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砍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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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平雜記!
    卻說小韋四靠在柿子樹就睡了過去,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
    在一片林間嘶鳴聲中,韋四還得醒來麵對痛苦的現實。
    睡眼朦朧的韋四醒來感覺是難受的,胃部一漲一漲的,給人的感覺,像是心髒出問題了一樣,雙腿發軟,感覺虛脫無力。
    大腦感覺昏沉沉的,像是腦袋莫名重了幾斤,眼睛也有些酸澀,睜開眼吧,眼睛不舒服,不睜開眼,腦袋不舒服,整個人就有一股不適感,讓自己的心安寧不下來……
    “咳,咳咳,咳咳咳……”
    韋四劇烈的咳嗽了幾聲,他眼睛裏一片迷茫,不知道該怎麽辦,就坐在那裏愣愣的發呆,沒有哭,也沒有喊,現在的一切,他已經沒辦法理解了……
    炎光漸去,天色一點一點的變暗,韋四在柿子樹底下,一會兒躺下,一會兒坐著,一會兒倒歪著,各種姿勢,不足而論。
    倒是像家裏的狗兒一樣把地上磨得幹幹淨淨,本來就看不出原來顏色的麻衣褲子,現在直接變成了土黃色,還是剛上的新……
    肮髒不堪的小韋四,這兒摸摸那兒磨磨,時不時打個柿子拿在手上啃,哪怕是吃不下去了,也本能似的把柿子放在嘴裏吸吮,時間就這樣隨風飄走,天色漸黑……
    或許是小韋四覺得這光禿禿的泥巴坐著不舒服。
    待他把樹底的新泥巴抹開後,在四周尋找些幹草,鋪在地上,然後又去尋找幹草,鋪在草上,或許是他愛做這樣的重複的事情。
    或許是他覺得這樣做很有趣,也或許是其他小孩子心理,反正他從開始做這鋪草起,就一直做到了天色完全黑盡才意猶未盡的結束了這項“美好”的事。
    付出就會有收獲,這不,幹草也好大一堆,比小韋四個頭還高,夜色裏,小韋四的臉色滿足而愉悅……
    黑夜裏,小韋四把自己“埋”在草堆裏,以安慰心裏對黑暗的恐懼,盡管熱得背脊發汗,但是對黑夜的恐懼更是牢牢的占據著整個身軀。
    伴隨著恐懼,黑暗,燥熱,蟲鳴,鳥啼,各種各樣的聲音,小韋四慢慢迷糊,慢慢睡去……
    夜色,野闊星耀,月湧溪流。
    晚風吹動群山的一花一草,一木一林,閃耀著的小星星像是懸掛於峽穀兩側,在此天高露清,漫天星鬥,山空月明下,朦朧的月光襯得遍山晶瑩剔透……
    靜謐璀璨的星空,逐漸擴散削薄,天色漸明,霧鎖山頭山鎖霧,撥開雲霧見日出,壯觀秀美的日出之景,目之所及,猶如千樹萬樹梨花開,雲霧相交輝映,呈現出一副山舞銀蛇,原馳蠟象之境……
    小韋四今早醒得很晚,醒來的時候,大霧都開始消散了,等他撥開雜草,一縷陽光正好灑在他眼睛上,小韋四感覺今天狀態很好,除了心口周圍有點脹痛,其他地方感覺都要比昨天好受很多。
    茫然的在草堆上坐了老半天,小韋四靈活的爬上樹,打下一堆柿子,亂七八糟的,掉了一地。
    他撿起紅彤彤的柿子囫圇吞棗起來,略帶酸澀的柿子硬是讓小韋四吃出了大快朵頤的感覺。
    吃完柿子他本能的想去找點水喝,於是他往自己的麻衣裏塞了滿滿的一小堆柿子,地上還有可以吃的紅柿子,可是他塞不下了,想著一會兒再回來拿。
    於是,他杵著“拐棍”一步一步的,朝著昨天走過的方向回去喝水……
    可是,天下的事情往往不按自己的意誌發展,也可能是韋四自己太笨了,或者小孩子不成熟,他連往回走,去找水喝的路都給走偏了……
    於是,小韋四又走向了一條陌生的山路,遇到雜草叢生的地方就繞開,看到平坦可行的地方就竄過去。
    所幸群山裏溪流交錯,他沒過多久就找到了水源,但問題是,當他鯨吸牛飲之後,找不到回柿子樹的路了……
    他又迷路了!
