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小涵黎在萬鬼崖底留了下來。
    她昏迷的時間越來越多，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走向盡頭。
    在她清醒的時候，崖底的懸鈴花總會嘰嘰喳喳和她說話。
    小涵黎很享受在這裏的時光。
    她很喜歡這些總是記掛著報恩的懸鈴花。
    它們都很可愛。
    那株大懸鈴花也一直守著小涵黎，照顧著她。
    它用葉子給小涵黎編了被褥，也會在小涵黎醒著的時候，和她說懸鈴花一族的事情。
    小涵黎和它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也和它說了很多她的事情。
    她和它說她的師父，說臨桑，說洛洛，還和它說她的妹妹祈願仙子。
    得知懸鈴花一族化形時可自由選擇性別時，小涵黎問它：“待日後化形了，你想當女子還是男子？”
    大懸鈴花想了一會，反問道：“你覺得當女子好，還是當男子好？”
    小涵黎輕輕一笑：“我也不知道，或許都有好與不好之處吧。”
    大懸鈴花微微俯下枝幹，好似在凝視著小涵黎血肉模糊的臉。
    它們懸鈴花一族最大的特點，就是能改容。
    而要想改容，必須得先毀容。
    隻不過因為懸鈴花具有腐蝕性，所以改容過程會極其痛苦。
    小涵黎的臉已經被毀了，完全符合改容的條件。
    臉被毀了，若是就這樣去了冥界，日後她就算轉世了，劍上也會帶著駭人的疤痕。
    她是戰神的後代，不該落得如此下場。
    至少，就算殞命，也該漂漂亮亮地走。
    早在剛見到小涵黎時，大懸鈴花就有替她改容的想法了。
    哪怕為她改容，它會就此凋落，它也想這麽做。
    且隨著它和小涵黎越來越熟識，這個念頭越來越堅固。
    總歸它這一生，還不知道要修煉多久才能化形。
    與其在這崖底日複一日地重複修煉，不如幫幫這位恩人的後代。
    它是真的心疼小涵黎。
    作為戰神的後代，她的一生不該是這樣的……
    葉子搭在小涵黎身上，輕輕撫摸著，大懸鈴花又問：“那你呢？若是冥王允你自行選擇下一世的性別，你想當男子還是女子？”
    聽到大懸鈴花的問題，小涵黎認真思考了好一會，才開口道：“若是能自己選的話，我更想轉世成男子。”
    “為什麽呢？”大懸鈴花問。
    小涵黎輕輕笑了笑，回答：“我這一世沒能和妹妹相認，也不曾保護過她，照顧過她。若是還有來世，我希望妹妹還能是我的妹妹，我想當她哥哥，好好保護她。”
    “我也會好好修煉，爭取能像師父，像渡一仙人那樣厲害，保護好我想保護的人。”
    “而且……”
    歎了口氣，小涵黎接著說：“女子間的嫉妒，太可怕了……”
    梓諾為愛癲狂，因為嫉妒她能成為師父的徒弟，而對她下了死手。
    小涵黎突然就覺得害怕。
    她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也會因為愛而不得，而變得和梓諾一樣。
    她不曾經曆過情愛，所以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變成那樣。
    此時的小涵黎心裏認為男子就不會如此，所以她更希望下一世能轉世為男子。
    聽完小涵黎的回答，大懸鈴花回答道：“我倒是想當女子。”
    小涵黎笑笑：“那若我轉世後，能遇到化形的你，我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嗯，一言為定。”大懸鈴花輕聲道。
    “好，一言為定。”
    “對了，你有名字嗎？”小涵黎又問。
    “沒有。”大懸鈴花晃晃花身，回答。
    “我們懸鈴花一族未化形前都是沒有名字的，化形後會給自己取個名字。”
    “要不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小涵黎突然說道。
    “好呀。”
    想了一會，小涵黎再次開口：“你既想當女子，本體又是懸鈴花，不如就叫……玄翎，如何？”
    “玄翎……”
    大懸鈴花念了一遍，後回道：“嗯，很好聽，我喜歡這個名字。”
    “那就好，那我以後就叫你玄翎啦！”
    “好。”玄翎輕聲應答。
    見小涵黎神色怏怏，它又說：“是不是累了？你休息吧，我守著你。”
    小涵黎輕輕一笑，點了點頭，應道：“好。”
    抬手摸了摸玄翎的葉子，她輕聲說：“謝謝你，玄翎……”
    謝謝你願意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光裏一直陪著我……
    小涵黎看著玄翎，慢慢閉上了眼睛。
    在她睡過去後，玄翎一直守在她身旁，寸步不離。
    就這樣又過了一段時日，小涵黎越來越虛弱。
    她明白她是真的快死了。
    在她清醒時，玄翎總會想盡辦法用法術逗她開心。
    還有周圍其他的懸鈴花，也總會嘰嘰喳喳和她說著話。
    有一日她清醒著，玄翎守在她身旁，一言不發。
    小涵黎覺得有些奇怪，開口問道：“你今日怎麽這麽安靜呀？”
    玄翎用葉子輕輕拍拍小涵黎，問：“你想換個樣子嗎？”
    小涵黎不解，反問：“換個樣子是什麽意思？”
    “你容貌被毀，若是就這樣逝去，日後投胎，臉上定會帶有疤痕。”
    小涵黎笑笑，回道：“沒關係呀，反正下輩子我想當男子，臉上有些疤痕也不礙事的。”
    玄翎用葉子輕輕捧住小涵黎的臉，喃喃道：“你是戰神後代，不該如此的。”
    “我幫你改容，我們懸鈴花一族最大的特點，就是能改變容顏。隻是過程會很痛苦，你且忍忍。”
    它說完，就直接催動法術，替小涵黎改容。
    聞言，小涵黎心裏有了不好的猜測。
    “不，不要！”她大喊。
    “我不要改容，玄翎，我要你好好的！”
    玄翎沒有聽她的，直接用法術把小涵黎定住。
    “你別怕，我會盡量減輕你的痛苦。待改容成功，日後你就算投胎轉世，也會有好看的容貌，而不是頂著一臉疤痕。”
    “戰神的後代不該受這種委屈的……”
    它說著，就加快了改容的過程。
    不過一瞬，小涵黎就感覺臉上傳來了一陣灼熱感，隨後就是密密麻麻的痛意。
    但很快，痛意又在慢慢減輕。
    她想掙紮，可她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本就沒有什麽力氣，更別提法術了，她根本掙紮不開。
    “不要，玄翎，不要……”她哭著喊著，害怕玄翎會因此付出自己的生命。
    感覺到玄翎身上的靈氣在流失，小涵黎心痛不已。
    懸鈴花改容的過程極其漫長，途中小涵黎又昏睡過去許多次。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改容完成了。
    小涵黎臉上不再血肉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比之前英氣不少的臉。
    而玄翎，則是倒在了小涵黎身旁。
    它的花瓣和葉子都枯萎了。
    “太好了……”它輕聲說道。
    小涵黎慢慢抱起玄翎，痛哭出聲。
    突然，她身上迸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震得周圍的懸鈴花都不停顫動。
    這股力量，就是戰神之力。
    玄翎耗費了畢生修為隻為給小涵黎改容，如今修為耗盡，必死無疑。
    小涵黎用戰神之力滋養著它，保住了它的魂魄。
    最後，小涵黎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臨死前，她許了一個願。
    願來世能轉世為男子，能自小爹娘身邊長大，能有能力保護想保護之人。
    許下願望之後，她就徹底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