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浮生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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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平雜記!
血色網兜之內。
此刻,在這個法器所形成的密閉範圍內,隻剩下李昆和許文昌兩道身影。
許文昌周身四把金劍環繞,他一臉輕鬆淡然,醜陋的臉龐上流露出一絲不屑。
而對麵的李昆,英俊的麵容之上,不見了從容之色,其身上有多處傷痕。
李昆頭頂有一個灰色石魚靜靜漂浮,石魚之外一道巨大的虛影巨魚把李昆護在其下。
許文昌冷冷開口道“你們這些宗門弟子就這點本事?”
李昆氣息略帶幾分淩亂的說道“魔頭,休要猖狂,讓你見識一下我浮生鏡的厲害!”
說罷,李昆雙手斜舉至額下,雙手大拇指、小拇指、無名指內屈,食指、中指伸直並觸碰到一起。
李昆嘴裏念念有詞。
許文昌看著對麵李昆的古怪模樣,眼中閃過一絲疑色。
許文昌正欲采取什麽措施的時候,對麵的李昆卻閉上了雙眼。
李昆觸碰在一起的食指之間,一麵灰褐色石鏡顯現而出。
石鏡一麵光滑異常,一麵符文遍布,石鏡邊緣和手柄雕刻了些奇形怪狀的圖案。
許文昌屈指一彈,三尺四靈劍頓時往石鏡之上激射而去。
然而就在這時,這麵被李昆稱之為浮生鏡的石鏡從其光滑的鏡麵中射出一道細小的灰光。
細小灰光剛一離開鏡麵,就以錐體狀的形式,不斷擴大覆蓋區域!
眨眼之間,三尺四靈劍和許文昌就被覆蓋在了錐體灰光之中!
灰光中,三尺四靈劍漂浮不動,如同死物,毫無靈性,它已被石鏡的威能所禁錮。
而身處灰光中的許文昌,卻感覺到了一股龐大的吸引之力要把他往浮生鏡裏拉扯。
許文昌運轉法力努力對抗,然而那股吸引之力卻越來越強大。
眼看自己就要被浮生鏡吸入鏡中,許文昌麵上閃過一絲慮色,略一思量之下,就不再遲疑,他神念浸入後背的青色葫蘆之中。
挑在青竹杆上的青色葫蘆輕輕一顫,晃動了幾下之後,葫蘆口的木塞自行脫落,化為一道流光沒入了葫蘆底!
而後,青色葫蘆中兩團青光浮出!
漂浮而出的兩團青光一道射向了許文昌自己,一道射向了血色網兜之外。
射向許文昌的那團青光,一感應到許文昌的氣息,就立刻將其緊緊包裹住。
而射向血色網兜之外的那團青光,卻迎風膨脹,轉瞬之間就把方圓數百丈之內的物體籠罩在了其中。
在血色網兜之外的廣平、穆香鈺二人看到青色光團飛出,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其籠罩在了其中!
下一瞬間,他們就消失在了原地。
而本應該在血色網兜裏抵擋浮生鏡威能的許文昌,卻在廣平二人消失的同時,出現在了血色網兜之外!
看樣子,是兩團青光裏的物體位置互換了!
原來,許文昌背後的青色葫蘆寶貝竟有移形換影的替劫威能!
而此時的廣平和穆香鈺卻已被吸入了浮生鏡之中!
……
浮生鏡內。
廣平和穆香鈺身處在一處狹窄的洞道之中。
廣平心中驚疑不定,不知道怎麽好端端的就來到了這個洞道之中。
他心中思量,這肯定和那團青光有關。
隻是不知道是誰攻向了自己,廣平心中焦急,四下打量,卻見到旁邊穆香鈺毫無二色,像是對此地頗有些了解的樣子。
廣平當即咳嗽一聲,冷冷的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穆香鈺聽到廣平凶巴巴的問話,心裏有些害怕,她小聲答道“我也不確定,不過我知道李昆師兄身上有一件空間屬性的寶物。”
廣平聞言心下一涼“是什麽寶物?有什麽威能?我們怎麽才能出去?”
