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擋住一切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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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壽禮很享受這場大雨帶來的收獲與快樂,但是仲禮在前線可受罪了。
剛剛勉強溝通的補給線再次中斷,滂沱大雨令各部隊指揮所、營地、戰壕、醫院統統浸泡在一片澤國中。
好在靠著以前的經驗防範得當,使壽禮和李杜星他們努力送來的口糧這次基本上沒受到損失。很大程度緩解了隊伍的恐慌。
在李杜星等人的照應下仲禮這個營總能多領些補給品。陳營長很聰明地把物資管理權交給副營長黃富民打理,自己專心同參謀長李雄搞訓練。
這要是在別的營裏恐怕兵們早跑了,但淮西營靠夥食拉住人心。即使有人抱怨也不過嘀咕幾句,極少有真個開溜的。
現在這個營裏有十足的七百條漢子,包括三個步兵連,一連長是李雄兼任,二連長杜石峰,三連長黃清水是這裏唯一從中央軍校畢業的軍官;
機炮連連長還是孫小炮;另外有個指揮連,包括警衛排、通信排、運輸排和一個補充排,連長讓警衛排長孫德有代理。
全營除通信、運輸兩個排以外各班有一挺機槍,各連有兩到三門迫擊炮,營屬機炮連還有三門山炮、三門迫擊炮,重機槍五挺、輕機槍六挺。
從火力上看比得了一個團甚至旅級的單位。師座心中有數,對這支部隊十分倚重,也因此一直壓製著其他嫉妒的聲音,暗地裏決心將來要將這把快刀用在最需要的方向上!
這一天不久就來到了。
八月下旬,雨水終於止住,供給卻不約而同地再度告急。上峰評估了戰線上的態勢,決定趁著聯軍方麵還沒做好進攻準備實施戰略退卻,用參謀們的話講這叫做“方向轉移”。
命令下達到各師,所有的部隊早都在這個汙七八糟的地方待膩了,恨不得立即拔營後撤。
不過仲禮這個師還算明智,師座很穩重地先以執行特殊任務為名將五十五團兩個營調到後麵占領掩護陣地,再命令五十七團殿後監視敵人,這才下令其它部隊逐一撤出。
這個思路是很妥當的,也體現出他良好的指揮才幹。但這畢竟隻是漫長戰線的一小段,其它各師卻沒安排交替掩護。
大家亂哄哄地撒腿往後方跑,爭執、搶道甚至要威脅動粗。這麽大動靜一下子驚醒了北邊的聯軍,他們經偵察發現對方意圖,立即不顧一切地發動了進攻。
這就好像給本來不堪重負的屋頂上添了塊磚似的,一下子引起政府軍的大潰退。
兩個月前那一幕重演了,隻不過這次,追人的成了被追的,急急、惶惶、切切地猶如落敗的公雞,匆匆丟掉了所有華麗的羽毛。
陳仲禮這個營得到消息早,準備充分、動作快,又有足夠的牲畜和大車,所以第一批到達師部指定的新集結地點。
他們得到的命令是在這裏做好準備和警戒,等待師指的到達。
誰知北邊的炮聲越來越近,眼看大批隊伍從前方撤下來,許多連腳跟還沒站穩就繼續逃命去了,仲禮心裏有些急躁、納悶,不知發生了什麽。
按命令書上所說師部早該在今早就到了,然而眼瞧太陽當午還不見他們的蹤影。
派去尋找的人回來異口同聲說撤退的人流裏沒見到本師的人,倒有個參謀早上曾經和五十六團遇上,可中途不知為什麽該團又和大部隊分開,掉頭朝東了。
這真是叫人摸不著頭腦。“別是出什麽事了吧?”陳仲禮心中暗自嘀咕。
不過幾個月仗打下來他已經老成得多,自己一個人坐在高高的稻草垛子上,用馬鞭梢敲打著靴筒悶聲不響。
李雄遛達著挨過來,仰頭朝他大聲問:“營座,別總坐那上邊哈。是不是再派人往遠處找找看?”
仲禮看他一眼,說:“你參謀長也沒主意啦?”
