感染…老爹老媽保佑我…”
    雲鬢雪脫下大衣,搭在一旁的櫃台上,然後深吸一口氣將染血的上衣脫下,隻留下奶白色的胸衣。
    迷宮的低溫讓她的皮膚在接觸空氣的瞬間起了一片雞皮疙瘩,而腹部更是一陣撕裂的疼。
    低頭看向自己的腰處,雲鬢雪甚至可以看到傷口下若隱若現的紅肉,她知道那是什麽。
    血已經打濕了褲子的大腿根,布料無法吸收大量的液體,更多滴落向地麵,她不能再拖了。
    顫抖著手將針頭放在蠟燭的火苗上,看著原本銀白的針尖在火焰的高溫下變得通紅,雲鬢雪不知什麽時候眼眶也已經開始變紅。
    “別怕別怕,就當是打幾針嘞,點滴沒打過嗎?不會多疼的,你一定可以的雲鬢雪,你一定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你不能死在這裏!”
    仿佛要給自己下定某種決心,雲鬢雪嘴裏不停念叨著打氣的話,一隻手將裂開的傷口收緊,另一隻手握著針,將針尖抵在了染血的皮膚上。
    剛被消毒的針還帶著一點灼熱的溫度,剛接觸的瞬間就引起了皮膚的劇烈收縮,雲鬢雪的眼中第一次露出絕望之色。
    “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不能死在這,我絕對…不能死在這。”
    針尖刺入皮膚,帶著尾部的線穿過血肉,鑽心的疼痛如同被重重打了一拳,雲鬢雪不可控製地驚叫出聲,生理淚水在眼眶中決堤而下,不斷地順著她年輕姣好的臉上滑落。
    手緊緊扣在櫃台上,手背青筋暴起,足以讓人眩暈的疼痛無時無刻地在折磨著雲鬢雪已經脆弱的神經,她抓起一旁自己染血的上衣,塞入自己嘴中,生怕因為劇痛而忍不住咬斷舌頭。
    手在劇烈顫抖,疼得都要拿不動針,第一針已經紮進去,哪怕拉動一下線都是像把精神扔在卡車之下碾壓,雲鬢雪流著淚,將線緩緩拉到盡頭,然後再次刺入皮膚。
    太疼了…實在太疼了…好想暈過去…
    好想死…好累…
    劇痛讓她眼前的世界陣陣發黑,腹部也顫抖著湧出更多血液,整根針都被雲鬢雪溫熱的鮮血染紅,淚水模糊了視線,被她迅速用胳膊擦幹,牙緊緊咬在衣服上。
    她有一瞬間突然覺得很委屈,難過地眨動著雙眼,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滴下,一切本不該是這樣的。
    她本應該在父母前承歡膝下,和朋友一起出去逛街,一起熬夜追劇,然後被老套狗血的劇情感動得一塌糊塗,最後紅著眼睡個好覺。
    而不是在這裏…一切原本不該這樣的…
    這世界早已變成地獄,沒有人會一直救你,一直保護你。
    能讓你活下去的,自始至終隻有你自己。
    恍惚中,雲鬢雪好像看到了一個人,那人有一頭血紅的短發,周身永遠環繞著詭異到似乎能摧毀一切的黑色光線,那人就算被覺醒者打碎肩膀也麵不改色,和她現在的慘狀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的痛楚,是不是隻有你的十分之一?
    “哐!”
    雲鬢雪一頭撞在麵前的櫃台上,額頭傳來的劇痛讓她勉強清除了之前的眩暈感,雙目緊盯著被縫了一半的傷口。
    …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誰知道呢,早就沒電了,都多久沒看過表了。
    我有多久沒看過電視了?好想看看那個電視劇的大結局是什麽,可是估計那演男女主的演員都死掉了吧?
    誒?他們為什麽會死?哦原來是被喪屍咬死了,真可惜。
    等等,喪屍?喪屍……我是不是在哪裏聽過?電影,小說?
    不對,我見過喪屍!還殺了喪屍!好多好多喪屍!
    他們,他們都被喪屍咬死了!全都死了!
    “小雪!快跑!快跑!別管我!啊啊啊!”
    “快逃!逃到沒人的地方躲起來!”
    你一定要活下去!絕對不能死掉!
    “啊!”
    雲鬢雪驚叫一聲,從地上彈坐起來,可是也扯動了腹部的傷口,疼得眉頭緊皺。
    她似乎做了一場噩夢,一場再也不敢經曆第二次的噩夢,她每次在睡前不停祈禱著,希望在醒來後突然回到末世之前的時代,車水馬龍,人間煙火,平靜如水。
    可每次醒來,麵對自己的永遠都是這麵目可憎的地獄。
    血已經不再流,原本被劃出的大口子被縫上整整八針,才在末尾打上一個結,上麵被從褲子上撕下來的布條紮了好幾圈。
    “活下來了?”
    雲鬢雪掐了掐自己的臉,直到掐疼了才敢放下,看來不是幻覺。
    她真的活下來了,從地獄中又一次活下來了,可是竟不知是悲是喜。
    屋外的紅光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周圍的溫度因為進入夜晚而更低,櫃台上的蠟燭早已燃盡,雲鬢雪不敢點蠟燭,怕引來什麽東西,在黑暗中摸索著給自己穿上衣服,這才緩緩平複了心情。
    此刻的雲鬢雪可以用慘烈來形容,褲子上衣服上全是血跡,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剛從命案現場出來,雖然活下來,但是也因為失血和過度使用異能而感到陣陣虛弱。
    就算後來疼到昏迷也算睡了一覺,沒有食物的攝入異能也隻恢複了一點點,實力大不如從前。
    縮在櫃台角落,雖然傷口仍然很痛,可是雲鬢雪似乎已經習慣了一般,少女麵無表情地抱著腿,一言不發地等待紅色的太陽重新出現。
    在此之前,她絕對不會離開這間雜貨店半步。
    原本就死寂的迷宮在進入黑夜後居然有點熱鬧起來,雲鬢雪能聽到極遠處似乎傳來不絕於耳的轟響,似乎什麽東西在一直爆炸坍塌,但是太遠了聽不真切。
    “嘶——嘶——”
    一片漆黑中,雲鬢雪猛然抬起頭,她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什麽不一樣的聲音。
    不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