穆香鈺弱弱的詳細回答道“它叫浮生鏡,是一件廢液寶。”
“浮生鏡是我們水靈殿上一代殿首左樂元君所煉製的。”
“左樂元君本來打算煉製一件天仙級法寶,但是煉製失敗了,那件失敗品就是現在的浮生鏡。”
“左樂元君把浮生鏡傳給了我的師傅,我的師傅又把浮生鏡傳給了李昆大師兄。”
“這件浮生鏡的主要原材料是在困仙濁地去尋找的,外加了殘巫石刃、濁靈花、灰凡木、葬仙石等很多特別的靈材。”
“所以它具有封印神魂和法力的威能,各種修士神通,在這裏都沒用,我們無法打開儲物袋,寶物無法發揮威能,就連過目不忘這種基礎神通在這裏也會失效,因為我們的神魂力量被封印住了。”
“在這裏,我們就跟凡人一樣了。”
“浮生鏡困不住凝液期修士,而我們納氣期修士,想要出去的話,隻能等浮生鏡的主人,也就是我大師兄放我們出去了。”
聽到這裏,廣平一顆心往肚子裏落去。
他剛才試探了一下,果然無法感應到法力和神識的存在。
廣平惡狠狠的看著穆香鈺“哼,想著你大師兄來救你?還得要看你那大師兄打不打得過許文昌!別高興得太早!”
穆香鈺聞言,麵露懼色,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水霧彌漫,一顆顆淚珠就滾了出來!
借著洞道外傳來的微光,廣平發現了肩膀一抽一抽的穆香鈺的異樣。
廣平凶道“哭!哭什麽哭!哭有什麽用!哭又不能出去!你都是納氣成功的仙人了,還哭!簡直是匪夷所思!”
說著,廣平朝著洞道外走去,他要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麽鬼地方。
穆香鈺看到廣平走了,洞道深處黝黑陰森,她心裏莫名生出一股強烈的恐懼感。
她不敢再去看那漆黑的深洞,一邊哭著一邊追上了廣平的腳步。
在她的想象中,黑洞道深處可能存在著可怕的厲鬼,兩個人還沒什麽,她一個人的時候,她就害怕了。
廣平自然不知道穆香鈺的心裏活動,他聽到後背的腳步聲跟了上來,也不甚在意。
他又走了數十丈,眼前越來越亮,再行一陣,突然間白光耀眼。
廣平閉著眼,定了定神,再睜開眼來,麵前竟是個花團錦簇的海灘,紅花綠樹,交相掩映。
前方是一片汪洋大海!
沙灘、碧水,好不美麗!
天空之中沒有太陽,而大海天際盡頭卻籠罩著一片白光。
廣平看了一眼自己身處的位置,是一個涯洞的出口,距離地麵有數百丈距離。
廣平剛打算縱身一躍,跳到地麵上去,穆香鈺卻叫住了他。
“別丟下我,我怕……”
廣平轉過頭,一件詫異的看著穆香鈺。
他好像是覺得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他不確定的問道“你說什麽?”
穆香鈺委屈道“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怕……”
同樣類似的話語,廣平一百多年沒聽到了!
恍惚間,廣平神色有些不自然。
穆香鈺看著廣平目光灼灼的望著自己,其額邊猩紅的斑塊散發著嗜血的氣息。
穆香鈺這才回想起眼前之人是一個邪道血修,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廣平看著低頭流淚的穆香鈺,冷漠的說道“你一個納氣成功的修士,以你的肉身強度,就算把你從這裏扔下去,也沒有什麽大礙。”
穆香鈺聽得廣平說要把自己扔下去,心中的恐懼之意,不由得更甚了幾分。
她柔弱的喊道“不要把我扔下去,我很聽話的,不要扔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廣平緊緊的盯著穆香鈺看了半天後,終於忍不住了!
廣平一手提著穆香鈺,縱身一躍,跳下了懸崖!
“啊!”
穆香鈺發出一聲嬌滴滴的驚呼,而後緊緊的抱住廣平的腰肢,一時之間也忘了哭泣了,她雙眼緊閉,睫毛不斷顫抖。
廣平腳尖不斷輕點,在距離地麵幾丈的時候,他輕輕一躍,便已安然著地。
廣平和穆香鈺,穩穩當當,沒有一絲狼狽之色。
穆香鈺腳下踏著的是柔軟細草,鼻中聞到的是清幽花香,鳴禽間關,鮮果懸枝,哪想得到在這黑黝黝的洞穴之下,竟會有這樣一個秀麗之地?
