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終南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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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遊浩蕩,是年年寒食,梨花時節。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樹瓊苞堆雪。靜夜沉沉,浮光靄靄,冷浸溶溶月。人間天上,爛銀霞照通徹。渾似姑射真人,天姿靈秀,意氣舒高潔。萬蕊參差誰信道,不與群芳同列。浩氣清英,仙才卓葷,下士難分別。瑤台歸去,洞天方看清絕。”
    南宋末年,終南山上,全真教中一位有道之士作了這一首《無俗念》。此人姓丘,名處機,道號長春子。
    這首詞中所頌之人,乃是古墓派傳人小龍女。長春子丘處機和她在終南山上比鄰而居,當年一見,便寫下這首詞來。
    蘇長青牽馬走在山岡小路上,中午時分終於到了岡頂。行走多日,日夜兼程,蘇長青終於到了這終南山下。
    前方有一處小亭,沒有橫匾,也無豎匾,三根石柱城三角支撐住整個小亭。蘇長青牽著馬走了過去,這小亭看上去有些年份,上麵紅漆掉的差不多了,頂部年久失修,破了個大洞。
    蘇長青找了一塊相對完整的石凳,把馬拴在一旁,坐了上去。他拿起水壺仰天喝了一口,忽然眼睛餘光看見左邊鬆後雜草叢生處立著一塊石碑。
    蘇長青好奇心重,走過去扒開雜草,隻見石碑上書“長春”二字。
    下書:“天蒼蒼兮臨下土,胡為不救萬靈苦?萬林日夜相淩遲,飲氣吞聲死無語。仰天大叫天不應,一物細瑣枉勞形。安得大千複混沌,免教造物生精靈。”
    蘇長青撫摸石碑,忽然腦中有所影像浮現。一位微胖白頭長須的老道士,站在蘇長青麵前撫須而笑,另有一位中年莊稼漢子,濃眉大眼,神情樸實,雖然穿著粗布短衣,但眉宇間透露出一股俠義氣質。
    二人似乎就在眼前,但忽然又隨風消逝。
    蘇長青有些恍惚,方才的景象是怎麽回事?
    此時一隻布穀鳥落在亭子頂上,發出“布穀布穀”的叫聲。
    蘇長青回過神來,看著石碑上的詩詞,心中感慨道:“不知道這是哪一位前輩留下的詩句,這番愛護萬民的心腸實在難能可貴,須是有道之人才能做出這樣的詩來。”
    回到石凳旁,蘇長青發現地上的一些碎石塊上似乎有一道掌印。他撿起石塊,拚湊兩下,原來是一塊石桌,石桌邊上的確有一塊掌印,清晰可見。
    蘇長青驚道:“這般掌勁打在人身上,恐怕不死也要被震得肝腸寸斷吧!”
    蘇長青又想道:“之前聽師父說過,世上有一種獨步天下的掌法,名:降龍十八掌,習它之人,練至高深處,掌力倍增,隨意揮舞時都有百斤之力!”
    蘇長青將自己的手掌覆蓋上去,發現這手掌印寬大,比自己的手掌大了將近一倍。
    尚且不知這掌印是誰打出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傳聞中的降龍十八掌
    休息足夠,蘇長青解了拴馬繩,牽著馬繼續向上走去。
    終南山道上到處是雜草,似乎已經很久沒人來過。偶爾左顧右盼,還能看見隱秘的灌草叢中插著一兩把斷劍斷刀。
    一路上山,蘇長青倍感無聊。山上似乎並沒有什麽人居住,就連山中野獸也沒見到幾隻,不過麻雀一類的鳥類倒是不少,越往上走,環境越是幽暗,孤寂。
    蘇長青一天前便到了長安城,當時天色已晚,便找地方先住了下來,第二天又開始四處打探消息,順便拜會了長安這邊的丐幫分舵。
    沒有得到確切消息,隻是知道紀曉芙曾在長安停留數日,便不見了蹤跡。
    蘇長青無可奈何,隻能上山尋些線索。
    行至一處山石裸露之地,蘇長青正要坐下休息,卻聽不遠處有一道玲瓏之音傳來:
    “越女采蓮秋水畔,窄袖輕羅,暗露雙金釧。照影摘花花似麵,芳心隻共絲爭亂。雞尺溪頭風浪晚,霧重煙輕,不見來時伴。隱隱歌聲歸掉遠,離愁引看江南岸。”
    蘇長青此時也算是飽讀詩書的讀書人,一聽便知這是宋代大詞人歐陽修所作的“蝶戀花”詞。
    他不由嗤笑一聲,心道:“這是哪家的小孩,在這荒山野嶺裏唱‘離愁引看江南岸’,此地距離江南可還遠著呐!”
    殊不知他這一聲嗤笑竟然落在了唱歌之人的耳中。
    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從樹林中落落大方的走了出來,神情略帶驚喜,似乎還有些生氣。
    蘇長青見這不知道哪裏來的小女孩生的水靈靈,頓時心生好感。
    女孩穿一身白衫,圓乎乎的肉臉上稚氣未脫,聲音清脆道:“你是什麽人?從哪裏來的?要到哪裏去?”
