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天無孤！
    看著逐漸遠去的聶可可和曹斌全，倒在地上的鄭源咳了兩口血。想試著爬起來，卻因為劇烈的疼痛敗下陣來。
    或許，弓著身子趴在地上試圖讓自己好受些。摸了摸腰間的瓷瓶，有氣無力的搖晃了兩下，裏麵已經聽不到實物撞擊瓷瓶的聲音了。
    鄭源苦笑著丟掉了瓷瓶，過了很久才勉強著站起身來，但隨之而來便是疼痛帶來的眩暈感。
    “可可這丫頭……”鄭源麵色煞白，再度單膝跪了下去，刀插在地上穩定身體，額頭上冷汗不住地滴落，背上更是被完全打濕。
    剛才聶可可攪動槍身，直接導致了鄭源的腸道被全部摧毀。現在鄭源可算是真正的感受到了什麽叫肝腸寸斷。
    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令鄭源幾近暈厥，大量的失血更是讓鄭源感覺頭暈目眩，整個人都仿佛飄忽在世界之外。
    不過這些他也都能猜到，畢竟他這次，是真的沒能控製住情緒，險些真的殺了曹斌全。如果真是這樣，那這無疑，將成為他一生抹不去的陰影。
    還好，沒釀成大錯。
    正當鄭源為自己及時收手感到慶幸時，突然的想法讓他意識到了什麽。
    弓著身子趴在那裏，臉埋在手臂上，汗滴直落。但即便如此，他竟嘿嘿地直發笑。
    鄭源痛苦的呲了呲牙，隨後咬牙再度站了起來，看著聶可可朝東遠去的聶可可，虛弱的鄭源，喃喃地道“宋焱斌全，你倆，各欠我一頓……酒。”
    話說到最後甚至疼的直呲牙，但沒辦法，相比疼痛，不斷溢出的血液更令他擔心。隻能先用白冕封鎖住了還在流血的傷口，再緩緩朝著城西方向飛去。
    路上，他有意識的回到了蒙滕的屍體旁。隻看見蒙滕依舊是麵色痛苦的躺在那裏，隨行的行李也不知被何人撿了去。原本全身放鬆了的身體也已經有些僵硬。
    看著這張普通，甚至醜陋的臉，這具枯瘦如柴，放做平時他甚至連看都不會看的身影，鄭源他沉默了，肉體的疼痛此時已經無法掩蓋他心中的疼痛了。
    他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眼前這個毫無特點的人，這輩子，都會有一個身影，一個模糊卻有些眼熟的身影。
    鄭源沒有說什麽，隻是看著蒙滕的臉，緩緩將他的雙眼合上，然後一把火，燒掉了蒙滕慢慢變僵的屍體。
    他甚至沒法為對方悼念些什麽，他甚至都沒與對方說過什麽話……
    雖然狀態不算很好，並且飛起來晃晃悠悠的，一看就沒什麽狀態。
    但會飛的絕大部分的都已經是天魄了，而城中絕大部分的魄尊都在戴氏父子那裏，這城中還真沒幾個敢拿鄭源開涮的。因此，鄭源回到西城也沒費什麽力氣。
    不過，鄭源這幅樣子倒是把在西城等待的眾人嚇了一大跳。
    “什麽情況，你怎麽傷這麽重？可可呢？斌全怎麽也沒回來？”張雪露趕忙上去扶住幾近墜落的鄭源，並催動白冕開始幫鄭源治療傷口。
    孟金也是趕緊架起鄭源另一隻胳膊，讓他不那麽難受。
    聶瑞眼見鄭源身受重傷聶可可也沒有回來，著急的道“鄭源，你們發生了什麽？可可在哪？”
    鄭源苦笑著，有氣無力的道“你們能不能先關心一下傷者？放心吧，他們倆都沒事。我估計這個時間，也該，出城了吧。”
    “你這傷口……”張雪露看著鄭源腹部的完全洞穿的傷口，滿臉疑惑的看了眼鄭源。
    鄭源也隻是笑了笑，向張雪露搖了搖頭。
