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水向東流月落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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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州縣天琴培訓中心應邀到龍州縣參加暑期天琴邀請賽。這無疑是培訓中心的一件盛事。
這幾天,阿芳天師在我們50多人的培訓班中,抓緊選拔優秀選手準備前往龍州參加比賽。
我和農氏清花合作的男女彈唱組合節目大受歡迎。
我們合奏的曲子叫《唱天謠》和《慶豐收》。我們是男女二重彈唱,我們邊彈邊唱邊舞,表演結束時,不僅贏得全體學員們陣陣掌聲,就連坐在前排的五位評委老師們都情不自禁站起來,給我們紛紛鼓掌。
課間休息的時候,我上衛生間路過走廊盡頭的教師休息室,我從窗外往裏邊瞅了一眼,見阿芳天師和三位老師在那裏聊天。
清風從休息室的窗戶往我吹來,把老師們的談話送到了我耳畔。
“九音和清花,真是一對奇才,我能收他們為徒,我好高興。他倆對天琴的悟性非常好,不僅彈得準,曲子唱得好,而且在感情上也很細膩很投入。我教他們的時候,我每一個手勢、每一個眼神所表達的東西,他倆都領會得非常準確、到位。”阿芳天師興奮的說。
“他倆不僅彈得好,唱得好,而且兩人配合也非常默契,就是身材相貌上也十分般配,真是天雙地設的一對金童玉女。”有一位女老師說到這裏,止不住“哈哈哈”的笑起來。
“看你說到哪兒去了?他們倆,一個是來自繁華的珠三角大都市,一個是來自貧窮閉塞的越南北方山區深山裏,簡直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怎麽好意思把他倆扯在一起呢!”另一位老師也笑著說。
我臉頰一下子紅到耳根,趕緊低頭向衛生間匆匆走去。
我心裏象灌了蜜一樣樂滋滋的,但卻有點不滿的想:這幾位年輕貌美的女老師,你們自個想男人想得春心蕩漾就算了,求求你們最好別拿我們兩個小屁孩來取樂吧!
我從衛生間出來時,又恰好遇到阿芳天師,她把我叫住,對我說:九音,這次到龍州參加天琴邀請賽,我們幾個老師決定選五六個節目參加,你和清花男女彈唱節目不僅要參加比賽,而且是作為壓台柱,這幾天我們幾位老師要加班加點下功夫指導你們排練,你們總的來說彈唱各方麵都非常好,但好中還有一些不足之處,比如腳上的鈴鐺,你抖腳的動作和節奏還要進一步改進。
天琴的彈奏是雙手抱著琴彈唱,同時腳脖子上也綁著一個小鈴鐺,手指指法要與腳法配合起來,那才好聽,倘若你琴彈得好,但腳上的鈴鐺配合不好,那就前功盡棄,或者鈴鐺聲蓋過了天琴聲,那也是失敗的。
傍晚放學後,我正向工會大門走去。
突然有人輕輕叫道:“阿哥,我跟你說一個事。”
我駐足一看,原來是農氏清花站在大門旁邊的一顆芒果樹下眼巴巴的望著我。
她臉色緋紅,雙眼含情脈脈的望著我。顯然,她一定還沉浸在上午兩人合作表演成功的喜悅和幸福中,盡管臉上掩蓋不了少女特有的羞答答的神情。
“阿哥,你覺得上午我們彈得的好不好?”她紅著臉輕輕問我。
我鼓起勇氣,近距離的看著她,我這才發現,她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水汪汪汪而且黑白分明,是那樣的單純,沒有一絲一毫的雜念,不由讓人想起如水洗的夜空中那一枚最明亮最耀眼的星辰。
“我感覺還行吧,但我感覺腳上鈴鐺的節奏還有改進地方。”我把上午從教師休息室裏傳出來的老師們的意見當作自己的意見。
農氏清花一聽,愣了一下,若有所悟的抬頭望著我頗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也許她在心裏說:“哇,連這一點你都看出來了,真不錯呀。”
“如果我們被派去外地參加比賽,那我們……”
一旦我們四目相遇,她就迅速把撲閃撲閃的長睫毛垂落下來,讓人看了不免生出撲上去親吻一口的衝動。
“到外地參加比賽是我求之不得的哦,龍州是號稱天琴之鄉,那裏高手如雲,能有機會去跟高手們切磋交流,對進一步提高自己的琴藝大有幫助。”我學著老師的口氣說,
“這個我知道,可是……”她欲言又止了。
她為什麽一提到去外地比賽就這麽糾結呢?
