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但也不完全是。”
    文關穎低下頭，她不敢麵對越子生那駭人的目光，更不敢麵對這紅發青年露骨的殺機。
    求生欲最後還是打敗羞恥占據了思想的上風，她想活，但是誰又不想活呢？
    哪怕再次淪為男性的附庸成為別人的女人，哪怕低下高昂的頭顱匍匐在地——隻要能活。
    “怎麽說？”越子生挑了挑眉，看來安城的情況比他想象中要複雜…？
    抿了抿幹澀的嘴唇，文關穎艱難開口。
    “其實這件事很奇怪，如今安城內存活的所有人都弄不清原因，包括我在內。”
    原來，文關穎確實有精神類異能不假，但這並不代表她就有能力去操控喪屍群，如果真能他們一眾人早就逃出去了，何必在安城等死？
    進入迷宮的人再也沒出來過，她當初也嚐試穿越那漆黑的迷宮，但剛進去就被裏麵的怪物嚇出來了。
    如果說迷宮外的世界中，最大的威脅者變異體是豺狼，那迷宮內的東西已經不能用虎豹形容了，那簡直就是洪水海嘯，脆弱的人類在它麵前幾乎沒有反抗能力，更別提穿越迷宮了。
    江城方向被迷宮堵死，但好歹文關穎他們進去過，雖然很快被嚇回來了…而江省一號幸存者基地方向的迷宮，他們是連靠近都做不到。
    “我的精神異能以戰鬥為主，操控人的話很有限，當初安城內的幸存者基地還沒建起來就海一樣的屍群吞沒了。”文關穎低著頭說道。
    當初別說那些普通人了，安城的覺醒者都很難活下去，屍山血海中無數人在絕望中自我了結，那也是安城最為黑暗的時光之一。
    有人擁抱死亡，但同樣有人瘋狂地想活下去，人性在脫離了底線後如同脫韁的野馬，某種邪惡的想法油然而生。
    第一個提出用活人引走喪屍的人已經無從尋覓了，但文關穎應該是用了這種方法的幾人之一。
    她操控的極限是三個普通人，覺醒者應該是有異能傍身的緣故不能操控，讓普通人帶著音響去引走喪屍，剩餘幸存者的生存空間這才被爭取出來。
    這種事並沒有持續多久，大量的喪屍被聚集到城市邊緣，雖然還有不少喪屍在城區內遊蕩，不過人們終於得以喘息。
    可就在某一天，人們一覺醒來，卻震驚地發現喪屍居然——不見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文關穎發覺情況不對，立刻派人滿城搜查，很快便在通往一號基地的迷宮前發現了屍群。
    “我們觀察過，無論是普通喪屍還是變異體都無法進入迷宮，但那裏不同安城的喪屍我還是有數的，可是當我們在迷宮前發現它們時…數量明顯有所減少！”
    “你的意思是那些喪屍進入了迷宮？”越子生摸著下巴思索道。
    如果是真的——那就有意思了。
    橫穿江城到安城的迷宮時他可是見過不少奇形怪狀的怪物，如果真有某種怪物有能力讓這些喪屍突破迷宮的禁製…
    文關穎張了張嘴，猶豫片刻後說道。
    “…我不能確定！”
    越子生搖搖頭轉身往遠處走：“行了，雪，你把她領回去，我去那邊看看什麽情況。”
    雲鬢雪愣了一下，隨後指了指自己：“你，你叫我什麽？”
    “雪啊，怎麽了？”
    越子生不理解為什麽對方會這麽問，不叫雪難道叫雨？叫陰晴圓缺？
    “哇，小哥哥你終於不叫我全名嘞，我好感動嗚嗚嗚！”
    雲鬢雪故作感動地抹了抹自己幹澀的眼睛，好像真的有感動的淚水從眼角流下。
    越子生抽了抽嘴角，不就是個稱呼嗎？不至於吧？
    “行了別裝了，趕緊把她帶回去。”他直接無情打斷了對方的表演。
    雲鬢雪見狀立刻放下手，果不其然那張光潔的小臉蛋上幹幹淨淨，哪來的什麽淚痕。
    越子生扭過頭去，他現在敢打包票，就算自己在這裏戰死了，這個心口不一的女人也不會為自己流一滴眼淚。
    “嘿嘿，開個玩笑。”
    雲鬢雪湊到越子生身邊，探著頭問道：“生氣啦？”
    “我看你臉色一直不太好，就想著讓你開心點。”
    越子生猛地將頭轉過來，與雲鬢雪對視。
    雲鬢雪一驚，還沒反應過來便已對上那雙血色眸子。
    其實，越子生的眼睛很好看，屬於那種勾人心魄的狐眼，狡黠中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冷色，總會給別人一種隻要肯付出真心，那座孤高的冰山便會為自己融化的錯覺。
    他微微垂眸，纖長的睫毛在眼眶旁留下大片陰影，將瞳孔籠罩在陰影之下，靜默著凝視著麵前的少女。
    良久，他緩緩開口。
    “不好笑。”
    雲鬢雪的笑臉難得出現一絲裂痕，尷尬地打著哈哈，繞著自己的辮子轉過身去。
    “如果我死了，你會傷心嗎？”
    可就在她剛將身體轉過去的時候，越子生的聲音卻突然從身後傳來，讓她的動作凝固在原地。
    他說什麽？
    她沒聽錯吧？！
    這話是從殺人不眨眼，屍山血海裏衝個來回的越子生說出來的？
    雲鬢雪猛地回頭，可當再次與越子生的視線對上時，她卻第一次從這個青年眼裏看到了…悲涼。
    像是溺水者在臨死前看向岸上的人，病魔纏身者在回光返照時瞥到窗外初生的朝陽，而越子生眼中那種情感，就好像他下一秒便要死去，在離開這個世界前問別人如果自己離開了會不會想他。
    說是生者對世界的眷戀…但放在他的身上又顯得不太準確，越子生向來是不怕死的，他一次次直麵各種危險在末世中出生入死，硬生生地在屍堆中活了下來，但又為何…？
    雲鬢雪突然感覺自己內心被某樣早已遺忘的東西刺痛了一下，她錯愕地看向越子生，說話都有些走調了。
    “你說什麽？”
    “沒什麽。”越子生閉上雙眼不再看麵前的少女。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在剛才一瞬間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所以想問身邊人會不會記得自己。
    會不會記得這個世界上曾經有一個叫越子生的人。
    可就在這時，麵前的雲鬢雪卻開口了。
    “如果小越哥你要聽實話的話——應該是會，但是我不能。”
    越子生猛地睜眼，看向麵前微笑的雲鬢雪。
    清晨的浮光籠罩在少女如桃子般的麵龐上，她真誠地看向這裏，嘴中玩笑似地說道。
    “你不會死的，你這麽強，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說不定我會死在你前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