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對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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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占帝心!
    顧清翎看也不看她一眼,語氣卻是輕鬆和氣,“有二娘布置妥當,怎麽輪的上我插手?”
    “你啊……要是當初肯依我的安排嫁去王府,哪用得著受這麽多的罪——也不知道你不明不白嫁了個什麽人,現在回家來了,想再找門好親事可難了!好歹你還有些自知之明,陸相是可憐你孤身一人想照顧你,你拒絕的好——沒丟了我們將軍府的氣節。否則都是嫁過人的女人了,還做相府的夫人,陸相是要受人笑話的。”二夫人念念叨叨,還是記掛著她離家的那件事,“你真是……這麽不懂事!那麽一走了之,要不是相府幫忙說情,王爺說不準要治我們什麽罪呢!”
    顧清翎笑了笑,不言不語就聽著她繼續說講——自她回來,二娘隻要逮著機會就要跟她說教,大概是怨恨她怎麽沒死在外麵,心裏不滿也不能明說,總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諷刺。
    誰讓陸殊澤雖然娶了清芷,竟隻給了她妾的名分,為的不過是履行從前跟爹定下的承諾。兩家結親,喜上加喜。即便那意思早變味了,老相爺始終堅持親事必須照辦。她不在,自然由清芷頂上,本無可厚非,殊澤做的卻連她都覺得過分了。
    清芷到底還是她妹妹,成親那天花轎從側門入,吃住都不能與他一起——也是從小教授謙遜識禮的小姐,何必這樣待她?
    最頭疼還是自她回了將軍府,相府裏送來的厚禮一日一批從不間斷,這份用心任誰都看得出來。雲姨樂嗬嗬地指著二夫人跟她說,清芷從嫁過去那天,相府就再沒過問過將軍府任何事——殊澤這都是為大小姐。
    早就已經過去了的事……他怎麽還能放不開呢……
    夜幕還未降下,相府的馬車就停在了將軍府門前。顧清翎站在門後看那個錦衣華服的丞相踏下馬車,微抿著唇向著她的方向看——餘暉尚存,天色寂藍。她晃眼就仿佛還能看見五年前那個英氣逼人的公子,雖是讀書數十載從不曾執過刀劍,筆挺的身姿站在朔風裏竟有股讓人欽歎的傲氣。
    如果當年肯跟他回來,現在的顧清翎又會怎樣?
    她想也不敢想,收回看他的目光徑自上去迎清芷。
    十一年沒見過這個妹妹了,那個哭花了臉向她討糖吃的小姑娘已經長成了如此娉婷秀美的女子。然而她不過剛伸出手,清芷就拉著二夫人走去屋內,一副不願意見到她的樣子——轉念一想也是,十一年都過去了,那個曾經的小妹妹早該不記得以前的好了。
    “姐姐也不叫一聲?”
    陸殊澤負手站在原地,輕描淡寫一句話卻讓清芷連忙回過了身來,低了頭輕聲細語喚了她一聲“姐姐”。又抬頭望了望殊澤,見他沒再說什麽又把頭低了下去。
    顧清翎還在遲疑,陸殊澤已經走過她身側對她微微一笑,“先進去吧。”
    待他走過的那一瞬,清翎一眼就瞥過了清芷眼裏的怨恨與不滿,她不禁暗暗歎了一聲。
    雲姨看出了她的心思,連忙拽了拽她的袖子叮囑,“他們兩的事你千萬別管。陸相對二小姐實在不怎麽好——成親五年了,清芷都沒懷上,不知被多少人冷嘲暗諷過。也就我們才知道,陸相一年都不會去一次二小姐屋子……”
    顧清翎簡直有些不可思議,“他憑什麽這麽待清芷?”
    雲姨也不再說什麽了,隻是看著她。
    她清楚記得五年前的那個深秋,他狼狽的出現在她麵前,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一樣的倒在她懷中。醒來時竟隻有那一句話,“清翎,我終於找到你了……”那年她不過十六,從不曾曆經情愛,卻知道從恒雲孤身一人到天離,眼前這個人要受盡多少磨難才能找得到她。情深意重,她滿心依戀。
    席間,陸殊澤一如往常很少說話,隻有二夫人存心討好,他才禮貌性地回一兩句無關緊要的話。尤其是對清芷的態度始終冷冷淡淡,顧清翎看在眼裏,聽雲姨的話隻字不語。
    一頓飯吃的尷尬冷清,哪裏像是一家人?
    她一聲也不吱就離席了,一個人又跑去葡萄架那呆坐著,順手摘了顆還是青色的葡萄撕了皮小口抿了抿——酸得直皺眉頭,驀然就怔在了當下。
    她生命裏,從不曾有如此短暫而充實的一年。純鈞和無歡拿酸葡萄逗她仿佛都還是昨天的事,一眨眼生生死死,天涯海角。清明的時候,她給純鈞燒了紙錢,看著火盆裏黑色的灰燼讓風一吹就散了,她一下就落了眼淚。
    那段時光,她是喜歡的。
    可他終究沒有來。
    六年前陸殊澤不能勸回她,隻留了一句承諾——若肯回來,任何代價他也願意。
    她拿這一句承諾換了恒雲出兵懷臨,達成了天離與恒雲的結盟,卻無歡的江山得以安穩。可她執意一句話不說便走了,心裏想的是江山摯愛,她都予他——本就已成定局,她也不期望什麽,可他終究沒有追來。
    她放棄了天離十一年生死得來的權利,拿月顏替了自己的皇後之位。
    他始終……不曾追來……
    聽到有腳步聲漸響漸近,她從台階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思緒抽離,“你是貴客,一個人跑來這後院會讓二娘以為她怠慢了你呢。”
    陸殊澤望著她,長歎一口氣,“我知道你在怨我什麽。”
    “那是我妹妹,我血脈相連的親人,你怎麽能這麽待她?”顧清翎的口吻沒半點客氣,“你娶她過門,為什麽不好好對她?”
    “你知道我不想娶她。”陸殊澤並不解釋,隻是平靜的陳述事實,“富貴榮華,安穩生活,已經是我能給她的全部。其他的……我不想給。”
    “你毀了她一生。”
    顧清翎望著陸殊澤那張始終沒有情緒的臉,心裏有股說不上來的怒火,他平靜地仿佛無錯,平靜地似乎天經地義——活該清芷嫁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嗎?
    “夫者,妾之仰望終生者。她隻有你一人,你還對她如此吝嗇。”
    陸殊澤沉默片刻,頹然地低頭,眼裏卻還是寂寂月光拉長出的顧清翎的影子。他說不出那句話來了,再也說不出了,他此時竟在她眼中看到了那種無法逾越的陌生。卻無歡給過她什麽?讓她即使已經孤身孑然到這一步,仍沒有半點的卑卻與自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