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長青叔侄倆出了門，李明發和幾個小夥兒也跟著出來，燕長青擺擺手：“我們走了，你們去院裏聽著，多聽聽多看看，免得以後被人當傻子糊弄。別送了！”
    李明發也擺手：“你們先回去，我送送二河哥。”
    燕二河見侄子不吭聲，也沒多說，等仨人走遠點，才納悶道：“七斤，咱們這就走了？”
    燕長青給他倆慢慢解釋：“這幾個村長喊我都是不安好心，怕我走了他們談不攏，以後電力那邊還刁難他們，他們拿我當擋箭牌呢！”
    燕二河又問：“那鄉裏來的人說今天解決問題，讓你留這兒的呢？不至於也拿你當擋箭牌吧？”
    燕長青對二叔都有點無語：“他們也差不多，電力和鄉裏不算一個係統，他們也不想把電力得罪死。”
    “他們就是看我不是完全不講理的，想幹脆讓我在這兒，指望我這無法無天的勁兒，逼著挨打那仨貨今天就表態把問題解決，有我更吸引仇恨，他們說不定還能充好人，不還是把我當擋箭牌？”
    燕二河覺得有問題：“反正咱們本來都得罪電管所的了，留下來給鄉裏的人能有個好印象不也挺好？”
    燕長青不屑：“到最後村裏都能少交點電費，村裏穩定鄉裏開心，事情解決了皆大歡喜。然後呢？都說了又不是咱一家的事兒，憑啥隻讓我當壞人？”
    其實是打了人，留下來說不定得善後，還是跑的好。
    “二叔啊，我給你說，打完人不跑的，那都是傻子。人我已經替他們得罪死了，除非他們現在追出來打我，不然的話，不管他們敢不敢和電力那邊硬剛，結果都一樣，反正人家肯定恨他們看熱鬧的。”
    “我就算走了，他們該感激我的，還會感激我。不會感激我的，我留下來給他們臉呢？你覺得留下來能和他們打好關係，我和他們打好關係有啥用？能讓咱養雞更下蛋？”
    當然還有個原因，他不樂意看村裏人那種遇事就退，隻希望別人出頭的態度。
    燕二河沒多想，頓時想到了河灘開地的難：“河邊荒地太難開了，那一邊坑坑窪窪的……”
    燕長青無所謂：“我又不用動手，反正是我爸你倆幹。”
    你真孝順啊！
    燕二河鬱悶的半天沒說話。
    最後還沒忍住：“那你說這事兒……”
    “那就看村裏的人們敢不敢豁出去硬剛，敢的話能多降下去點，不敢的話，估計就是隨便降點糊弄一下。”燕長青隻能確定一點，反正肯定降不到真正的價格。
    李明發有些奇怪：“那你打人這事兒，就這麽算了？”
    燕長青無所謂：“最多他們不要臉，來要醫藥費。你覺得我會給嗎？這些人都是背後做事的，不會當麵說如何如何，等下他們肯定到處找人打聽我到底咋回事兒，不打聽清楚，他們才不會當場做決定。”
    “剛才人那麽多，他們要說抓小孩兒，萬一你們跟著鬧起來咋辦？當麵敢說敢做的，那我反倒會配合他們一點。不信伱回去看看就知道。”
    李明發一聽就準備走，燕長青喊住他：“你回去我估計還有人得問你，你也別多說，別出頭，不然以後你得罪了他們，他們沒法我可是會想辦法坑你。你要真想幹啥，也暗戳戳煽動老頭們去鬧，別愣頭青自己上。”
    “嗯！”李明發點點頭。
    燕長青覺得李明發煽風點火立了功，也不能讓人寒心：“對了，我記得你和我二叔閑扯，咱不是也算親戚嗎？回頭誰找你麻煩你就說咱們是親戚，不給我麵子我就去找他。還有個事兒，晚上你過來一趟，有點事兒。”
    “那……謝謝……了！”
    李明發答應的不是很利索，但是轉頭走的利索，顯然心情有點複雜。
    十裏八鄉的要算的話，都能算上點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本來這沒啥。
    可燕長青說的親戚，是他二嬸的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姑奶，也就是燕長青的二叔的媳婦的……姑奶，中間那個省略號，還得填上百十個字才能表達清楚。
    關鍵這個姑奶嫁的人家在村裏輩分高，這麽一算，以後李明發比燕二河低了兩個輩分——他得問燕長青喊表叔。
    明明就在幾十秒前，燕長青還在喊明發叔的……轉眼以後變成他喊長青叔了。
    輩分實在降的太快，都不給人反應的時間，讓李明發分外懷念曾經叫七斤的日子，哪怕是喊長青的日子也行啊！
    誰曾想一分鍾不到，從叔叔變成了侄子，就這還得……謝謝他……