    不過這樣一來，張雪露更加好奇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自然是猜到了這傷口來自於聶可可的長槍，畢竟這麽誇張的傷口，甚至還有被惡意扭曲的痕跡，流血量卻完全不對稱，雖然也不少，但依舊少於正常量。
    而其中，最顯眼的就是那些被凍結的血液凝塊。
    隻是她完全不理解，聶可可為什麽會向鄭源出手。
    鄭源平日裏算得上平和，與聶可可這種小孩子性格也尤其處的來，怎麽會大打出手呢，還造成這麽嚴重的傷。換做一般人，這種傷口拖這麽久早就死了。
    “行啦。”鄭源苦笑道“先別猜了，沒什麽大事兒。先出城吧，出去了我再跟你們解釋。”
    雖然憂心與鄭源和聶可可關係為何會如此，但現如今，出城確實是首要的目標。“好吧，徐族長，麻煩統領下您的族人，我們準備出城了。”張雪露道
    一番粗略的計劃過後，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朝著東城奔去。
    雖然說這種生死存亡之際，眾人自然當好好計劃一番。
    但這次徐家的加入，導致人口太過龐大，人口幾乎接近萬人，其中非戰鬥人員人數遠超一半。
    這個規模，這種程度的組織，再怎麽規劃恐怕也無濟於事，不如隨意應變來的輕快些。
    一路上，不斷的有散民試圖混入隊伍尋求庇護，但徐家也向張雪露他們證明了徐禾之前的描述，完全是同仇敵愾一致對外。
    現如今不用看三宗臉色，他們自然也沒放過這群曾對他們屠戮虐待的歹徒。這也導致了原本步行就要半個多時辰的路程平白多了很多時間。
    而且，由於行色匆匆，鄭源腹部的傷勢張雪露並未來得及給他治療痊愈。雖然已經沒了生命危險，但傷口所帶來的疼痛卻依舊是鄭源需要忍受的。
    不過還好的是，此行有何明與張震虎隨行，雖然鄭源也說不準這二位有沒有二心，但就目前來看這二位確實是來幫忙的，倒讓人手不足的眾人鬆了口氣。
    從城西到東門，眾人走了將近一時辰。普通人還好，那些老弱婦孺速度著實太慢。
    若非徐家人特意照顧，這些人怕是都走不到東城。
    這東城的景象也如張雪露所料，果然一片荒涼，除了城外可以映照出的千軍萬馬的烽火外，城內幾乎看不到什麽人氣了。
    但越是如此，所有人的心才越是鬆了口氣。如此，更是證實了張雪露之前的所言是正確的。
    “張姑娘果然料事如神啊。今日虧得是與諸位結交，否則我等說不準已經慘死在西城的城牆上了。”徐禾感慨。
    張雪露微微一笑，“謬讚了。”
    出了城門，城外的景象與城內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除了橫跨數裏的一團團篝火外，這邊的軍隊幾乎不到千人，而且大多是些新兵，臉上的稚嫩看起來可能都還是些孩子。
    看到城中突然湧出如此之多的人，這些新兵也都嚇壞了，一個個顫顫巍巍的，都不敢吱聲。
    “將軍！城內突然湧出大量贖城人，而且看服飾，好像大部分都是隸屬一個勢力的人，人數多達萬人。將軍怎麽辦？我們這邊就留了一千新兵啊！”一個身著身著鐵鎧的將領大步衝進營帳，冒冒失失的樣子讓端坐在上麵的黃將軍皺了皺眉。
    “馮壇，忘了我怎麽教你的了？”黃將軍麵露不悅的道。
    聽見黃將軍的教誨，馮壇趕忙低頭，“統戰驕而不狂，遇事靜而不冷，做事斷而不蹶。”
