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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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曉曉在林間瘋狂地奔跑著。
    漆黑的夜色遮掩了她的視線,柔韌的枝條鞭笞著她的肉體,無數陰暗的恐懼藏在角落裏,用它們死了的眼睛默默注視著這個女孩兒,她柔弱的身體像是一碰就碎的火苗,激烈又拚命地跳動著。
    這裏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的助力,隻有頭頂變了顏色的月光,無聲地,沉默地,照亮了幾分深夜的路。
    她記得之前和江璟然前進過的方向,敏銳的直覺,若有若無的感應,讓她別無選擇,冥冥之中,她知道的,隻要抵達某個終點,所有的迷茫彷徨都會告一段落,但是又有一種聲音驚惶地尖叫著,叫她逃離。
    是的,隻要轉身離開,回去躺在床上,等到明天的太陽再度升起,那個人還會好好地坐在餐桌旁,抱著看不懂的厚重圖書,招呼著她下樓吃飯,她們的旅途依舊能繼續,麵對這個輕鬆的過了頭的,沒有終點的末日。
    但不是這樣的……
    越曉曉無數次的這麽想,她的願望,江璟然的願望,甚至詹明熙的願望,這些都很明了,但是這麽久,她還沒有了解過秦初宜,她隻是一味地信任她,跟隨她,她的願望又是什麽呢?
    月亮的變化,一定預示了什麽,請一定要讓她來得及,無論如何,即使要一命抵一命,也一定要趕上。
    她隻顧著奔跑著,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小綠已經沒有了之前生龍活虎的樣子,它的速度愈來愈慢,最後根本抑製不住自身的顫抖,幹脆就把自己縮在了地麵的腐葉堆裏——每一次月光照射在自己身上,對它來說都相當於一次恐怖的降臨。
    然而越曉曉絲毫沒有感覺,她不知不覺間已經把那顆變異植物狠狠地落在了身後,她隻是喘著粗氣,渾身上下都像是被鞭子抽過幾遍那樣的疼痛。
    即使傷口愈合,痛覺也不會消除,而在這裏,所有的痛覺都疊加到了一起,這讓她很難全神貫注地感知周圍的環境,治愈係異能帶來的血液循環速度加快,她的身上像個溫度適宜的暖爐,甚至感覺不到周遭溫度的驟降,每一棵擦肩而過的樹木,都冒著細細的白霜。
    為什麽,為什麽祭祀會提前到今天?
    她咬著牙,隱隱約約看見林木間的縫隙裏出現了月光明淨的光影。
    出口近在咫尺,許許多多怯懦的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過度的緊張讓她的顱內甚至出現了嗡鳴,但是她沒有再回頭。
    像是受到了某種指引一樣,她徑直朝著某一個豁口撞了過去。
    越是走近,鼻腔裏腐臭的味道就越重幾分,這讓她毫不懷疑,前方就是謝潑德的大本營。
    然而在這片刺鼻的氣味裏,又夾雜了幾絲異常冷冽的,初雪一樣幹淨的味道。
    格格不入——她的腦袋裏跳出這樣一個詞。
    一片透明的光點承載著月色,從那個方向飛濺而出,將她的右臉頰劃出一條細小的創口,又飛快地融化在溫熱的血液中。
    它帶來了一種怪誕的寒意,一方麵讓她無從抗拒地哆嗦了一下,一方麵又不由自主地感受到灼熱,那種熊熊燃燒起來的冰焰一般,這讓她下意識摸了摸側臉,但是那裏除了幾絲血跡,已經完全好起來了。
    她跟隨著光片飛舞的軌跡,又往前走了幾步。
    她看了過去,然後猝不及防地看見了一個本來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無數的冰晶在她身邊旋轉飛舞,每一枚的邊角都尖銳無比,泛著恐怖的殺意,又像是月下飛旋的流螢,美不勝收,而她背對著月光,像是站在整個世界的中央。
    那雙已經完全變色為淺藍色的眸子,此時更是幾乎要與變了色的月光融為一體,她整個人就像是下一秒就要融化了一樣,淡淡地看著這位不請自來的“訪客”。
    “你不該來的。”她說著雲淡風輕的話,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
    越曉曉啞然後退了半步,她驚恐地看著對方的眼睛,仿佛一切又瞬間倒退回末世開始的那個夜晚,一個人在樓上,一個人在樓下。
    那天與自己對視的,不是莫小玖,而是歸家的秦初宜。
    “你……你是……”她說到一半兒,陡然看見被綁在一塊兒的異能者們,於是她艱難地把剩下的話塞回了肚子裏。
    僅僅是在這樣的空氣裏呼吸、吐字,就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克製力,烈火像是從喉頭一路灼燒到肺裏一樣,她無法忍耐地彎下腰,捂著嘴,痛苦地咳嗽起來。
    然而這隻是一個徒勞的惡性循環,越是咳嗽,越是痛苦,喪屍病毒跟隨著空氣一起,侵入她的身體,帶來烈焰焚身一樣的體驗。
    現實與扭曲的界限裏,那個“人”走近了些,她身後,是咧著嘴哈哈笑著的謝潑德,一枚冰晶卡在他的喉嚨裏——這是他沒有出聲的原因,而另外的一些冰晶封凍住了他形容可怖,血肉外翻的臉,就連喪屍的自我修複也做不到突破這樣的封鎖。
    但是他還是得意的,他的手裏緊緊握著那枚胸針,這樣的場景下,那枚藍色的寶石竟然在發著光,和秦初宜的眼睛遙相呼應。
    他狠狠地把那枚冰晶拔出來,活動著僵硬的麵部肌肉,他沙啞得不成調的聲音從嘴裏流出,狂熱的,不加掩飾地:“您已經做不到第二次了,您已經回不去了,這樣就好,我的目的達到了,即使您對所有‘人’都下了禁令,那又怎麽樣呢?”
    “我們還是深愛著您,我還是深愛著您。”
    “嗬嗬,哈哈哈!”
    喪屍瘋狂地大笑著,從他的身上已經再也找不出半點曾經為人的樣子,他拚了命地要把秦初宜拉下深淵,所有喪屍都在的那個深淵。
    但是秦初宜要摧毀他隻是一瞬間。
    越曉曉抹去眼角滲出的生理性淚水,抬眼看著沒吱聲的女孩兒。
    也許現在已經稱不上女孩兒了,因為走近了以後,她甚至比越曉曉還要高挑,五官也跟著變得輪廓分明,變得更加精致,冷豔,寫滿了可怕的寒意,卻又美得不似凡人。
    秦初宜抬起手。
    秦初宜熟練地拎起越曉曉的後衣領,把她丟到了樹林裏。
    越曉曉有些渙散的眼睛還盯著她,她冷冷開口:“我不食言,你們都不會死。”
    說完,她轉身,剛剛邁出一步,身後的越曉曉已經撐著樹站了起來,越曉曉靠著那股寒意平衡了一下理智:“不行,不能這樣。”
    “你想死?”
    弱小的人類,秦初宜對這個女孩根本已經沒法產生感情波動,其實在心裏,她甚至有些嗤之以鼻。
    越曉曉搖了搖頭:“不是,我陪著你,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她像是想哭,又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終於可以真心地說,我陪著你,不是利用,也不是依賴。”
    但是,真相來的太遲,她也根本沒有來得及取得那個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