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一樣的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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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書坐在黑色的方桌旁,左手自然垂下,右手擱在方桌上,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麵。黑色的桌麵,襯托著他修長的手指越發白皙。
他喝了一口茶,一臉正色地說到:“我離開天越城的初衷是遊曆天下,其實更深層次的原因也是逃離天越城。然經曆這一路的事情,我對自己有了新的認識。我有一位姐姐和兩位哥哥,他們都是天越城人人稱讚的青年才俊。大姐才貌雙全直接被欽定為東齊太子妃,大哥是東齊最年輕的吏部侍郎,二哥則剛入了兵部,前途一片大好,隻有我各方麵天賦一般,是普通人一個。”
“自我懂事以來,我常常被拿去和兩個哥哥和姐姐相比較。我多次見到父親提起我時搖頭歎息,覺得我是他所有子女中最差勁的一個,母親也是愁容滿麵。我一直是自卑的,覺得自己什麽也幹不好,終日裏看各種書來打發時間逃避現實。後來仰慕賈先生,索性想效仿賈先生,心想即使寫不出如賈先生那樣膾炙人口的文學巨著,能記錄一些常人很少去記錄的奇聞軼事或許也能在後世留個名。”
“然而,自我離開天越城到現在,這一路的見聞和經曆,讓我覺得天大地大,從前不敢想不會想的事,我都經曆了一二。這些經曆打開了我的眼界,仿佛撥開蒙在心上的迷霧,讓我似乎要見到我心中真正的自己。”
“天知道,即使在我離家出走的那一刻,我都嚴重懷疑我可能走不了多遠就會灰溜溜的回到天越城去的。可是,自我遇到妙言後,我的生活反而過的分外精彩。尤其在妙言被抓這件事上,我能冷靜地去分析情況,耐心地去等待時機,最終也確有成效和小安一起合力將妙言救出。這在之前,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能做到如此!我從沒有感覺自己活得如現在這般酣暢淋漓,不似從前的渾渾噩噩!”
“我開始意識到我也是有能力的!大哥二哥有他們的優點,但我不再像從前那樣把自己放在他們的框架裏,用他們的標準來評價自己。我清楚地意識到,我可以是不同的,在另外一些方麵我也可以做得很好。我決定去烏蘭仙境,我很期待接下來的生活,不管它是一片坦途,還是一片荊棘!這些經曆讓我內心更加堅定,也越發明晰我自己到底該怎樣活著。”
聞言,小安有些動容,她沒有想到原來平時看起來沒心沒肺的文書還藏有這樣的一麵。相比較找到自己道路的文書,她小安自己呢?
活了近三百年,回想過去,除了小時候和父親母親在一起的日子,這近三百年能讓自己記住的又有些什麽?過去的日子太過平靜了,也太過孤單了。她狐妖小安也想換個活法,跟著這兩位難得的朋友一起,一起去看看世界的精彩,一起去嚐嚐世間的美味。
父親母親,我知道當年你們讓我待在留仙齋是為了我好,是擔心我進入滾滾紅塵後遇到危險受到傷害。可是,我現在已經長大了。如果不像妙言和文書那樣主動去參與主動去麵對,生活得多麽沒意思,那樣過三百年和過三年又有什麽區別呢?
想到這些,小安笑嘻嘻地說道:“你們兩人都去,那怎麽能少得了我呢?我當然也要去!我還想吃妙言在孟家堡做的那些美食呢!”
陳妙言見他們二人如此說了,內心是非常高興的!若有朋友相伴,這一路她自己也不再孤單,不管遇到何事,內心也會更有底氣。
雖然,陳妙言為文書和小安著想希望他們不要去,可事實上陳妙言和普通人一樣,也希望呼朋喚友,就像穿越前她老是和閨蜜混在一起一樣。
對於從小沒有兄弟姐妹的陳妙言來說,朋友承載了她的歡樂和淚水,朋友見證了她的成長與困窘,不是親人卻更似親人。
在這個世界上,她陳妙言又有了能交生死的朋友了!她一定要變得更強大,不再讓自己深陷險境,不再讓自己的朋友為自己擔心為自己涉險!
她要盡快強大到能保護這些朋友,強大到能成為他們最有利的屏障!
她想盡快回到穿越前那種生活狀態,有能力掌控自己的生活,有餘力在朋友需要的時候能夠幫助朋友一把!
三人互相看了看,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對彼此的信任。經曆了這一次患難,三人之間有了更深的默契了。
文書拿出輿圖平攤在桌麵上,三人開始研究接下來該如何去庫塔大沙漠。
夜晚降臨,文書立在窗前,修長漂亮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扣著窗欞。其實,他決定去庫塔大沙漠尋找烏蘭仙境還有一層原因,一層他目前還不敢說出口的原因。
他想起在陀螺鎮初遇陳妙言時的情景,那時的陳妙言看似乖巧,但那雙眼睛時不時滴溜溜的轉,看到他時眼神中藏不住的笑意和好奇。
那是他奔波數月後遇到的第一個那樣看他的人。那時,他就覺得這姑娘是不一樣的。她和他在天越城看到的姑娘都不一樣,骨子裏和眼神中透出不一樣的靈動和自由。
後來,她專心地聽他講天下格局,聽他講自己對時下大事的理解,她總能很快明白自己的意思,也能提出不一樣的問題。
比如,他給她講如今浮遊大陸三足鼎立之勢時,她能迅速問及三國兵力分布軍隊建製情況,三國國力富有情況,三國曆史摩擦情況,並能從經濟命脈角度分析三國摩擦的根本原因。
她還提出若東齊過想超過晉國,需要在哪些地方多開放商埠,以厚利和安全性來吸引各國商人來東齊交易。商路打開,沿線子民均會受益。子民富有則會吸引更多的人投奔東齊而來,則國力自然增長,稅收、兵和甲均不愁。
這些總能給他不一樣的思考角度,讓她越發認識到她的不同。
他永遠記得當她聽說自己的夢想時,對自己的肯定和鼓勵。出身正統史官世家的他,從小接受的就是記錄正史,像他這樣覺得在朝堂上記錄正史沒有意思,想著遊走天下,拓展眼界,納百家之長,從多角度去記錄這個時代,縱使奇聞軼事也能窺見時代麵貌的想法,並沒有得到父兄的支持,他們都認為他不務正業。
陳妙言是第一個支持他的人,第一個告訴他人和人是不同的,第一個讓他更加堅定自己的心勇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更是第一個從心底認為他博學而多才,第一個真正欣賞他並且相信他可以的人。
他想,陳妙言永遠也不會知道,她這位朋友給了他多大的勇氣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