    蘇長青笑道:“小姑娘,在下蘇長青,武當派張真人第八位弟子,到這終南山中是為了尋人。”
    白衫小女孩又問道:“你尋你的人,幹嘛要笑話我唱歌?”
    蘇長青才知道原來自己剛才輕聲笑了一下被這小女孩聽到了,當下尷尬道:“倒也不是笑話,你的聲音很好聽,唱的也有模有樣,隻是這詞似乎不對。”
    白衫小女孩皺眉問道:“哪裏不對?”
    蘇長青一愣,竟不知從何說起,隻好講道:“你歌詞裏全是江南水景,可你卻身處深山老林,似乎有些牛頭不對馬嘴。”
    白衫小女孩表情變動,似乎恍然大悟,但又皺起小小的眉頭,歎了一氣。
    蘇長青不解的問道:“你小小年紀愁什麽?”
    白衫小女孩皺著鼻子,委屈道:“大哥哥,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去過你說的江南。”
    蘇長青張了張嘴,問道:“杭州呢?”
    “沒去過。”
    “那蜀都呢?”
    “也沒去過......”
    蘇長青拍了拍腦袋,最後問道:“山下長安城總該去過吧。”
    可白衫小女孩還是搖搖頭,她難過道:“師父哪裏都不讓我去,說是外麵壞人多,如果今天不是我生辰,師父特別允許我出古墓遊玩一會兒,恐怕我現在還在古墓裏練習抓小鳥呢。”
    古墓?
    蘇長青問道:“這裏有什麽古墓嗎?”
    小女孩“噗嗤”一聲笑道:“大哥哥你可真好玩,‘終南山下,活死人墓’沒有聽過麽?”
    還不待蘇長青接話,小女孩又道:“忘了大哥哥你是外麵的人,恐怕還不知道古墓派的存在。”
    蘇長青大驚,他自然知道古墓派,他還知道終南山上的全真教,但也都是聽師父張三豐偶爾回憶往昔提起的名字,具體他可不了解。
    不過這古墓派從前似乎出了一個小龍女女俠,是神雕大俠楊過的妻子。兩人很早之前就退隱江湖了,但沒想到如今在終南山上遇見古墓派傳人。
    蘇長青起身抱拳恭敬道:“剛才不知道小姐你是古墓派傳人,在下失禮了。”
    小女孩古怪的看了一眼蘇長青,對他說道:“大哥哥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對玉兒行禮啊。”
    接著自稱玉兒的小女孩把臉板起,模仿平時自己師父的語氣道:“不必多禮,起來吧。”
    她說完又自顧自的嗔怪道:“你瞧,這文縐縐的說話多沒意思!”
    四下無人,玉兒朝身後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對蘇長青說道:“大哥哥,我師父不在,你不要再拜了,我可討厭這種禮數了。”
    玉兒單純可愛,此刻對著蘇長青笑顏如花,抓起蘇長青的手道:“大哥哥叫我玉兒就好了,玉兒第一次見到除了古墓派之外的人呢。大哥哥能不能再給玉兒講講外麵的故事啊!”
    玉兒抓著蘇長青的衣袖輕輕晃動,蘇長青對玉兒很有好感,一見之下,心中生出一股強烈的保護欲。
    蘇長青無父無母,在峨嵋派時,他備受師父,師姐們的關愛。
    來到武當山,拜師張三豐。他的輩分又是除去師父師哥們外最大的一個,大家對他也是畢恭畢敬。
    像玉兒這般對他撒嬌,觸碰到了蘇長青內心柔軟的地方,他多想有個會給他撒嬌的對象。如今玉兒的出現仿佛上天恩賜,給他帶來一個小妹妹。
    蘇長青見玉兒可愛單純,已經把她當作了自己的妹妹。
    玉兒的請求,他自然一口答應。
    蘇長青溫柔的對玉兒道:“玉兒,大哥哥還要去山上找一個人的線索,不知道你願不願陪我去啊。”
    玉兒點點頭,拉著蘇長青便往山上跑。
    一路上蘇長青把峨眉山,武當山還有自己沿途路過看見的人文風景,自然景觀詳細的講給玉兒聽。
    玉兒睜著大眼睛,滿臉的向往。蘇長青口才不錯,在他的描繪下,玉兒仿佛身臨其境,但轉念一想自己的處境,不免有些失望。
    蘇長青見到玉兒失望的表情,心裏明了是為什麽。
    於是他蹲下給玉兒保證道:“玉兒,大哥哥向你保證,未來一定會帶你出去玩。”
    玉兒揉了揉眼睛,轉悲為喜,滿臉感動道:“大哥哥說話算話哦~”
    蘇長青摸了摸玉兒的小腦袋,心道:“怪不得小時候那麽多人摸我腦袋,原來小孩腦袋摸起來手感這麽好!”
    兩人又走了一會,麵前終於出現一座破敗的道觀,斷了一半的門匾上麵寫著:“全真”兩個字,“真”字缺了一塊,但還能認出是個“真”字,另外一個“教”字不知所蹤,似乎已經遺失在歲月長河之中,這便是曆史上聞名天下的全真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