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幻海銀蠶編織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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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四周戰火綿延,血在地上形成了一條又一條的血溝,一個士兵拿著刀顫顫巍巍的向他劈來,那個士兵的雙眼通紅,他穿過他砍向另一個人——和他不同陣營的人。
    他的雙手都握著刀柄,手上青筋暴起,卻隻砍進了敵人肩膀的三分之一。
    下一秒,那個士兵就被按到地上,敵對的士兵雙手執刀插入這個士兵的胸膛,鮮血噴在敵對士兵的臉上,也穿過裴瑾瑜的魂體。
    敵對士兵收起刀就走了,裴瑾瑜看到那個士兵嘴在動,他就附身傾聽。
    “阿,娘……秀,你,你們,咳咳,等不到,俺,俺了,對,對不,起,俺,俺沒能,沒能,護,護……”那個士兵的嘴依然在動,可是裴瑾瑜卻沒有聽到什麽了。
    他站起身,一轉頭,就看見楚秋池一身盔甲,頭盔很大而他的頭挺小,看著尤為滑稽,他手裏還拿著一柄帶血的長劍,裴瑾瑜認出來了,那就是圍繞在楚秋池身邊那柄叫問心的劍,不過這把劍看得出來,就是一把普通的劍。
    此刻,楚秋池雙眼布滿紅血絲,嘴唇幹裂,臉色蒼白,他提著長劍,盯著裴瑾瑜的這個方向。
    當然,裴瑾瑜也知道,他看的定然不是他。
    果然,下一秒,楚秋池動了,他提著劍衝向敵軍,手裏的劍被他當刀使,看得裴瑾瑜都要懷疑那究竟是刀還是劍了。
    能看出來,他此時已經開始修行了,也許是怕別人看出他會法術,他把靈力都注入到劍裏,殺人就像切白菜,一劍一個。
    裴瑾瑜飄過去看楚秋池的樣子,他的額頭上不時的有汗珠掉落,麵目猙獰,牙齒也咬得緊緊的,看得出來,他很憎恨眼前的這些敵人。
    他立馬就衝進敵人堆裏。
    裴瑾瑜隻看到他手起刀落,哦不,劍落,一個又一個的敵軍就倒在他的身後,他靈活的穿越在敵軍之間,這一塊兒的敵軍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哥!”
    楚秋池再次殺了一個看似位置比較高的人的時候,他突然衝到一邊,把一個快要倒下的人接住,他抱起那個人,那個人沒有死,隻是嘴裏不停地吐著鮮血,他似乎在和楚秋池交代什麽,裴瑾瑜沒有聽清。
    過了好一會兒,裴瑾瑜就看到楚秋池開始掉眼淚,此時他還不懂,為什麽那時的楚秋池會掉眼淚,還在疑惑為什麽,他聽到楚秋池嘴裏喊:“哥!哥!求求你,不要!”
    他的聲音震耳欲聾,戰場上卻無人回頭,他們都目不轉睛的盯著麵前的敵人。
    他邊說,手還顫抖著把那個人嘴邊的血擦掉,但是都是徒勞無功,那個人的手很快就掉下來了,許是感覺到這一點,楚秋池把那個人的頭抱得更緊了。
    沒過多久,他突然站起來,眼神凶惡的盯著那些敵人。
    當然,裴瑾瑜也看出來了,他此時已經快要走火入魔了,他的靈力已經開始暴亂,眼睛也開始變得通紅。
    不知道為什麽,裴瑾瑜突然不想讓這個楚秋池入魔,為了防止他入魔,裴瑾瑜一個閃身,手指點在楚秋池的眉心。
    奇怪的是,這次沒有穿過楚秋池,他的手指就這樣在楚秋池的額頭上,一陣白光閃過,楚秋池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小型的陣法,不過片刻,楚秋池的眼睛就恢複通明。
    他再次提著劍攻進去。
    裴瑾瑜一直跟著楚秋池,剛開始他還興致勃勃的數楚秋池殺了多少人,到後來他甚至不想動,他也不知道他殺了多少人。
    等到這場戰爭結束,楚秋池跪在地上,泣不成聲,他無聲的說著些什麽,裴瑾瑜聽不到。
    楚秋池抱著他的兄長回到營地,接著有一些人過來接手那具屍體,楚秋池伸手示意,讓他們先別動,又連忙去外麵削了塊木板走進營帳,他拿起問心,在那塊木板上刻下了幾個字。然後將木板交給那幾個人。
    這次裴瑾瑜看清楚那上麵寫的字了——兄長楚弦歌之墓
    看到這塊木牌,裴瑾瑜心裏有種悶悶的感覺,但是他卻說不上來這是什麽感覺。
    楚秋池也受傷了,所以等那些人走後,就有軍醫來替他療傷,裴瑾瑜看到,他上半身的衣服脫下來以後,楚秋池身上沒有一點好肉,有常年累月的疤,有新添的傷,它們無一例外,都是利器劃的。有的傷深可見骨,有的傷淺得又好像馬上就可以恢複了。
    待他的身上纏滿白布後,他突然出去了,還拉著軍醫一起,裴瑾瑜也跟著他們一起去了。
    他們來到一頂帳篷裏,裏麵全是一群重傷士兵,他們有的缺腿,有的瞎了一隻眼,有的又沒有手……
    楚秋池一進去,就和軍醫分頭行動,他們倆連著給這些傷兵看診,看到半夜三更,兩個人的手裏各抬著一盞燈都還在看,他們都大汗淋漓,甚至那個軍醫年紀比較大,嘴唇已經發白,還是在看。
