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愛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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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局管轄的地區正在經曆戰爭。
所以大家會抓住所有微小快樂的苗頭,好讓自己的精神壓力可以不要這麽大。
薄言托著腮,透過玻璃窗看著槐樹下甜到犯規的心願和慕洋,又嫌棄又羨慕地撅了撅嘴,又把視線收了回來,她不停地在桌子上戳著自己的筆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
子墨抬起頭,皺眉眯眼地看著她,她這才收了手。
“你怎麽了?”子墨有些擔心“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
薄言咬咬嘴唇,明明剛才啥事都沒有的,但被人這麽一問,眼淚卻要下來了。
她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然後搖搖頭,回答道“沒事。”
子墨假意笑笑便連忙看向了別處,過了一會又期待地看向薄言卻笑得爽朗“晚上請你吃飯怎麽樣?”
薄言欣慰地笑笑,卻搖了搖頭,她的表情滿是控製不住的冷漠,她倒也難得地正經了一回,隻跟子墨說讓他快看資料吧,早點完成任務。
子墨也隻好點點頭,隻能把那目光埋在資料裏,以此來掩飾內心的慌亂。
“她這是,換了個人吧?”
就在子墨懷疑的時刻,他卻聽見了手機的短信鈴聲,於是疑惑地掏出來看看,是薄言的信息:我想吃燒烤。
子墨看著那內容滿意地笑笑,抬頭看見薄言正裝模作樣地把頭埋在文件夾裏仔細觀看呢。
於是便也沒拆穿她。
夢境中。
“你說這感情的定義真是可笑啊,如果對方也喜歡我的話那就是可歌可泣的愛情,如果她不喜歡我的話我的感情就一文不值。我不服!因為不管她喜不喜歡我,我對她始終是愛啊。”
“你喜歡過一個人嘛?”方子舟走在上學的路上,他踮起腳尖,遠遠地看著對麵的女生。
清晨的陽光是柔和的,它散落在女生柔亮的深棕色頭發上,仿佛打上了一層柔光。女生和朋友交談著,隻留給方子舟一個後腦勺和偶爾的側臉,可方子舟總能在烏泱泱的上學人群中一眼就找到她,這就是喜歡一個人時候的超能力不是嗎?
隻遠遠地看一眼就好,這個早晨已經因為這份“精心準備”的相遇而變的美好極了。
女生學習不好,長的也不夠漂亮,她沒什麽突出的優點,可方子舟就是喜歡上了她的平凡。聽說她會在上學路上討論明星八卦,聽說她會在體育課上跑的大汗淋漓滿臉通紅,聽說她會因為周六日熬夜長的痘痘而不想上學。
“她很可愛不是嗎?”薄言和子墨尋聲望去,方子舟坐在靠椅上,明明是個青年人的身體,卻覆蓋著一層老年人的褶皺肌膚,他仿佛一夜之間老了許多,他緩緩抬起眉眼,尋求著子墨和薄言的一個回答。
子墨不停地點著頭,他努力地壓抑著胸口翻湧上來的難過。
方子舟的嘴角顫抖著,喘著粗氣,像是想起來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你願意再跟我們講講她嗎?”薄言小心翼翼的問著。
方子舟點了點頭,卻又笑了。
“我們後來認識了,見了麵要打招呼的那種,她會衝著我笑笑,然後蹦蹦跳跳地走開。”
方子舟笑著,可眼淚卻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可我沒有守護好她......”方子舟用那布滿皺紋的拳頭重重地砸在靠椅的把手上,甚至暈染出了片片血跡。
“那天她約我去村外那個開滿野花的山坡上放風箏,可我猶豫了很久,猶豫著要不要翹課。可當我下定決心,真的到了的時候,卻看見她就那樣躺在花叢中,躺在血泊中。”方子舟的雙手顫抖著,他艱難地站了起來,卻早已經泣不成聲了,眼前的場景漸漸開始浮現。
風吹動著暖黃色的野花叢,若隱若現出一個女孩赤裸裸的身體,方子舟趕忙把自己的衣服脫了下來,披在了女孩的身上,野花被壓倒了一大片,方子舟順著踩到的野花看過去,遠遠地看到了一支鄰國的軍隊正在邊隱蔽便往村子裏趕,沒人覺得敵人會進攻他們這個不起眼的小村莊。
方子舟有些慌了,他趕忙把兜裏的火柴掏了出來,他點燃了整個山坡。
村邊值崗的隊伍順著滾滾的濃煙,也看到了敵人的軍隊,於是連忙組織著村民的逃離。
方子舟把女孩抱到了遠離火光的地方,他這才有機會認真看看女孩的傷勢。鮮血染紅了他披在女孩身上的外套,女孩虛弱地睜開了雙眼,當她看到子舟的臉時,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流到了耳邊。方子舟心疼地撫摸著她腫起了一半的臉,女孩用幽怨的眼神看著子舟,
“你怎麽現在才來啊,不知道第一次約會要早到才對嗎?”
