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靈戲團進行表演的劇院就在永滄區，距離第三育兒所僅有兩百裏路程，乘坐定點飛舟，不消半個小時便到了。
    遠遠望去，就看到一座浮島懸於大地之上，周圍淡淡的雲霧繚繞，隱約可見有各類奇珍異獸翱翔於雲霧之間，大鵬展翅、貔貅奮蹄、騰蛇吐氣……
    畢竟是搞文藝產業的，至少從表現力上看，極有仙家氣派。
    “百靈戲團、百靈劇院、百靈島……不愧是百靈宗旗下的文創產業，果真氣派。”
    錢世回憶自己在念網上查詢到的有關百靈戲團的相關資料，目睹著遠處那雄偉的懸島，不禁發出由衷的感歎。
    李餘寧一時間也被那景色懾住，不過他倒是極快就收了心，順帶著拍了拍錢世的肩膀：“你可跟那位師姐說好在何處碰麵了？”
    錢世點了點頭：“剛發了消息，百靈島西門，趕緊吧，她已經到了。”
    兩人一路快步，在下午五點四十分時到達了百靈島西門。
    錢世的眼睛在這時候比李餘寧還要好使一些，粗略掃了一眼，就找到了人群中的那個女孩。
    “這位師弟想必就是錢師弟的那位朋友吧？”
    少女皮膚白皙，五官小巧，倒算不上有多麽好看，畢竟李餘寧一個正常成年人的審美注定是無法對這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有什麽愛美之心的。
    何況，道界修士但凡修為有成相貌形體往往都是趨於完美，見怪不怪了。
    不過這小姑娘的氣質有些特別，似狂野、似內斂，這種矛盾的氣質，給李餘寧一種異樣的感覺。非要形容的話，有點類似地球上所謂打著“純欲”、“無暗示”之類旗號的互聯網自由職業人員們。
    李餘寧一聽她這話，就知道錢世已經將自己的存在告知對方了，於是點了點頭：“在下李餘寧。”
    少女溫和一笑：“李師弟好，我叫‘謝希芸’，錢世有與你提起過吧？”
    “這是自然，聽說謝師姐對錢世頗有照顧，我代錢世謝過師姐。”
    少女挽了挽發髻，道：“都是同校同學，相互幫助是應該的。倒是我，此前都沒見過李師弟，反倒占了師弟的便宜，實在慚愧。”
    李餘寧露出了笑容：“不過是張觀影票罷了，哪裏算占便宜？師姐千萬別這麽說。”
    謝希芸見李餘寧這般財大氣粗，也是由衷一笑。
    兩個人各笑各的，各有心思。
    唯獨錢世。
    他看著李餘寧與謝希芸含笑暢談、氣氛融洽，自己仿佛一個局外人，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一股酸澀、苦悶的情緒在喉嚨裏醞釀，愈發濃厚。
    但卻始終欲吐不能，悶在心中，個中感受一時難以言明。
    “咳咳，師姐，劇場要開始了，我們還是快點進去吧。”
    錢世好心的提醒，迎來了謝希芸平淡如陌生人般的目光，隨後那目光看向了李餘寧：“李師弟買的票，李師弟說的算吧。”
    李餘寧看錢世嘴唇微微發白的模樣，心中搖頭，暫時也不再激他了，點頭道：“嗯，還是快些進場吧，免得找不到好的觀影位置。”
    三人魚貫通過檢驗，隨後乘坐劇院的飛舟到了百靈島上。
    百靈島周圍雲霧繚繞，這其中固然有自然雲氣，但更多的則是這座人工浮島上布設的陣法作用，用以烘托表演時的氛圍。
    百靈島外，雲霧之中，還有環繞著數個平台，這幾個平台繞著百靈島緩緩旋轉，其上或是座位，或是車轎，或是傘棚，規格不一，能夠容納的人也不盡相同，這就是觀眾席了。
    李餘寧購置的觀影票是最普通的票，因而觀眾席也是最普通的成排座椅。
    三人坐下，李餘寧坐在了中間。
    錢世張了張嘴，但看到謝希芸竟然已經極為自然地坐下了，他也目光黯然，坐在了李餘寧的左手邊。
    看起來，他與謝師姐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名叫“李餘寧”的厚障壁了。
    謝希芸有心與李餘寧湊近乎，但她還未開口講話，忽聽得一聲悠揚的啼鳴。
    “唳！！”
    循聲向著百靈島望去。
    正值大日西落，無邊穹天都染作緋紅，那分明已經逐漸沉入地平線的殘陽在這時竟然又再次緩緩升起，寥廓的天空緋紅緩緩褪去，大日高升，映得天色如同清晨。
    隨後就看到那一顆太陽光芒大放，獵獵煙火向著兩側招展，接著整顆太陽驟然一縮，化作一頭羽翅金紅的金烏，大翼招展近裏許，鱗羽之間有如琉璃般的金色焰火滾動、沸騰、爆發，仿佛要將蒼穹焚盡。