穆香鈺回過神來,急忙放開了廣平的腰肢。
廣平不管穆香鈺的尷尬,他放開腳步向前急奔。
穆香鈺看著跑遠的廣平,心下稍安的同時,又感覺像是失去了一個依靠,一時猶豫不決,不知道該追上去還是不追上去。
然而就在穆香鈺遊移不定之際,廣平已經跑得人影都沒有了。
廣平直奔了盞茶功夫,才跑至海邊。
而後他花了幾個時辰沿著海邊環繞了一圈,對這個地方作出了一些判斷。
這是一個海島,海島一圈大概是在十萬裏以上。
此島占地應該在百萬畝以上,沿著海島邊廣平沒有發現一個人影,普通魚蝦卻有無數。
他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此地好像沒有白天和黑夜,任何時候周圍都是白光普照。
正在廣平眺望大海苦思對策之時,穆香鈺柔弱的聲音卻從背後傳來。
“終於找到你了,你別跑了,我們在這裏等著,李昆師兄一會兒就會把我們接出去的。”穆香鈺聲音有幾分急促。
廣平沒好氣的說道“等你大師兄把我們放出去好一道法訣殺了我嗎?”
穆香鈺聞言一愣,明顯她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穆香鈺想了一下,軟軟答道“不會的,天地萬物,都有善心靈性,隻要你誠心改過,以後不再修煉邪道功法,我相信李昆師兄灰放過你的。”
廣平眉頭緊皺的轉過身去,他仔仔細細的上下打量穆香鈺。
他搞不明白,這女子是天生純潔無瑕、不諳世事,還是大象鼻子上插蔥——裝嫩伴傻!
要說眼前之人是一個心機深沉的腹黑女子吧,這段位也太高了吧!
廣平一點破綻也看不出來。
要說她單純無知吧,這又太離譜了!
廣平沉聲問道“你今年多大了,我說的是你活了多少年了!”
穆香鈺不明所以,怯懦的答道“三十四年。”
廣平眉頭皺得更深了,“說說你這三十四年都是怎麽過的吧!”
穆香鈺仰頭回憶了片刻,毫不遲疑的說道“我生下來就在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身邊。”
“小的時候,我特別不懂事,常常不是把碗打破了,就是吃飯的時候,掉了一塊肉。”
“像這樣的笨事,我還做了許多,有時候不小心潑了一地的水,有時候漱口拿錯了玉蝶。”
“每次我犯錯的時候,母親大人就會大發雷霆,對我厲聲嗬斥。”
“我就感覺,放佛天都要炸裂了,世界末日馬上就要到來,每次挨罵的時候,我都非常害怕。”
“到了我三歲的時候,母親大人就教我琴棋書畫,經典名籍等各種技藝。”
“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如履薄冰,擔驚受怕,害怕哪裏沒有做好,受到母親的嗬斥責問。”
“母親大人總想著讓我超過族姐穆香漪,可是我實在是太笨了,總是達不到漪姐姐小時候的成就。”
“直到我八歲的時候,族中的家主把我接到了她的身邊,讓我修煉納氣功法。”
“後來,我就一直在家主她老人家身邊修煉。”
“我和家主在族中的悠影湖中心修煉,湖底有一條小小的靈脈。”
“我們修煉的地方還有一口靈眼之泉。”
“家主不時就用靈液給我洗髓身體,她老人家還給我很多靈丹,那靈丹很好吃,香香甜甜的。”
“我在十二歲的時候就納氣成功了。”
“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我就被家主送到了百尺雲台山。”
“在百尺雲台山,我就跟著師傅施逸元君修煉。”
“直到前不久,我收到族中的傳音,我們族內的穆紅玉長老要和七彩樓的李修明前輩結為雙修道侶。”
“所以,我和幾位師兄便離開了宗門前往七彩樓參加大典,這才遇到你們。”
廣平呆愣愣的看著穆香鈺的長篇大論,滿臉的不可置信!
世上竟有這樣的女子!
在穆香鈺那種環境下長大的孩子,從小心力交瘁,如履薄冰,一點小事都會有應激反應。
穆香鈺看似謙虛謹慎溫柔,實際上她擔不起任何責任,一旦有事就拚命想找個依靠。
她活到三十多年了,大多數時候都是在長輩身邊修煉,完全沒有一點世俗經驗。
恐怕,到現在穆香鈺還時常覺得麵前懸掛著她母親數落的手指。
每個人都身懷天賦,但如果用爬樹來衡量一條魚的能力,魚會終其一生以為自己是愚蠢的。
想到這裏,廣平不由對眼前的女子產生了一絲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