“對不起!對不起!”方子舟自責極了,女孩緊皺著眉頭,她搖搖頭,抽泣著說道。
“我不要這樣,我還有很多願望,沒有,沒有....實現。”
她的手本是緊緊扯著方子舟的袖口的,大概是還有什麽話要和他說吧,便卯足了勁想坐起來。可那隻手就那樣死命的拽著,竟花光了她最後的一絲力氣。
她死了。
借著力的手就順著子舟的胳膊滑落在地,她沒再看著子舟,就這麽癱在地上,失去了最後一點光彩。
方子舟的嘴角抽動著,卻說不出一個字,什麽情啊,愛啊的話,在此時的子舟看來,卻是輕的可憐的。
他仰天長吼著,頭發漸漸花白,皮膚也失去了彈性,他變成了一個飽經滄桑的老者。
“都是我的錯,為什麽不能更勇敢些呢。”
“因為喜歡,所以更加慎重吧。”
子舟聽了子墨的話往前挪動著,卻癱倒在地上,“是我害了她,如果我能早點下定決心的話,如果我能勇敢點,也就不會有這樣多的事了。”
薄言見狀,連忙把塞在口袋中的信拿了出來,她半蹲到方子舟麵前,把那封信交給了他“這是她當時打算要給你的,或許是遺落在了花叢中被燒毀了,她一定要你看看。”
方子舟用那滿是滄桑的手拆開了精心粘貼過的信封,卻又開始了抽泣
“嗨,方子舟,我其實也超級喜歡你的,我們可不可以交往啊?”
方子舟有那麽一瞬間又變成了年輕的樣子,可也僅僅是瞬間罷了,
“她也喜歡我?”
薄言點點頭,鼻子卻突然一酸“她讓我們告訴你,你偷偷跟蹤的樣子一點都不酷。”
話音剛落,夢魘就被排斥了出來,他低聲下四地道歉說自己真的經驗不足,薄言告訴夢魘他的罪很輕,那夢魘這才鬆了口氣,安靜地變成了一團黑氣縮進了子墨的衣兜裏。
方子舟卻還是一副老人的模樣,子墨是有些驚訝的,於是正打算給他編製一個能讓他不太自責的夢,可卻被他拒絕了。
他站在那裏抹去了臉上的淚痕,他堅定的說道
“這便是我內心的模樣,我的心已經因為她的離開而荒蕪了,總要有人一直一直記著她,那個人便是我,我要每天連加著我內心的自責與愧疚想她千遍萬遍,這樣我以後見她的時候,才能心安理得。”
他又坐回了靠椅上,麵前開始播放著女孩生前的畫麵,他醒了。
從夢境轉換器上下來,薄言歎了口氣,子墨低頭偷瞄了薄言幾眼,卻發現她一直在偷偷哭。夢境的壓抑再加上薄言的難過,子墨的頭嗡的一下子疼了起來,他使勁得看著周圍的環境,卻是渾濁的一片怎麽都看不清,他心裏有些慌張,難道那個病又要發作了嗎?
子墨敲打著自己的腦袋,可那轟鳴聲和疼痛感卻怎麽都除不掉。
這時的薄言早已經發現了子墨的奇怪的行為,她趕忙扶住了子墨的胳膊,害怕他暈倒,
“子墨,你沒事吧?”
子墨尋聲看去,卻隻能看見模糊的一片,他試探著叫著“薄言?是你嗎?”
薄言試探著把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卻被他一把折在了自己的身後,
“喂喂!我的胳膊!疼啊!”
“剛剛那是你的胳膊嗎,抱歉抱歉,我壓力大的時候會出現一些幻覺。”
子墨的雙手慌張地揮動著,薄言轉動著自己的手腕,看到他的確很愧疚的樣子,便也沒有再犯小家子氣。
薄言試探著伸出了手,朝子墨的手伸過去“子墨,現在我要抓你的手嘍,碰到你的是我的手哦。”
子墨聽著點點頭,卻在薄言觸碰到他得手的時刻一把把她摟進了懷裏。
薄言有些被嚇到了,但她立馬反應到了他是真地恐懼這件事,即使把自己抱在了懷裏,他還是在發著抖,薄言於是溫柔地拍拍他的後背,輕聲地安慰著他“不會有事的,我在,我在呢。”
子墨抱著懷裏那個柔軟的女生,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告訴她這是他從小就一直發作的病?告訴她這還是第一次發病時有人安慰他?還是告訴她自己就是那個她找了很久的人?
人總是會守著自己在乎的東西。
因為愛而不得,因為太多的無能為力,他自己的內心也已經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