    這時候,小韋四也沒有那麽慌張了,人都累得沒力氣再去思考慌張這回事了,隨便選了一個方向,他心底裏,就一個念頭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小韋四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手拿著拐棍,一手拿著柿子,深一步淺一步的向前走。
    突然“嘶”的一聲,拿柿子的右手一陣疼痛,他被一根有刺的樹枝給劃傷了,土黃色的舊麻衣也劃出了一道口子,鮮血從傷口溢了出來。
    小韋四毫不在意,放下拐棍,塞回柿子,脫下褲子,醞釀情緒,開始尿尿,直接尿在傷口處。
    然後在尿過的地上,撥開表層的泥土,抓起一把新鮮的尿土直接抹在傷口上,然後跟沒事人一樣,提起褲子,杵著拐棍,拿出柿子,繼續上路……
    隻有那一角飄蕩在手臂的破袖子好像在述說著曾經的無情……
    韋四慢慢的向前走著,越走越麻木,越走越空洞,最後隻剩下本能支配著向前走了。
    一個人,不想說話也不想吃東西,也不想想問題,就本能的走著。
    他在路上發現了一些家裏菜地裏種著的苣賣菜、土薯,他就用手裏的拐棍撬出來放在髒麻衣裏,貼著肉還冰冰涼涼的,直到裝不下為止……
    太陽高高升起,越來越熱,小韋四也越來越邁不開步伐,終於在一個小水坑邊停了下來,走不動了,他一屁股坐在泥土上,癱軟在地上……
    躺著躺著,他就又迷糊了,隻是這次沒迷糊過去,就這樣迷糊著,半睡半醒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韋四用手支起身子,坐在地上發呆。
    這一發呆,又是好大老半天,漸覺清醒,舒服了些,摸出一個土薯,一根焉巴巴的苣賣菜,在溪水坑邊洗了洗,也就涮了涮溪水,就吧唧吧唧的啃了起來。
    一邊還把腳伸到水裏蕩水,鞋也不知道脫,他隻覺得這樣很舒服……
    土薯啃了就一半,苣賣菜就吃完了,他覺得水裏的腳舒服極了。
    於是土薯也不吃了,把身上的柿子和土薯、苣賣菜全部掏出來放在地上,一個滾溜就泡到了溪水裏,頓覺神清氣爽,一身疲憊好似也隱藏了起來。
    韋四在水裏劃著劃著,身上的衣褲鞋子也慢慢脫了下來,扔到旁邊岩壁的石頭下,一個人盡情的在水裏紮眯頭,盡情的遊來遊去……
    終於,小韋四盡興了。
    他爬向岩壁石頭下的石灘上,赤條條的把自己的衣服掛在岩壁能掛衣服的地方涼著。
    接著就是坐在石灘上撥弄自己的短頭發,擼著自己的頭發,這一擼就又擼了老半天,然後就是東摸摸西搞搞,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他也沒想再往前走,或者說刻意在回避這個問題,於是,時間在無聊的小動作之間溜走……
    夜晚,小韋四照例像昨天一樣,在石灘上鋪了一堆幹草,把自己“埋”在裏麵,掩耳盜鈴,以減輕內心的恐懼。
    不過這一晚,小韋四睡得很不好,因為後半夜的時候天空突然雷鳴大作……
    轟鳴雷聲先是沉悶又遲鈍的低低滾動,隨著狂風肆虐攪亂漫山遍野的植被,一聲聲驚雷迅疾地從茫茫蒼穹深處直射而出,在耳邊轟然炸響。
    漆黑的夜空彌漫著恐怖的氣息,已然和黑漆漆的星空融為一體,時不時出現磅礴的閃電,遮天蔽日地散發出猙獰的氣勢。
    小韋四被嚇得瑟瑟發抖,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跳到嗓子眼了,如大黑狗一般龜縮成一團藏在草堆裏,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雷鳴電閃,接著便下起了蠶豆般大小的雨點,雨勢由大至小,還好韋四的草堆在岩壁大石下,沒有打濕雜草。
