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養的小崽子以下犯上了(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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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丞嵐來的時候,今上已經坐在了桌前。
    他小心請安,得了許可後才坐在下首,恭恭敬敬低眉順眼,不敢亂瞧。
    若是在有伏姣在的場合,這一對貌合神離的父子會顯得相處更加融洽幾分,至少明顯上兩人還是會扯著笑容,裝著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即使這是雙方勉勵配合的結果;而今伏姣不在,姬丞嵐自是低頭做沉思狀,而今上則是近乎冷酷地瞧著自己的血緣親子,褪色的瞳孔裏似乎裝著很多別樣的色彩。
    晚膳已經上齊,因著今上並非奢靡浪費的性子,菜品不過十道,均是清淡口,兩人秉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直到膳後下人重新收拾了桌子,今上才慢悠悠倚在羅漢榻上,手裏捉著一串久遠的鳳眼菩提,半垂著眼眸問了幾個關乎文史的問題。
    姬丞嵐一一回答,經過了太傅的教導,他的措辭簡潔犀利,往往一兩句話就能道出其中重點,無需多費口舌。
    今上點頭,臉上染了滿意的神色。
    考教完今日的東西後,皇帝並沒有像往常一般布置文章,而是再一次用一種姬丞嵐看不懂的目光打量著他,尤其今上的視線喜歡在他的眉眼之間巡遊。
    “父皇?”姬丞嵐小心開口打斷了今上的沉思。
    無他,姬丞嵐心底是厭惡這種目光的。
    “在宮中呆得可好?”皇帝撚著手裏的菩提子問道,“可有什麽缺的?”
    即使入春後今上的身子好了幾分,但到底毒入骨髓,是早逝之兆,不免叫他聲音有氣無力,每每開口像是被勁風吹卷的枯瘦老枝,嘶啞無力,生著腐朽的氣息。
    姬丞嵐不喜歡和今上相處的時光,比起在這裏假意逢迎,他麵對中貴大人時倒是多了幾分主動趕上去的討好與揣摩,深究其中具體的原有就是姬丞嵐自己也想不明白,他猜測或許是因為先生曾抱過他,也曾用茉莉的冷香將他包圍。
    “回父皇,兒臣一切都好,並不缺什麽。”他恭敬回答。
    今上又隨口關懷幾句,便提起了此刻正身處影門的九千歲,“這些日子你與歲安相處的如何?”
    “中貴大人待兒臣很用心。”不知為何,皇帝並不喜歡姬丞嵐在他麵前稱九千歲為先生,因而每每提起伏姣,姬丞嵐隻好另做稱呼。
    “是嗎……”今上撚著菩提子的手一緊,他沉眠片刻,忽然道:“朕乏了,今日便先到這裏,你自行退去。”
    “是。”
    待盤龍殿隻剩下姬箜一人之時,他忽然狠狠將手裏的鳳眼菩提砸了出去,陳年的手串裝在了香爐的足鼎,哢嚓一聲綻出數道裂隙。
    今上使勁兒喘著粗氣,他的手指緊緊扣在塌邊,手背青筋明顯,臉上也因猙獰而蓬勃羞惱。
    才而立之年就要麵對病痛折磨的男人透出幾分陰鷙,他輕咳幾聲,忽然喃喃道:
    “朕後悔了……”
    “黃泉之路,合該你永遠伴著朕才對……”
    這般說著,他看向龍榻一側的檀木櫃子上,那裏擺著一雕花精致的長方形木盒,裏麵裝著得正是那日給伏姣瞧過一眼的兩份聖旨。
    本來今上是打算叫伏姣保存的,但伏姣以此物太過貴重為由寄存在皇帝身側,如今倒是方便了。
    “咳咳咳來人!”今上嘶啞著嗓子喚來了內侍,“去將那盒子裏的聖旨給朕拿過來,筆墨準備上。”
    “是。”
    燭光之下,伏在案幾上書寫的帝王脊背拱起,如同嶙峋詭異的鬼魅,在森森的盤龍殿顯得詭譎陰沉。
    *
    影門位於南寮皇庭之外,有專門的秘密基地,在外可為秦樓楚館、可謂賭坊茶樓、可為布莊茶鋪,但藏在內裏的一定是可以匯聚天下消息的影門。
    伏姣處理完瑣事後不曾回宮,而是坐在影門名下的茶樓望著南寮的夜景。
    這段時間因為今上提出了想要和反派培養父子情,伏姣就沒有再帶著姬丞嵐來影門看卷宗,就是他自己也在外多逗留直到亥時才回去,為得就是給那兩個父子提供一個名正言順的相處機會。
    畢竟伏姣也不傻,今上與姬丞嵐之間的關係僵硬到他都能感覺出來,這般變化同原世界又是一處不同。
    【統兒,怎麽如今把反派接回來了,反而好多發展都和原世界不一樣啊?】伏姣疑惑,不論是今上對他的態度、還是今上對反派的態度與原故事線相差甚遠,可偏偏造成眼前狀況的原因還真不能怨他——自始至終,在原主的死亡節點到來之前伏姣都堅守人設不動搖,可眼下的發展猶如脫韁的野馬,怎麽也拉不回來……
    愁啊!