她低著頭,垂下雙眼望著自己的腳尖,兩隻手扭扭捏捏的搓著衣角。
“我其實很想去,我做夢都想去,可是我……”
我再三追問,這才知道,原來她擔心的不是她的琴技,而是擔心她母親和比賽費用問題!
她說,她這次能夠來這裏學習天琴,雖然學費是飛魚仔叔叔幫出的,可是家人也並沒有太多的高興,因為她雖然隻有十三歲,可在家裏已經是一個壯勞力了,是她父母的好幫手了。
她們家上有長年臥病在床的奶奶,下麵還有五個弟妹嗷嗷待哺。
平時家裏的農活基本上都是她母親一個人做的,每逢假期,她就回家給母親幫忙,既要幹農活,又要帶弟妹。
她們那邊一年要種三造穀子,農活永遠做不完。現在是暑假,更是一年當中收割播種最繁忙的時節。她母親一個人起早摸黑下地幹活,她卻來中國學天琴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們那邊女人特別辛苦。
在她們國家,由於長年戰爭,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男性很少,因此男人一般都是好吃懶做,男尊女卑的思想也根深蒂固。
女人的地位很低下,她們的命運也比較悲慘。為了養家糊口,女人白天辛苦的勞作,晚上還要伺候自己的老公,照顧自己的孩子!
象她這麽一個九口之家,她父親平時基本都不下地幹活。就靠她母親一個人苦苦撐著,怎麽不叫她牽腸掛肚?
“本來說好是一個月就回去,可是現在又決定,天琴培訓班結束後,還要去外地參加演出,母親就算同意,她也於心不忍,她恨不得現在就回去給母親幫忙,以自己單薄的肩膀支撐一下家庭的重擔,畢竟母親已經被壓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我得快點回去幫我阿媽幹農活,你……還是另找他人跟你合作吧,免得到時影響了比賽……”
說到這裏,她突然止不住淚流滿臉,盡管她不時用手背抹著眼淚,但淚珠還是如斷線的珠子般撲簌簌掉下來。
我怔怔站在樹下,半晌,我在心裏忿忿的罵起來了:狗日的,貧窮啊,不僅束縛了人們的想象力,還束縛了人們的手腳!
罵完後,我長長歎了一口氣。卻突然不由為自己是中國人而感到無比自豪和驕傲。
父親曾告訴我說,當越南還是法國殖民地的時候,在實地勘察立界碑時,爭議地區的百姓紛紛穿上漢服,全家統一講漢語,待雙方官府的人入家勘察時,就一口咬定全家都是中國人。
我原先對這些史實不理解。現在我才知道,那些人之所以那樣做,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加入我大中華國箱,從此過上衣食溫飽的生活;
我也聽阿八說,邊境線對麵的村莊,很多婦女做夢都想嫁過來,哪怕我們這邊是救濟戶低保戶,她們也義無反顧的嫁過來。
阿八沒騙我,她老婆嫁給他,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邊境線對麵的女性紛紛東嫁,我們這邊卻沒一個女性嫁過去。
水向東流月落西,亙古不變的真理。
我看著她難為情的樣子,心裏一陣陣難過,我在心底無限同情她,可是我又愛莫能助。
後來我陷入了胡思亂想,我想:她這麽聰慧這麽清秀美麗的少女,她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國度的一個貧窮的家庭,這不是她的錯,畢竟她對這一點完全沒有選擇權,我不能怪她。
以後的路很長,願她選擇一條通往幸福之路而不懈奮鬥……
“你……你,將來嫁到中國來吧!”,我雙唇劇烈顫抖了半天,最終話到嘴邊卻又欲言又止了。
她見我一時無語,哽咽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