    隻是,要是大石經過雨水衝刷直接坍塌,那小韋四就直接玩完了……
    雨一直下到天明都還沒有停,小韋四也跟著雨聲一直擔心到天明……
    雨還在下,韋四坐在草堆裏,睡眼朦朧,水漾波雜。
    而小韋四,雙眼無神,空空如也,這一天,小韋四就坐在雜草堆裏,在旁邊吃喝拉撒睡,沒離開過周圍。
    雖然雨下午就停了,但是小韋四一點也不想動,要麽打瞌睡要麽啃柿子,土薯,再就著點苣賣菜,在這石灘上東扣扣西刨刨,這漫長的一天也就過去了……
    是夜,星空又變得璀璨了,小韋四美美的睡了一覺,埋在草堆裏的小身板,卻總顯得毛皮察癢的,總想著四仰八叉的躺著,卻又害怕黑暗,仿佛隻要一不蜷縮成一團,就有罪一般,他還是沒敢像家裏那樣隨意的睡覺。
    一夜無話,次日,一覺醒來,習慣性的懵逼之後,吃完最後一個土薯,沒食物了,這時,小韋四覺得該回家了,於是他又興衝衝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同樣的,腳步由興奮變疲憊變麻木再變本能……
    直到中午他看到一根藤蔓上結滿了八月瓜,疲憊頓時一掃而空,被喜悅所壓製。
    美美的吃了一頓肉肥多汁的八月瓜,肚子填滿東西之後,大腿就不聽使喚了。
    於是他就在八月瓜藤下休息,這一休息,就休息到了傍晚,於是他又依葫蘆畫瓢的找雜草,埋頭睡覺,隻是這一夜他睡得不是很好,因為幹草不是很幹……
    第二天早上起來,小韋四感覺自己頭重腳輕的,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他無力的坐在草堆上發呆,他感覺難受極了,他想媽媽了,他低聲的抽泣起來……
    時間能治愈一切疾病,隻不過醫術不怎麽高超。
    在草堆上左不是右不是翻來覆去,臨近中午的時候,小韋四才感覺魂兒又回到了身體。
    正當起身拿起“拐棍”打算打幾個八月瓜的時候,他看到不遠處有條黑色的草蛇在那兒一動不動,像是在休息一下。
    說是遲那時快,小韋四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揚起手裏的“拐棍”朝著草蛇的腦袋就是一頓瘋狂輸出,直接把那條草蛇的頭都打爛了……
    “可惜了,要是媽媽在就能拿來熬蛇肉粥了……”韋四一臉遺憾的想到,這時他又想媽媽了,於是,他照例用八月瓜把麻衣塞滿,繼續前進……
    邁著沉重的步伐,杵著拐棍,他的小小的身影,漸漸遠去……
    大概緩慢行走了一個時辰,他麻木的臉上,漏出了驚喜的表情,因為他看到了一座簡陋的木屋。
    他興高采烈的奔向木屋,推開沒上鎖的門,裏麵堆了半屋子木材,另外半邊屋子有一個火坑和一張木板搭成的簡易木床,火坑上方吊著個鐵罐,木床上雜亂的放著一床老舊的被子……
    韋四驚喜交加,扔掉拐棍,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鐵罐旁,急衝衝的打開溫熱的鐵罐。
    裏麵是一罐肉湯,沒什麽好說也沒什麽好想的。
    韋四直接用手撈出一大塊肥肉,往嘴裏送,吃相堪比老母豬,一堆飽餐之後,也不管周身油膩膩的,直接倒在那張簡易木床上,慢慢的就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蒂塔“”蒂塔”的腳步聲在門外傳來,由遠及近……
    是一位四五十歲的精壯漢子,灰色的粗布衣衫,肩上扛著一捆木材,是一個砍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