    伏·舉杯消愁愁更愁·姣拿起一杯清酒狠狠灌倒了嘴裏,熱辣刺激感從口腔裏擴散開,激得他眼圈一紅,倒是顯得有幾分惹人憐惜。
    【啊這……】係統也是一頭霧水,當前整個世界背景都解鎖了,卻解釋不清突如其來的變故,它左思右想唯一能說得通的就是——【我覺得可能是姣姣你魅力太大了!】
    【真的嗎?】小茉莉不太相信,正當他眼巴巴瞧著逐漸冷清的街道時,忽然有侍衛上前在他耳邊小聲稟告。
    【反派來啦!】
    【是的。】
    九千歲擺手,很快侍衛去而複返,身後跟著眼睛發亮的小皇子。
    姬丞嵐一見到伏姣就撲了上去,哪裏管什麽宮中嬤嬤教導的禮儀,他在伏姣眉頭緊蹙的神情裏伸著腦袋靠在對方的胸口,還過分地偏頭用臉頰蹭了蹭,這才在中貴大人即將爆發的情緒裏小聲道:“先生,孤忽然知道什麽叫作‘一日不見如三秋兮’了!明明才和先生分別幾個時辰,孤就好思念先生啊!”
    “怎麽,在宮中和陛下用膳不好嗎?”
    “好是好的,可孤、孤更喜歡隨先生待著,看卷宗也好、觀行刑也罷,先生在哪兒孤便喜歡在哪兒!”
    係統震驚:【二崽崽也太嘴甜了吧!】
    【撐不住、撐不住啊!】伏姣心道,不愧是反派,這種話簡直就是信手拈來。
    “油嘴滑舌,小小年紀從哪兒學來的話?”伏姣小勁兒揪了揪姬丞嵐的耳朵。
    “哪有?孤與先生說得都是肺腑之言!”
    “說罷,殿下今日怎麽提前出來了?”
    “是父皇覺得疲憊,便放孤回去。”姬丞嵐呆在伏姣身側的每時每刻都如幼鳥回巢,“先生,你看今日尚早,能否陪著孤瞧瞧這南寮街上的模樣?自來此處,孤還沒看過呢……”
    伏姣並無不可,他想著一直以來小崽子都在努力學習,偶爾放鬆一回也是應該的。
    如此想著他起身,將下人隨身攜帶的帷帽帶上,“走吧,今日陪殿下看看。”
    “先生真好!”
