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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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房間裏亮起一片火光。血液帶著火在房間裏亂竄,很快便將房間填滿。
段岑的屍體著了火,房間裏一片寂靜,所有作案工具都在段岑的身邊,而房間裏早已沒了裴瑾宗的身影。
房間驟然亮起一道白光,白光很是刺眼,刺得人眼睛發疼。斕闕伸手遮住眼睛,楚秋池卻沒有,他發現,這些白光很是熟悉,最起碼,他的眼睛並不疼。
白光裏突兀地出現一個人,那人穿著一身黑衣,臉被白霧遮住。
在那個人的另一邊,段岑的身影慢慢浮現,他現在的樣子是死後的樣子,全身是血。
虛無縹緲的聲音在白色的空間裏回蕩:
“段岑?”
“……”沒有人回答。
“願意做祂的分身嗎?祂會賜予你複仇的能力。”
“……”
“你這人當真是奇怪,被人害成這樣幫你複仇吧你又不回答,弄得這麽慘又偏偏有點運道能遇到我,真不知到底是你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
“……”
兩個人似乎是在對話,但又確確實實隻有一個人的聲音,楚秋池敏銳地感覺到周圍似乎湧起一股風,風中夾帶著絲絲鬼氣,這些鬼氣似乎都是從段岑身體裏傳出來的。
那人驚疑道:“咦!竟然答應了?”
“我還以為你不會答應呢,你真是個莫名其妙的人。”
“哦不,不是人,接下來你就會變成鬼了。”那人吊兒郎當道。
果然,他的話沒落多久,段岑的周圍就有一圈又一圈的鬼氣向外翻湧。看那架勢,起步並不低啊,楚秋池想,最起碼都是一個築基期的鬼。
白色的空間隨著段岑身上的鬼氣越盛開始消失,那個人也跟著消失了。
“既成了吾的分身,那從今以後你便不再叫段岑,吾為你賜名,斷離。”
斷掉前塵,也是記住前塵。
也是在這時,斕闕也睜開眼,他看著變成鬼的段岑,隻覺得無比詭異,他又看向楚秋池,問:“剛剛發生什麽事情了?怎麽他突然變成鬼了?按理說不應該啊!”
聽到他的話楚秋池倒是詫異了,什麽叫不應該?他於是問:“什麽不應該?他不應該變成鬼嗎?”
“嗯。”斕闕點點頭。“他雖然死得慘,但是他身上的怨氣不夠,是不會轉化成鬼的,除非是遇到什麽大凶之物,可是這附近並沒有這些東西。所以按理說他並不會變成鬼,可是現在卻變成鬼了。”
“好吧。”
“剛才……”有個人幫了他……
楚秋池正準備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出來,便發現自己剩下到底字似是被自動消了音,他又試了幾次,怎麽都說不出來,他瞬間就放棄了。
斕闕道:“你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說不出來?”
嗯嗯,楚秋池點點頭。
“好吧。”斕闕摸著下巴,心裏思考,禁製?不對,禁製不會是這樣,那會是什麽呢?難道是祂?
“他動了。”這時,楚秋池突然說。
斕闕看向斷離,他是一步一步走著去的,這裏是後世祭神鎮,離那個城池有好長一段距離。兩人跟上斷離,心裏已經有幾分猜測,猜到他大概會去幹什麽。
果不其然,他來到一開始他們看到的那個府邸。
兩人一直跟著他。
他此時已經恢複成生前的樣子,信步閑庭般走在院子裏。他將整個裴府遊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遊到第九圈的時候他才有動作。
在此之前,他沒做任何事。
血紅的鬼氣從他手上向外擴散,眨眼間便將整個裴府籠罩。
楚秋池看著血紅的鬼氣,遲疑道:“他的修為……怎麽……”
“如你所見,元嬰期鬼修。”斕闕的聲音毫無波瀾,如果忽略他緊皺著的眉頭可能就更好了。
“也不對,應該是元嬰期的鬼。”他又補充一句。
段岑像是感受到什麽,突然朝著一個方向走去。兩人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他的目的地很是眼熟,楚秋池看著那熟悉的院子,已然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他實在搞不懂,裴瑾宗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那天他跟著裴瑾宗來到這個院子時,他明明就是個可以跟姐姐借錢救助同窗的善良小孩,也可以是個為了心中良知而被母親打罵的強驢,他到底是怎麽變成那個殺人不眨眼的人呢?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鬼氣將這座院子的房間門全部吹開,院子裏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段岑抬腳就往裏走,一進房間便看到裴瑾宗正對著門外坐著,身軀筆直。屋子裏很黑,他們甚至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段岑將椅子踢到地上,發出響動,裴瑾宗這才燃了燈看向他。
他臉上掛著笑,對於段岑的到來一點也不詫異,甚至還有些閑情坐到椅子上倒了杯水喝。
段岑也沒做什麽,就靜靜地看著他喝水。
“你來了啊!”裴瑾宗喝完水,頗為惆悵說道。
段岑沒說話。
“唔……對我在你身上造成的傷我沒有什麽好辯解的,來吧,我怎樣傷的你你就怎樣報複回來吧。”他臉上依舊掛著笑,但是卻多了幾分瘋狂,整個人看著極其怪異。
他雙手支在桌子上,下巴靠在手上,“唔,讓我想想,我傷你的第一下是哪裏。是肚子吧?你當時是要幹什麽來著?要跑對吧,我對著這兒捅了一刀!”他說著,將手放下,站起身,指著肚子,他的語氣逐漸變得興奮起來:“對,就是這兒,當時你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我的手上全是,衣服上也是,多好看的顏色,鮮亮的紅色,你說是不是啊?”