    接著天地間響起千奇百怪的嘶吼、啼鳴，雲霧中竄出各類奇珍異獸，飛天遁地、穿梭虛空，有幾頭甚至與各個觀眾平台擦身而過，同諸多觀眾來了個近距離接觸，引起陣陣驚呼。
    百靈環繞，百靈島上的雲霧也漸漸散開，一處山穀浮現，接著便是一聲清脆的嬰兒啼鳴聲傳出。
    山穀中的青銅大樹上有一枚碩大的果實散發著盈盈光芒墜落於地，在地上滾了兩圈後忽然化作一個嬌小可愛的女童，與百獸為伴，自在歡快地在山穀中戲耍起來。
    百靈戲團的這出戲名為“萬靈天心”，講述的是上古神話中“萬靈天女”的故事。
    萬靈天女生而與諸多上古神獸為伴，其心至純，道法境界近乎天成，後來諸多神獸因利益糾紛大打出手，令生靈塗炭，萬靈天女不忍見眾生受苦，於是血祭自身，令百獸和睦。
    當然，在這個修行的世界中，許多神話都是有史實可考的。
    以這位萬靈天女為例。
    每百年一次的冥府大祭之日，鬼門大開，能夠照見冥府的一角。
    冥府府君的侍從之中，就有萬靈天女的身影。
    至於萬靈天女的傳說到底是不是如這出“萬靈天心”所演的那樣，就不得而知了。
    百靈戲團的背後是百靈宗，該宗以禦獸見長。
    在這個妖族被打落凡塵的時代，百靈宗得到了長足的發展。
    說不定僅僅是因為萬靈天女的傳說正好符合禦獸的主題，所以才編排了這麽一出戲。
    不過李餘寧的心思卻並不在那飾演“萬靈天女”的少女身上，他關注的是那眾多環繞著少女遊走、嬉鬧的靈獸。
    更準確地說，是其中的一頭白虎。
    李餘寧定睛觀察著那白虎的肢體招展、筋骨活動。
    在刻意表演之下，那白虎周身肌肉線條分明、神威赫赫，雖沒有驚天動地的大能，但也將傳說中真正的白虎神獸的氣勢展示出了一二。
    在李餘寧的眼中，白虎的動作逐漸與《龍虎大擒拿》中的拳招相合，愈發趨於統一。
    《龍虎大擒拿》的意境關鍵在於“龍”、“虎”，借著星靈血龍髓，李餘寧成功將“龍”入了門，唯獨還缺少了“虎”。
    意境之道，入門最難。
    李餘寧已經半隻腳入了門，眼下再親眼觀察百靈島上的那頭白虎撲食、喚雲、騰躍，自然是有著種種感悟滋生。
    徹底完善《龍虎大擒拿》的意境，已是隻差臨門一腳了。
    這才是李餘寧來看戲的主要目的。
    不然，以他那悶頭苦修、一毛不拔的性格，如何會狠下心來參加“看戲”這等上流活動？
    看戲的人，尤其是異性之間結伴看戲的，往往心思不在戲劇上。
    李餘寧在觀摩白虎真意。
    錢世心中忐忑，不敢往旁邊看，生怕看到李餘寧與謝希芸郎情妾意的一幕。
    他心亂如麻，對於百靈戲沒有半點興致。
    至於謝希芸，則是在心中盤算著如何借助李餘寧這個定逸道校的天才與定逸道校的更多人搭上線。
    一場戲下來，三人中，也就李餘寧收獲頗豐。
    劇目臨近尾聲，謝希芸似是感慨道：“多虧了李同學，我才能看到這精彩的一出戲。”
    李餘寧早已結束了觀摩，聞言知道謝希芸按捺不住了，於是輕笑道：“謝師姐客氣了，我也是第一次看戲，果真精彩，錢世，你覺得如何？”
    錢世自打坐下來以後就心緒不寧，哪裏有什麽看戲的心思？
    “啊、啊？嗯，確實精彩。”
    李餘寧皺眉看著錢世：“你怎麽了？臉色不是很好？”
    錢世搖了搖頭：“沒事。”
    謝希芸道：“錢師弟向來穩重，若是有事，還千萬說出來，我們都會幫你。”
    李餘寧點頭：“謝師姐有心了，我卻是知道錢世為何這般臉色了。”
    “哦？請講。”
    李餘寧咬牙，憤憤道：“唉，實不相瞞，錢世近日不知被哪個妖人蠱惑，竟將手上的餘錢盡數取出，拿去不知道買了些什麽勾當。隻可惜他不願同我細說，不然若是讓我抓到那個妖人，定要叫她好看！”
    李餘寧說這話的時候激發了自己那半吊子的意境，一股攝人心魄的氣勢泄露了一霎，隱約間能聽到一聲淒厲的龍吟，嚇得謝希芸小臉慘白。
    坐在前排觀眾席上的一個少年似有所察，轉過頭來，驚訝地看著李餘寧。
    一霎之後，那氣勢便收了回去，仿佛不曾出現過一般。
    錢世瞪大了眼睛，他不明白李餘寧為什麽忽然要說這話，又為什麽要裝糊塗。
    不過看到謝希芸的臉色，他趕忙道：“李餘寧，這是我的私事，你別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