    ……
    燕二河嘿嘿笑了一路：“按輩分明發那小子得喊我大爺，哈哈哈……”
    燕長青都很無語，就這麽點出息，占人家點便宜能樂成這樣？
    就不能讓這人閑著，得給他安排活兒：“等下回去你給二娃他們幾家都交待一下，讓他們晚上過來，正好李明發也過來，一起商量一下販雞蛋的事兒。我估計敢去幹的不多，連自行車都沒有的隻能拉板車，辛苦的很。”
    “苦倒不怕，就怕他們沒錢。”燕二河立刻收斂起來，不傻樂了。“水生他們都去看熱鬧了，咱們出來時候他們都在大門外站著的，你沒看見他們？”
    “沒錢是小事，就怕不敢幹，誰想去借他們五十塊錢本錢。”燕長青大方的很，借此掩飾自己剛才出來時，因為心裏淡淡的裝逼感，以至於都沒發現，村裏不少人其實也在那院子外看熱鬧。
    甚至還用剛剛冒出個想法糊弄二叔：“幫人幫到底，咱多拉攏幾個人，反正村裏那些老家夥不幹正事兒，等以後給他們趕下台，讓你上。”
    “我可幹不了。”燕二河嚇了一跳。“當村幹部得去鄉裏和人打交道，我覺得我去人家估計得把我當傻子糊弄……”
    “你以為燕興旺去了人家不是把他當傻子？”燕長青撇嘴，不過看二叔這樣，他也沒多說。
    好像他還真幹不了，不過也難說，也許以後能改變點呢？
    ……
    回到家吃的大米飯，肉和魚都不缺，挺豐盛的。
    看老媽李秀妮的表現就知道，這年頭大米飯對大燕莊的人來說，都屬於一等一的好飯——她又端著碗吃著串門去了，然後不管和人聊啥，最後她都會扯到這大米的來曆，隔三差五提一遍，她飯都能多吃一碗。
    吃過飯燕長青就開始例行擼貓。
    兩隻貓混熟了就隻找燕長青玩，隻要他一安靜下來，就會試探著往他身邊湊，然後比較活潑的大黃會在他腿上蹭，另一隻懶點的大黑則是趴他腳上，也不幹啥，就隔會兒抬頭看一眼喵一聲，也不知道想表達啥。
    燕長青興致來了就抱著它們擼，感覺還挺不錯，瞬間理解為啥有人喜歡擼貓了。
    貓的身體軟軟的，手感特別好。
    隻不過擼著擼著身上就有無數梅花印兒，於是帶來了新問題：“爸，你說咱們家打個井行不行？”
    燕大海一愣：“打個井幹啥？村裏不是有井嗎？”
    “壓水井，就是用杆子，一抬一壓就出水的那種，在院裏用方便。”燕長青解釋。
    村裏的井是扔桶進去提上來的那種，全村一口井，雖說上麵搭有棚子下邊鋪有磚，井口邊一圈都是常年濕的，危險不危險的不說，終究不方便。
    家裏洗衣做飯都是去挑水，不管風霜雪雨，風雨無阻，家裏大缸裝滿都要幾趟，如果在家洗衣服就需要不知道幾趟了，麻煩的很。
    燕大海表示不需要：“挑個水又不遠，花那個錢幹啥！”
    還是不舍得唄！
    燕長青不急，這種花大錢，但是又不是必須立刻馬上辦的事兒，他還是尊重家人的意見的——先說一次讓他們知道，心裏有個印象，過一段時間再說，多說幾次，大家意見就統一了。
    ……
    燕鐵生蹲在院牆根上，磕著煙袋鍋瞅著擼貓的孫子，聽父子倆說完，往這邊湊了湊：“七斤，我聽你二叔說你想讓他當幹部？”
    燕長青左右看看，隻有爺仨和兩隻貓蹲牆根，這才放心：“先不急，我二叔也不願意幹，我覺得他現在也幹不了。先想想，可別亂說。”
    燕鐵生也左看右看：“可不敢亂說，不說不說。你二叔幹不了，那你看你爸行不？”
    燕長青當時就一愣，他真沒考慮這個，轉頭看看老爸臉上有些赧然的表情，頓時笑了起來：“其實也能幹，不過等咱家富起來再說，那樣更有說服力。”
    “當村幹部在村裏好幹，去鄉裏要款子之類的就麻煩，還有計劃生育催公糧之類的，都是得罪人的事兒。我是怕我爸嫌麻煩。”
    其實是覺得讓爸媽養個雞喂個豬就挺不錯，不弄太大規模也累不著人，而且他還有別的計劃。
    他總覺得上輩子爸媽太苦，恨不得立刻拉著全家一起躺平，讓老爸老媽輕鬆點。二叔愛折騰，就讓他折騰，老爸老媽沒別的想法，就讓他們安穩幸福過日子，沒想到老爸居然也會有不安分的小心思。
    隻想著讓他們過的輕鬆，忘了其實現在老爸才二十多歲，雖然平時不愛說話，可畢竟也還是年輕人。
    不過上輩子好像沒覺得老爸有啥想法啊？
    難道是自己表現好，日子過的有奔頭了，老爸也有壓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