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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一聲巨響，周輝被伏姣揮出去的一拳砸得狠狠栽在地上。
    此刻正是每個班的早讀時間，老師們還尚在辦公室裏，是難得的考驗學生們自覺性的時間，若是平日裏也還好，可偏偏耐不出有周輝故意惹事，將本該學習背誦們的同學聚集起來，說是要好好揭露一下大學神季庭寒的真麵目。
    這種事情或許感興趣的人並不多，但主要還是礙於周輝在十四中的威懾力——他的父親是校董、他是曾經的校霸，似乎隻要這兩條中的任意一條存在，便能讓他在十四中肆無忌憚。
    於是那張收藏在手機相冊中的照片暴露在眾人眼前——瘦弱單薄的少年被人壓在床上，赤裸裸的軀體在暗色的光下顯得油膩，隻是在男性寬厚的脊背之下，籠罩著一張屬於季庭寒的臉。
    原本平平無奇的身姿也變得誘人，這大概就是美人特有的能力。
    季庭寒撿起了地上的手機，細細端詳著半裂開屏幕中的“他”。
    倒是伏姣收回拳頭揉了揉被震地發麻的指骨，唇邊勾出一抹放肆的笑容，“哦？你們說這誰？季庭寒？”
    他掃視著一群沉默著看戲、仿佛是在吃人血饅頭的同班同學們譏笑，“你們就像是一群生活在陰影裏的臭蟲，羨慕嫉妒別人的光彩奪目、嗤笑指摘別人的私人愛好……可是這和你們有關嗎？試問當年季庭寒以第一名的成績進了三班，你們哪一個沒問過他題目？他沒給你們講過嗎？嗯？”
    季庭寒雖然看著人淡漠，情感波動少，但是他對於同班同學主動詢問題目的時候從不會敷衍了事。他是學神，是一個對著學習有著執念與尊重的人，他同樣也尊重著其他熱愛學習的人，因此在這一方麵季庭寒從不私藏，甚至曾經的書本、筆記也願意借給同學們看。
    他麵冷心冷，卻不是毫無針對的冷。
    但是他的融化卻再一次被周圍的人澆上了冷水——當周徽故意使壞後，季庭寒被孤立、被排斥，他借出去的書本被糊地黑一塊、灰一片，他的筆記也被撕得稀爛。
    於是他收回了那僅剩的一點溫和，重歸冷漠，也正是伏姣轉學初期看到的反派。
    “校園暴力，班級排斥，還有如今的風言風語，你們這群人真的好搞笑啊，已經一個個快成年了，是沒有腦子嗎？還是永遠隻能看到針眼大的事情？同性戀怎麽了，吃你家大米了？”伏姣上前將想要爬起來的周徽再次踹倒在地，堅硬的鞋底狠狠踩上對方的小腿，“周徽，你說季庭寒惡心，我看你才更惡心。”
    大男孩笑：“還有，這照片上的圖是誰給你p的？不得不說還有點兒技術，隻是怎麽不幹好事呢？”
    周徽臉色一頓，此時他因為身體上的疼痛和心虛而變得醜惡狼狽，他故作大聲衝著周圍的人喊道：“什麽p的？那就是真的！要不是我發現了還想瞞到什麽時候？”
    季庭寒走上前一步，他俯視著周徽，像是看到了什麽彌天大笑話，他冷感的唇線上揚起了一絲弧度，巧合地同伏姣之前的那一抹譏笑似乎如出一轍，“麻煩下次陷害人仔細點兒，看看這裏的肩頸線，輕微不重合……還有發色，我是純正的黑。”
    這話一出，才有人能將注意放在那些細枝末節上，這一看可不得了，確確實實如同季庭寒所說，假照片無疑了。
    “這裏的線條真的合不上啊……”
    “你看你看，頭發雖然看著差不多，但照片裏的好像有些發棕褐色。”
    “我覺得季庭寒雖然瘦，但身體線條應該更結實，這個人明顯太弱了……”
    ……
    人們嘈雜著，周徽一看風向有所轉變，不得不變得歇斯底裏，他陰狠地看著伏姣和季庭寒喊道：“難道你們敢對天發誓那你們不是同性……啊！”
    “不敢。”伏姣腳下一個用力，周徽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在眾人驚疑都目光裏開口：“同性戀是病嗎？見識少可以多讀讀書，別在這丟人顯眼，我就是同怎麽了？我喜歡男人不行嗎？畢竟我家學神這麽好看，直接吊打在座的各位，我不喜歡他還去喜歡你們啊？我瞎啦？”
    此刻的大男孩顯得有些毒舌，但季庭寒卻喜歡得厲害，似乎看到了一隻搖著尾巴彰顯存在感的大狗狗，又憨又a，還有著無與倫比的性感。
    ——這是他的大男孩，是他的光。
    “嗯，沒錯，我喜歡男人。”季庭寒輕聲道。
    “喜歡哪個男人？”
    忽然老張的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三班的班主任板著一張臉略帶嫌棄地看了看地上橫躺哼唧的周徽，“周徽快起來，這像什麽樣子？”
    說著，他身後還跟著兩位少管所的工作人員。
    在眾位同學好奇的目光裏，周徽事被工作人員帶走的，至於先動手打人的伏姣倒是還好好站在原地。