    見馮壇稍有收斂，黃將軍麵色才有所緩和，抓起桌案上的劍，朝著賬外走去。
    正當鄭源他們打算就此抓緊離去的時候，看到了突然從帥帳中走出的黃將軍，不禁頓住了腳步。
    而由於二者相離過遠，身為普通人的黃將軍根本沒認出來鄭源，以至於依舊擺出了一副沉著的大將之色，“諸位，帝國此次派軍來到贖城隻是為了統計人口，改善贖城今日之麵貌，並無惡舉。還請諸位速速回城，配合我軍統查。”
    看到黃將軍，鄭源不禁笑了出來，張雪露則回想到了鄭源之前近乎離譜的行徑，心情又有些受影響，麵色有些不悅的道“將軍說這話你自己信嗎。咱們還是別在這開玩笑了，統查人口令三十萬大軍魄尊百餘名包圍贖城？這笑話可以點都不好笑。”
    張雪露的話一點都不令黃將軍感到奇怪。能算到贖城現如今的形勢並且精準的找出破綻的，怎會連這點眾人皆知的事情都不知道呢？
    隻是他到有些驚訝如此聰明人竟也如此直白。
    “好，閣下不但是個聰明人，更是個爽快人。那在下也不多廢話了。如閣下所料一般，現在城東人手不足防備緊缺。我們自知攔不住諸位，所以現在也不做阻攔了，諸位衝殺前來，我們隨軍放過。這樣，我們也有理由跟上邊交代。”
    鄭源一愣，隨後快速反應了過來，不禁笑出了聲，爽朗的笑聲傳遍整個東城。但這次，不僅是鄭源大笑，哪怕是張雪露聶瑞孟金他們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黃將軍是真把他們當孫堅了。
    “將軍還是收回自己的算計吧。有一點你說得對，你們攔不住我們！”說著，鄭源腳一震地，身後徐徐飛出十七圈光環，且圈圈如明亮令火光失色。八心九月！
    張震虎何明張雪露聶瑞孟金曇花易辰徐禾也分分亮出魄心魄月，高低不分，卻是清一色的天魄。
    近百圈光環灼熱的光亮，直接令原本還氣宇軒昂一身大將之氣的黃將軍嚇得止不住後退了兩步。
    隻是一圈圈光環，卻讓久經沙場的將軍驚的良久說不出話來。
    “將軍，還有什麽要知呼的嗎？”鄭源微微一笑，看似雲淡風輕，儒雅隨和的外表下卻看的黃將軍冷汗直流，如直麵閻羅。
    突然，黃將軍瞳孔猛縮，眼神中透露出了難以言喻的震驚與恐懼，“你是之前那位闖我軍陣的天魄！”
    沒錯，此時的黃將軍認出了鄭源是何人，但更令他感到震驚的是，他明明記得當初這個少年模樣的人隻有八心四月，半月不到，連破五月？這是凡人能做到的？
    鄭源也隻是微微一笑。生死之間，哪怕是凡人也會有所進步，更何況擁有神獸血脈的他。
    “將軍既然記得，那就煩請讓路吧。還有，請將軍省去身後防設，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損傷。”鄭源帶著笑意道。
    雙方本就無仇，確實完全沒必要死磕。
    雖然說黃將軍他們是領命從事，但即便今日放鄭源他們離去，黃將軍也不會有什麽懲罰，畢竟普域國家形勢不明，冰靈皇再傻也不會在現在削減部將的。
    更何況，今日的局麵即便是換個人站在這裏也難以改變，畢竟現在已然不是計謀可以改變什麽的了。
    黃將軍自然深知這一點，歎了口氣，向著自己的部將打了個手勢，“放行！”
    眼看著鄭源他們遠去，副將馮壇問道“真要就這麽讓他們離開？今日之事要是讓朝中文臣，尤其是您的政敵知道，必會被在聖上那裏做大的呀！”