他站得有些不穩,眼睛直盯著手看。
“還有哪裏呢?對,舌頭!”他從懷裏拿出一把匕首,伸手抓住自己的舌頭,抬手就要割下,但在最後那一刻他停下了,“對!就是這樣!”他放下手,“你當時不聽話,一直罵我一直罵,我不想聽,果然,一刀下去你就安靜了。”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還有哪裏呢?我想想啊!”
“對,手和腳,你的手會解開繩子,腿會跑,很煩!\”
\”我就給剁了,哈哈哈!”
他一步一步走到段岑麵前,麵部笑得有些猙獰,“你可真能忍啊!竟然沒有叫也沒有哭!”
他拿著匕首緩緩從段岑的胸膛處往下拉,沒刺進去,他也不覺得能夠刺進去,“看,這匕首泛著銀光,你說,我要是刺進去再扯出來,會是血呢?還是一片虛無呢?”
“試試啊。”段岑沉著一張臉,緩緩道。
裴瑾宗臉一僵,接著又若無其事地將匕首拿下來,另一隻手去握段岑的手,他以為他不會抓到,令他驚奇的是他竟然抓住了。他將匕首塞進段岑的手裏,抓住他拿著匕首的那隻手就往他的肚子上捅。
段岑沒有製止他的行為,任由他拿著他的手自殘。
“你是在贖罪嗎?”他問。
血漬沿著他的嘴角往下,他伸出另一隻手抹掉,慢慢滑落,跪在地上,他扯了扯嘴角:“贖罪?笑話!!做了就是做了,錯了就是錯了,贖什麽罪?贖得來嗎?贖得過嗎?你難道會覺得一個殺了很多人的人受了一遍刑罰再蹲幾年牢就能免除他犯的罪了嗎?還是你覺得一個人殺了很多人,將這個人以同樣的招式殺了那個人便沒有犯過這些罪了嗎?”
他嗤笑一聲,“當真是天真!”
“再告訴你一件事吧少年!一個罪犯,是不可能會覺得他做的事情是在犯罪的!”
他抓著段岑的手緩緩往上抬,匕首刺入臉部的皮膚,他突然笑起來:“哈哈哈哈……”
“哈哈哈……”
段岑看著他的行為,眼底一片複雜,鬆了手,匕首掉在地上發出哐當的響聲。
裴瑾宗下頜線處的皮膚已經被他掀起,血液緩緩從傷口處流出,眼看著就要將整個脖頸染紅。
段岑看著自己的手,裴瑾宗的血粘在上麵,又隱隱有一層紅光將其吞噬,然後紅光變成黑色。隨著手上的血越來越少,他身上的變化越明顯,也是在此時,他才真正明白,‘斷離’究竟是什麽意思。
他看向裴瑾宗,裴瑾宗現在依舊是一副呆愣樣,準確來說,就在他鬆手的那一刻他就是這樣,眼裏的不可置信甚至快溢出來。
青年的聲音緩緩傳入他的耳朵裏,他似是歎了口氣:
“接下來,我恐怕能順了你的意了。”
裴瑾宗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說,段岑緩緩蹲下,拿著匕首指著他的心髒處,“聽著,我不管你是想贖罪也好,為心中快感也好,你欠我的,還完了。”
裴瑾宗的眼睛驀地瞪大,他緩緩向後倒去,心髒處立著的赫然就是那把匕首。
他沒想到他最後竟然是以這麽簡單的方式死去。
準確來說,也不是死去,是被困在這個軀殼裏,等著最後的審判。
段岑的臉慢慢變回死去的模樣,眼珠也不見了。
斷離飄到裴瑾宗的麵前將匕首拔出來,血液濺到地上。祂將匕首緩緩移到裴瑾宗的臉處,慢慢將那張臉皮掀下來,又粗暴地將他的手腳截斷,最後又將他的眼珠挑出。
血液流了一地,又全部被祂吸收,緊接著,理智蕩然無存。
“救命啊!”
“啊啊啊……”
“救命……”
“誰來救救我啊!”