    裴瑾瑜不懂,累了不應該去休息嗎?為什麽還要一直看。其實哪怕到後來,裴瑾瑜也不懂,他從來沒有在那個環境下生存過,自然也不懂他們心中的大義。
    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裴瑾瑜才看到軍醫和楚秋池走到外麵,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許是楚秋池的營帳離得近,楚秋池直接拉著軍醫一起到他的營帳裏,他把軍醫推到床上,自己就喝了個茶的功夫,就倒在地上睡著了。
    也不知道楚秋池是什麽位置的,竟然有自己獨立的營帳,裴瑾瑜想。
    裴瑾瑜走過去,蹲在楚秋池的旁邊,手指貼著他的眉心,那個陣法浮現在裴瑾瑜的眼前,見陣法無損,裴瑾瑜就在營帳裏找了一個香爐,他放了一點安神香進去,一個響指,煙就燃了,隻是裴瑾瑜的臉色白了一分。
    這一覺楚秋池睡得很踏實,他醒來的時候軍醫還在睡感覺到自己的肚子在叫囂,他就去夥房轉了一圈,端了一鍋米粥出來,米粥裏的米不少,正好適合現在的楚秋池和軍醫吃。
    他回到營帳的時候,軍醫已經醒了,兩個人狼吞虎咽的把米粥喝完,把東西還給夥房後,兩個人又返回昨天的那個營帳,為所有傷員換藥,又去其他地方醫治傷員。
    等他們再次回到那個營帳,天早就黑了。
    知了響聲在夏夜裏連綿不斷,楚秋池翻來覆去睡不著,但是僅存的理智又告訴他,必須要睡,他還是忘不了,平日裏總和他嬉戲打鬧的兄長,怎麽就一時不見,就沒了呢?感覺臉上有點濕,楚秋池伸手摸了摸臉,果然,他的眼淚太不爭氣了,明明兄長交代過不要哭的,怎麽眼淚就是這麽不爭氣!
    楚秋池揪著袖子把眼淚擦掉,他此時也顧不得幹淨不幹淨,什麽君子作風,什麽家教,在這一刻被他拋到腦後。
    裴瑾瑜撫摸著楚秋池的腦袋,好像這樣楚秋池就會快樂一些,可是他忘了,楚秋池根本就感受不到,他的做法也是無用功。 好不容易楚秋池終於哭睡著了,裴瑾瑜不知道為何,也鬆了口氣,隻是依舊在楚秋池的營帳裏,陪著他。
    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戰爭,楚秋池就一直和軍醫醫治傷員,他看著他們的傷向著好的方向發展,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好景不長,一條壞消息讓整個軍營陷入沉寂——朝廷主降派贏了,主戰派輸了,朝廷已經開始擬旨,割城池給金人,送公主和親,簽停戰協議。
    這條消息傳來,楚秋池一直都悶悶不樂的,甚至有時裴瑾瑜還會覺得他精神有問題,他會突然大笑,也會突然大哭,他總是在夜晚一個人跑到很遠很遠的森林裏練劍,他的力道很重,裴瑾瑜總感覺他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沒過多長時間,軍營就撤了,他們準備班師回朝。
    回到朝廷,他們這些士兵被賜了些許銀子,朝廷就不管他們了,最終還是領導他們的將軍決定,想退的就退,不想退的就留。
    楚秋池也走了,他的家還需要他照顧,況且這仗,不打也罷!
    他的父母因為長子的離去,白頭發增了不少,也憔悴了許多。
    他的兄長死後有一筆撫恤金,楚秋池把這筆錢交給了父母,其他的他就沒管了。
    楚秋池明明才二十歲的年齡,看著卻像三十幾歲,家裏的重擔一下子就壓到了他的身上,他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卻還是每日都會笑著回應父母。
    他的同齡人總會問他,為什麽不出去闖一闖呢?他回:“父母在,不遠行。” 那一刻,其實裴瑾瑜看得明白,楚秋池其實很想像他的這群朋友一樣出去闖一闖,但更多的,確是堅定,那是他對這個家所有的承諾。
    他的哥哥已娶妻,卻無子,聽說,那位嫂子在聽到楚秋池的哥哥死的消息,暈了過去,此後更是日漸消瘦,街坊鄰裏,誰不感歎一句,伉儷情深?
    裴瑾瑜陪著楚秋池半個月左右,看著楚秋池忙裏忙外。
    直到有天,他聽到一個很炸裂的消息,超炸裂的那種,楚秋池的父母擔心他再去參軍,怕他也白白丟了性命,開始給他說親,準備讓他娶妻,先讓他們生一個孩子。
    裴瑾瑜看到楚秋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父母命不可違,可是他現在並不想成親,成了親定是要對人家女孩子負責,他並不認為現在的他已經到了能對女孩子負責的程度,可是……
    裴瑾瑜好整以暇的看著楚秋池每天的樣子,看他急得甚至想離家出走,裴瑾瑜就想笑。
    直到另一個消息傳來,楚秋池的狀態肉眼可見的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