    黃將軍撇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所以我並沒有打算放過他們。通知手下所有營隊，繞開這些人的視野前去陷阱，再令斥候營前去城中西城統招皇家軍隊前來。”
    馮壇有些擔心“雖然皇家軍隊是由二十位魄尊組成，可剛才那些人的組合，就怕皇家軍隊來了也沒用吧。而且城中問題還需要他們解決……”
    話還沒說完，黃將軍便打斷了他，麵色凝重“城中現在多半已然奔赴西城，陳冥他們在那守著也隻是看著，已再無意義。這些人雖然實力強進人員充足，是塊難啃的骨頭，但魄尊也是人，如此配置，他們自以為無人能敵。驕兵必敗，此行，我們勝算不低。”
    “可是我們為什麽非要與他們交惡呢？要是可以籠絡進帝國，那無疑是一大戰力啊。”馮壇還是不甘。
    黃將軍冷笑了兩聲，“魄尊的驕傲，又豈是凡人建設的帝國可以逾越的。如果帝國不變更對魄尊的約束，那永遠也別想得到強大的魄尊，你不是魄尊你不會懂的。總之今日，要麽他們被迫加入帝國，要麽，就永遠別加入！”
    “快，快走！”鄭源飛在空中朝著下方自己需要庇護的人們揚聲大喊。
    張雪露徐禾也是匆匆忙忙的指揮著人群快速移動。
    雖然在之前，鄭源向防衛軍展現出了他們強大的實力，也順利的脫離了包圍圈，但身為三軍統帥，統領冰靈帝國東北部邊境線近十年無恙的將軍，怎麽會料想不到讓鄭源他們如此恐怖的戰力組合離開是怎樣的代價呢。
    但是沒犯法，如果不顯現出足夠的水平讓對方膽顫，這一路上還不知會有多少黑手。雖然他們這些天魄是不怕，可那些普通人，尤其是老弱婦孺可遭不住這個罪。
    “徐族長，讓你族的戰鬥人員包裹住非戰鬥人員，形成保護狀態，一旦後方有人包夾，七成戰鬥組墊後方阻擊，三成帶領非戰鬥人員撤離。
    “曇花，你的人擅長野外作戰，讓你的人全部換上夜行衣，在大部隊方圓十裏內活動，探尋未知領域，每十分鍾回來匯報一次情況。”
    “如果這邊遭遇情況，我會向你們發送兩個信號，第一個告知你們情況，第二個告訴你們敵軍位置。你們要做的，是在我第二個信號發送的五分鍾內對敵軍進行有組織的分散阻擊，前提是保證自身安全，我不希望你們有人員傷亡的消息傳來。”
    眾人紛紛領命。這時的鄭源，充分展現了一個指揮者該有的樣子，即便是統治著近萬人的大陣，還有半數以上的老弱婦孺，依舊保持冷靜的頭腦。
    “二位，現在的情況你們也看見了。你們是天魄巔峰，如果隻是自己離開，任憑那些圍軍千軍萬馬也攔不住你們，跟著我們，你們怕是要吃些苦。所以，你們現在要離開我也不怪你們。”鄭源麵色凝重的看著何明和張震虎。
    張震虎依舊沒有說話，默默地低著頭，跟在何明身後。現在的他，已然對何明展現出了充足的信任。
    何明則毫不猶豫的道“我說過，我的命是你的。”
    看著何明堅定的樣子，鄭源愣了半刻，隨即點了點頭，“那好，那一會兒煩請二位在大隊上空千米處觀察，如果發現前方或者後方有什麽不對勁，確定對方目標後立馬發動攻擊，我們下麵的天魄會立馬做出回應。”
    何明點了點頭，“好。”
    “辛苦二位了。”鄭源作揖，“一個時辰，如果一個時辰內沒有任何敵情，二位且可下來休息了，我們會換人上去堅守。”說著，快速飛向大部隊。
    何明看了眼張震虎，“走吧。”
    正當何明打算直接升空，卻被張震虎一把摁住肩膀。“最後一個問題。”
    何明似乎算到了張震虎會問，哼笑了一聲，“你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