    天色昏黃,在南寮中央的青龍街上,帶著黑色帷帽的中貴大人手裏牽著一東張西望的小孩兒,兩人穿著雍容華貴,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此刻時辰不早了,因此街麵上並無熱鬧可轉,商戶小販們基本都在收拾著準備關門,隻偶爾還有一兩個百姓還在吆喝著叫賣。
    忽然一陣嘈雜的馬蹄聲自遠方而來,當姬丞嵐回首,就看到一匹烏黑揚著鬃毛的烈馬撒著馬蹄飛奔而來,馬鞍上坐著的人身量高而壯,自成一片陰影遮擋了天邊最後的一絲光暈。
    姬丞嵐被驚得身子後縮靠在了伏姣腰側,倒是中貴大人不急不緩,隻是抬手示意一旁拔刀的侍衛稍安勿躁,隨即掀開半截帷帽上的薄紗,抬眼望向越來越近的駿馬。
    “中貴大人許久不見啊!”是爽朗的男聲,隨後一隻染著驕陽炙烤色澤的大手從馬背上伸出,順著青年的肩頭一掠而過,頃刻間就將身形清臒的九千歲拉上了馬。
    在一陣叫人牙酸的抽鞭聲後,那駿馬揚著蹄子飛速消失在中央大街,隻餘馬蹄聲陣陣敲擊著青石地麵。
    “你們怎麽不追上去?”姬丞嵐回神便發現自己的掌心空了,原本那隻微涼細膩的手不見了,原地除了他就是隨行的侍衛,至於他今日出宮的目的所在卻是被你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搶得無影無蹤。
    “回殿下,”一侍衛答道:“那位是穆小將軍,與中貴大人是舊識,我等不便追尋。”
    姬丞嵐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在聽到侍衛的回答後,臉色立馬沉了下來,唇邊本該溫潤的笑被抿直的嘴角壓了下去,雖是個不大的孩子,卻平白有種風雨欲來的陰鷙。
    侍衛們低垂頭顱不曾說話,不論是九千歲還是眼前這個年幼的皇子,均不是他們可以置喙的。
    “如此這般,先生會什麽時辰回來?”
    “若是早了亥時便回,但偶爾中貴大人也會在穆府宿上一晚,第二日再回宮。”
    “宿上一晚……”姬丞嵐握緊了拳頭,他忽然發現自己僅僅擁有一點的東西並不是很牢靠的屬於他,甚至還極其容易地被人搶走。
    或許是屬於小孩子對於玩具的占有欲、對於母親的獨占欲,總歸就是雜七雜八的想法充斥在姬丞嵐的腦海裏,讓他忽然生出了一個明晰念頭——
    他想要中貴大人永遠陪在他身邊。
    *
    穆小將軍名穆北夜,其父乃是武將忠臣,終於姬氏,當年今上能成功報仇、繼位不乏有穆老將軍的幫助。至於穆小將軍要比伏姣還要小上五載,性子直,最愛的事情不過有三——上戰殺敵、搜集美酒、路劫九千歲。
    黑色的駿馬一路疾馳,直到穆家才堪堪停下。
    穆北夜下馬後又反身將伏姣掐腰抱了下來,這才笑嘻嘻道:“中貴大人可想我?咱倆可是都好久不見了,我想死你了!”
    伏姣一臉嫌棄地抬手將穆小將軍的俊臉擋了過去,率先邁步往穆府去,“不要臉說得就是你這種人!”
    說也來巧,從前朝廷宦官與武將總是看不對眼,時常爭鋒相對,前者看後者覺得粗魯無禮;後者看前者則是惡心對方娘們兒唧唧。但這情景落在伏姣和穆北夜身上倒是翻轉了個徹底——穆小將軍自舞象之年(16歲)便指著已經二十有一的中貴大人,嘴裏嚷著“美人姐姐”,甚至還要將其娶回家。
    這麽一來二去後,穆北夜即使知道了伏姣是閹宦也不曾改變心思,隻是從“美人姐姐”變作了“中貴大人”,每年結束戰事回朝後第一個尋的人定然是伏姣。
    “我大老粗要什麽臉?”穆北夜身高腿長,比之伏姣還高出一個頭,襯著一貫冷臉的中貴大人頗有些小鳥依人。
    “話說那小孩兒是誰?我怎麽沒見過?”穆北夜這才想起自己劫人的時候旁邊似乎還有個不起眼的小毛孩?
    姬·不起眼·丞·小毛孩·嵐:我可謝謝您嘞!
    “是陛下的孩子,如今唯一的皇子殿下姬丞嵐。”伏姣對穆家也算是熟門熟路,他徑自往庭院裏去。
    “你現在可是比我還熟悉穆家。”穆北夜搖了搖頭,使喚下人拿來幾壇好酒擺在桌子上,“你就不怕我對你做什麽?”