“嗚嗚嗚……”
“好痛啊……”
“快跑啊……快跑……別回頭……”
“……”
斷離將裴瑾宗的血吸收完以後,祂到裴府大開殺戒。
身著單衣的女子慌亂跑進裴瑾宗的院子裏,她手上抱著一個包袱,裏頭叮咚作響。她跑進房間,見到房間裏躺著的那個無臉屍以後,手中的東西突兀地掉到地上,金銀灑了一地。
她向著無臉屍撲去,再抬頭,臉上布滿淚水。她雙手顫抖著想要摸他的臉卻又無處下手,最終抱著他的頭痛哭。
“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娘知道錯了,你醒醒好不好,宗兒,娘不該逼你!娘不該讓你去爭!娘應該好好待你的!嗚嗚嗚嗚……”
“你醒醒好不好!你不是說想去放風箏嗎?娘……娘能帶你去放了,你醒醒好不好!”她哽咽著。
“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我不應該那樣做的,對不起,對不起……”
“我真的錯了……”她近乎尖叫著喊。
她接著看向裴瑾宗身邊的匕首,顫抖著將它撿起來,她的眼裏透著決絕:“娘要贖罪了,你等著娘哈……我馬上就來……等著娘……一定要等著……”
她說完,抓著匕首,往脖子上劃去,血液像水一樣撒出去,將她的衣服染紅,她倒在地上,血液開出了一朵花。
外麵
府裏早就一團亂麻,所有人都在跑,明知道逃不掉還在跑。
不知過了多久,府裏不再有聲音傳出來,府裏到處都是屍體,數不完,理不清。
在一處隱蔽的房間裏,裴瑾玥抱著裴瑾瑜躲在床底,她的眼裏布滿淚水,卻死死地捂住裴瑾瑜的耳朵和眼睛。
她聲音顫抖著,又像是強裝鎮定安慰著裴瑾瑜:“小魚,乖,聽姐姐的話,睡一覺,睡一覺就沒事了,乖!”
她的聲音極小。
“啊——”血從口中吐出。她知道祂找到他們了。
她忍著痛,拔下一個珠釵紮進裴瑾瑜的手腕處,裴瑾瑜吃痛哼了一聲。血液流到他手腕處金色的羽毛裏。
她期待著抓著裴瑾瑜的手,心裏在呐喊:求求了,快出來吧!快出來吧!求求你了!大鳥!快出來!
從她嘴裏吐出來的血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她到底視線開始模糊起來。突然,她的麵前迸出一道極亮的光,他們所處的這個小地方被那道光劈開,轟然倒塌。
一隻巨大的鳥出現在他們眼前,鳥兒的神色懨懨的,看起來狀態不好。
一看到那隻鳥,裴瑾玥連忙站起來,抱著裴瑾瑜跑過去,在跑的過程中,她險些摔倒。到了鳥兒麵前,她將裴瑾瑜綁在鳥兒的身上,自己正要爬上去,便感覺自己動不了了,她看向鳥兒,懇求道:“求求你,大鳥,把他帶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吧!求求你了!”
“姐姐!”裴瑾瑜這時才發現裴瑾玥的衣服上全是血,他焦急地喊著,手不停地解著打成結的羽毛。
大鳥嚎叫一聲,帶著裴瑾瑜往天上飛。
“阿瑜,向前看,莫回頭!”
“快跑!不要回頭!聽姐姐的話!”
“姐姐!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
他的聲音穿破雲霄,麵上早已被淚水打濕。
“姐姐……”
大鳥再次叫了一聲,這次,一個黑色的洞出現在空中,它帶著裴瑾瑜穿過那個洞,洞便消失了。
原來,他是這麽去的修真界嗎?楚秋池沒想到,原來裴瑾瑜的童年這麽慘。
“好了,該去接人了。”這時,斕闕突然說。
楚秋池疑惑問:“接人?接什麽人?”
“段岑。”
他說完,眼前便出現一道門,他打開那道門,楚秋池也跟著走了進去。
門裏似乎是個客棧,但又不同,它的四麵牆上有一些書,但大部分位置都是空的。
客棧裏還坐著一個人,布衣長發,他站起來看向他們,正是段岑。
他看向斕闕,問:“便是你跟我簽的契約?”
“是。”
“契約內容已經完成,你是要入輪回還是再看看?”他從袖中掏出一本書遞給段岑,又問道。
他接過書,翻看了兩下,道:“入輪回吧,也沒什麽好看的。”
“好。你將這本書放到屬於他的位置便會入輪回了。”
“但是,你真的要現在就入嗎?你身上的罪孽可不會讓你有什麽好輪回。”
青年粲然一笑:“無妨,這些都是我該受的。”他說完,便拿著書走向書架。
“你當時在歎息什麽?”他走到一半,楚秋池突然大聲問道。
青年身形一頓,但他還是沒有停。
歎息什麽呢?其實他也不知道。
他真是個莫名其妙的人。
歎息什麽呢?歎息他在最恨裴瑾宗的時候成了鬼,又在成了鬼之後又莫名其妙不在意前塵了,但最後又莫名其妙以裴瑾宗殺死他的那種方式殺了他。
所以,他才說他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人。
ps:不曾想過,身處低穀的人,貪戀光的也會摧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