    老張不欲與他們多說，招呼著人趕緊坐下早讀，直到中午放學的時候才重新叫了季庭寒和伏姣去辦公室。
    “坐吧。”老張並沒有什麽老師的架子，他很平易近人，“周徽的事情，我覺得有必要給你們說一下，畢竟你們是主要的被牽連者……”
    “他父親拿了學校的錢，今早被舉報出來，人被帶走了，至於周徽之前犯的事情太多了，以前有他爸爸兜著，這回沒人護他了，所有事兒都被抖了出來，直接讓少管所出動了。”
    “至於你們的事情……”老張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喜歡同性沒有錯，錯得隻是我們這個小地方缺乏了包容，隻要以後離開就好，大城市裏這樣的人比比皆是，所以不用太在意。”
    他的目光平和而充滿慈祥的期盼，“還有半年，你們可以走出去的。”
    “會的。”季庭寒點頭，大約在這個閉塞的小縣城裏，他唯二能感受到溫暖的人就是老張。
    幾人在辦公室裏說了幾句，當季庭寒和伏姣走上回舍的路時，反派忽然問道：“周徽的事情，是你幹的？”
    伏姣扒拉著短發，“確切來說是齊岩。”
    他笑得帥氣俊美，“路上我發了條短信，看來齊岩效率還挺高。”
    早在來到安陽縣的初期，伏姣就有交代好好查一查周徽他們，不論如何，他是造成季庭寒校園暴力的主使，伏姣不想這麽容易放過他。
    “這樣不會驚動你父母嗎？”季庭寒知道伏姣是因為什麽來的安陽縣，也知道齊岩在大男孩的身邊處於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呃……應該不會吧……”
    還不待他說完，一個顯示為京市的來電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這大概就是說曹操曹操到了吧。
    伏姣接通了電話：
    “喂，媽。”
    電話那頭是一道溫婉的女聲，帶著一種獨有的溫柔，即使是在詢問一件可能令她意外的事情，也顯得不急不緩，給足了大男孩解釋的時間，“姣姣，媽媽已經從齊助理那邊知道了，這件事情能處理的這麽快，少不了你爸爸的幫忙，所以姣姣可以給媽媽說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嗎？”
    不得不說，鄭母是一個很溫柔，像是水一般的女人。
    “媽，就是那麽一回事。”雖然原主是小霸王，但麵對優雅知性的母親，卻會變成乖仔的樣子，“我在這邊喜歡上一個人，男的，然後我們被不長眼的欺負，所以才讓齊哥幫了個忙。”
    ——隻是他沒想到這件事情還能驚動家裏人。
    “喜歡男孩子呀，”鄭母輕笑，“姣姣是認真的嗎？”
    伏姣開著免提，季庭寒能夠清晰地聽到兩人的對話，在鄭母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握緊了拳頭，整個人都有些僵硬。
    “當然！”大男孩粗糙地一點兒沒發現身側人都異樣，他用自己近乎直白熱情的話語作為證明與告白，“不認真我玩嗎？我可沒那閑工夫！”
    鄭母很開明，她自己經常全國性演出，見過了很多事情，因此對於兒子喜歡男性並不會有太大的排斥。她溫溫柔柔按下了身側一臉怒意的鄭父，抬手半捂著話筒，衝著鄭父丟過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她道：“那媽媽知道了，但是姣姣你們要記得，成年之前不可以做那種事情哦！”
    “我、我知道！”
    “還有，我聽齊助理說了，你喜歡的那個同學學習很好。姣姣，如果你喜歡一個人，也應該努力和他站在一樣的高度，這樣才能長久。”
    即使還是青春期、是屬於少年們的情感，鄭母一點兒不小看他們的承諾，反而希望每一份認真的感情都能夠在這個時代背景下走得更遠。
    她笑道：“姣姣，媽媽期待見到你們的那一天。”
    電話掛了，季庭寒久久沒有回神，直到伏姣的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他才遲鈍道：“你的母親，很愛你。”
    世界上的母親應該在天性裏就刻有愛孩子的基因，但季庭寒的母親卻沒有。很小的時候他所體驗過的隻有父親帶來的溫暖，更多的時候溫美玉帶他出門，也不過是為了向旁人炫耀她生了一個過分聰慧的兒子。
    他像是陷入黑暗的旅人，彷徨無措。
    然後有一道光照進了深淵，將他拉了出來：
    “以後，她也會是你媽媽。”
    ——是他的小太陽，是他的姣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