    “能做什麽?”伏姣渾不在意。
    “我武功好,又對你有旁的心思,說不定我哪天喝醉以後霸王硬上弓,你往哪兒逃啊?還不是任我宰割?”穆北夜麵上嚴肅,眼裏卻含笑。
    伏姣斜睨了對方一眼,輕哼道:“那穆小將軍會這樣嗎?”
    “好吧,我不會。”穆北夜摸了摸鼻子,雖然他總是口花花得厲害,好像要昭告全天下的人他能立馬把中貴大人搶回家,但實則穆北夜是個雛兒,在這個男子十六便有通房的時代他算是異類,旁人問起來他也總是說為了中貴大人守身如玉。
    不過這話伏姣可不大信,他唯一堅信的是對方的人品——原故事線中穆北夜也是堅定的王朝擁護者,他心有大義、胸懷天下、忠心赤誠,願意為了江山社稷正麵對上已經是暴君的反派,但最終卻落得個毒酒一杯的下場。
    兩人都坐在亭子裏,像是一對闊別已久的老朋友,喝著酒說著話,穆北夜問伏姣近來南寮的諸事,伏姣聽穆北夜說那塞外的風光、戰事。
    係統閑來無事,同小茉莉打了聲招呼便去尋主神了,它記得上次主神大人還發消息說製作了新遊戲,想要邀請4041去嚐嚐鮮。
    它想著反正這幾天姣姣這裏都沒什麽問題,不如沉迷一下遊戲?
    伏姣對此自然是沒有意見,他還叮囑係統玩開心了再回來。
    *
    同一時刻,宮中姬丞嵐嗬退了上前催促的宮人,獨自坐在中貴大人暫住的流霜閣門前的階下,沐浴著早春的晚風,即使身上的衣袍被吹得染上寒涼,他也堅定地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天色徹底黑了下去,夜裏迎來一場夾著涼意的春雨,第二天一早是霞光萬丈,當伏姣坐著馬車又換了軟轎往流霜閣去的時候,便聽宮人慌忙上報:
    “中、中貴大人,不好了,小殿下昏過去了!”
    “怎麽回事?”伏姣一頓,心道係統才走反派那裏就出了問題。
    中貴大人身上還披著從穆府順來的銀鼠短絨披風,他攏著袖子一下轎子就看到了手臂死死摟著長柱不鬆的反派。
    之前還撒嬌親昵的小孩兒此刻如同被驟雨淹沒的小狗,衣擺、褲腳濕漉漉的,白了好多的臉上是不正常的紅暈,雙眼緊閉,但眉頭卻狠狠皺著。
    “怎麽搞成這樣的?”
    “回中貴大人,小殿下說是要等您回來,便一直坐在階前。”下人不敢隱瞞。
    “他坐著你們不會將人抱回去嗎?”走近了,伏姣見好幾個宮人圍在小孩兒兩側伸著手不敢碰觸的樣子。
    宮人道:“小殿下抱著柱子,奴才不敢直接拉開,怕傷著殿下。隻後夜下了雨,殿下以刀逼迫,這才在此坐了一夜,放出剛昏,但手臂上的勁兒不曾放鬆,奴才們不敢用強……”
    伏姣蹙眉,他看到了藏在小孩兒懷裏的匕首,上邊雕著盤蛇花紋,正是前不久他送給姬丞嵐的小玩意兒,卻不想被這人用來胡鬧。
    他半蹲在小孩麵前,忍著膝頭的酸痛吩咐道:“先去喚太醫,準備好熱水!”
    “是!”
    “先、先生……”閉著雙眼的姬丞嵐無意識喃喃,抱著柱子的手臂卻絲毫不放鬆。
    “殿下,是臣回來了。”伏姣抬手輕輕拍了拍小孩的肩頭,仿佛是怕驚動什麽。
    小孩臉上滾燙,已經發了熱,在古代這可是能要了人命的症狀,伏姣心裏著急,但瞧著姬丞嵐抱著柱子繃出青筋的手也不敢用力撕扯,隻能半跪在地上,俯身將小孩摟在懷裏,輕輕安撫對方。
    姬丞嵐在昏昏沉沉中嗅到了熟悉的茉莉冷香,他掙紮著從黑暗中醒來,在朦朧的晨曦中看到了白發蜿蜒在身後的中貴大人。
    “先、先生?”小孩的聲音沙啞無力,可眼睛卻一下亮了起來,像是見到主人的小狗,整個瞳孔裏滿滿當當地都是伏姣。
    伏姣心中一頓,上浮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酸酸澀澀,便是猜測眼前的小孩兒有幾分真誠、有幾分做戲,可還是難以抑製地被地方影響。
    算了,就這樣吧……
    隻見中貴大人無奈歎氣,收緊了手臂環在小孩的後背,“嗯,是臣,所以殿下可以鬆手了嗎?臣帶你回青鸞殿歇息吧……”
    “唔先生我好想你啊……”
    說著姬丞嵐手臂一鬆,懷中的匕首“哐啷”一聲砸在了青石階麵上,他的身子也軟軟倒在了伏姣的懷裏,被白發青年接了個滿懷。
    孩子真難帶!
    這是此刻伏姣唯一的心聲。
    *
    一個時辰後,青鸞殿中熏著暖爐、氤氤氳氳著煙霧,榻上裹著一被中貴大人抱著親手泡了熱湯、換上幹淨褻衣褻褲的小孩兒。
    殿外。
    太醫拱手道:“幸而小殿下身子比較硬朗,待潮熱散去就好,隻是中間要擦著酒給殿下降溫,等殿下清醒將藥飲下發汗即可。”
    “辛苦大人走一遭了。”
    伏姣頷首,見太醫離去轉而回到殿內。
    姬丞嵐這小孩兒也是個倔強的,中途醒了一回見給他洗浴的是宮人,便卵足了勁兒掙紮,弄得屋裏全是水花,沒法兒了伏姣才代替了下人,小孩像是那聞到了骨頭味兒的狗崽子,一到青年懷裏就乖乖聽話,哪怕閉著眼睛也能順從地伸胳膊抬腿,倒是把伏姣一頓累。
    此時躺在被子裏的姬丞嵐紅著臉頰睡得正香,為了方便擦酒降溫,伏姣隻好再一次解開了小孩的褻衣,柔軟的帕子的蘸著溫涼的特製酒水,一路滑過對方的頸窩、前胸、小腹。
    姬丞嵐這一睡就是數個多時辰,直到第二日又下了一場春雨才堪堪醒來。
    他雙眼朦朧,夢遊似的想起身,誰知小手一摸發現自己赤條條地躺在被子裏,頓時那點兒困倦昏沉都沒了。
    姬丞嵐撐手起來,視線一滯落在了不遠處的雲紋睡榻上。
    ——是先生。
    白發的青年披著輕薄的錦被支著頭靠在小幾上閉眼假寐,纖長如蝶翅的睫毛白得純淨,像是一抹自山間而來、落入紅塵的精怪。
    ——是他等了一夜的先生。
    姬丞嵐看到了青年眼下的青黑,許是因為照顧了他一宿不曾休息好的緣故,那點兒瑕疵非但不會影響中貴大人的美,反而更是增添了幾分破碎,好似一用力眼前之人就會徹底消失。
    正待他準備悄無聲息地換上褻衣,睡榻上的青年像是習慣性地睜眼瞧向一側,正好對上了小孩兒黝黑的眸子。
    伏姣蹙眉,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唇邊扯出一抹冷笑:“終於舍得醒了?”
    昨個兒伏姣本以為小孩沒多久就能醒來,但等著等從白日捱到夜晚,中途又喚了幾次太醫,隻道是小孩前一夜繃著精神太累,這才一直沒反應,待睡夠了自然就會醒來。
    伏姣心裏放不下,在青鸞殿裏陪了一夜,連今上中途用膳的邀請也推了回去,又是給小孩擦汗、擦酒,幹脆直接將人剝光了塞進被子裏,直到天將明才靠在睡榻的小幾上短寐了一會兒。
    他決定,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孩子一頓!
    ——孩子為什麽老不聽話?多半是慣的,打幾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