“耶,我是參謀長,可不是孔明能掐會算哦。”李雄苦笑道:“都這個時間還不來,要麽是走錯羅,要麽……。”
“不應該呀,”仲禮搖頭:“沒道理。總不能他們追得比我們跑的還快?”
這時,忽然傳來一陣聲音,像是什麽人在叫喊。警戒中的王四眼尖立刻叫:“營長,是通信排的傳令兵!”
陳仲禮聽了用胳膊支著扭過身來,果然見傳令兵韓通和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到跟前抹著脖子上、腦門上的汗水,喘息不止。“報、報告營座,軍部、軍部到了……”
“啥?是師部吧?”王四忙提醒他。
“你、你別打岔。”韓通和揮揮手:“是軍部,軍座讓您趕緊去一趟,說有急務。他這會兒正在營部問黃營副話……。”
陳仲禮沉著臉從草垛上跳下來,不說話往回快走。李雄趕緊招呼其他人跟上。
等他緊走幾步追上仲禮,隻聽他聲音沉悶、頭也不回地低聲說:“師部八成是出事了。這新指揮部怕要被軍座占用。情況不妙,可能形勢很不利!”
原先替師部找好的房子是某富戶的院子,不太大,房間卻很夠,青脊馬牆地有幾分氣勢。
主人家聞聽要過兵打仗,立即帶著全家逃走了,所以他們進駐時這裏隻有兩名留守的老仆。
仲禮匆匆趕來卻被黃營副擋在門外,裏邊正商量事情。“軍座都問什麽了?”仲禮問。
“問咱們的警戒線、戰壕、崗哨和火力點配備。誰都不清楚咱們真實的火力,我也沒敢全說,不過人家早看出咱們人數不少,所以沒敢瞞,報了六百人。”
老黃給他點上支香煙,招招手把李雄也叫過來,壓低嗓音說:“師長受傷了,現在是參謀長在指揮阻擊。看這意思,咱們師是被當作殿後!”他肯定地點點頭。
陳、李兩個麵麵相覷。李雄問:“你的意思,不讓咱撤了?”
“好像是,聽說前邊各部隊溜得太快根本沒防護,敵人追咬得又緊。保安四旅被困在裏頭到現在沒有消息。隻有咱們師還能控製部隊,軍座不打這張牌可怎麽辦?”
“師座怎麽受傷的?”仲禮奇怪地問:“身邊那麽多人都是吃幹飯的嗎?”
“聽說途中遇到了飛機掃射,一顆子彈從肚子打進去了。”
“什麽雞?”
“不是“喔、喔”叫的雞。是一種鐵的機器,能在天上飛。”李雄張開胳膊比劃著給他解釋:“那東西高高在上挺唬人,可它飛得快,瞄地麵卻很難打準。反正,運氣不好撞上了,倒黴唄!”
不一會兒,有個參謀忽然跑出來問:“哪位是陳營長?長官讓你進去呢。”
陳仲禮跟著進到東廂,見一個個子不高、方腦袋的將軍正踱步,幾名軍官正在地圖上指點著輕聲交談。他立正、報上姓名和職務。
屋裏的人都抬頭好奇地看他,將軍卻依舊走自己的,踱來踱去在他身邊停住,上下打量一眼問:“你就是陳仲禮?”
“是,長官!”
將軍溫和地笑了:“這次籌糧你兄長幫我解決了大問題啊!沒想到保安旅裏也能出這樣的人物。你們瞧,完全是正規軍軍官的作派嘛!”說著嗬嗬笑起來。
仲禮不知道他想幹嘛,忍著沒出聲聽他繼續說:“你們師長受了重傷,聽說了吧?我擅自做主,把你的營放在我手裏用幾天。
知道嗎,我現在幾乎沒有任何預備隊,所有的師、旅都在忙著往後跑。怎麽搞成這個樣子?明明命令上說是有序後撤嘛,結果成了一場潰敗!
別的軍也好不到哪裏去。”他看看對方,回頭咳了聲,那幾名軍官立即收拾東西紛紛出去。
將軍示意陳仲禮走到桌子旁,指著地圖:“本來,我們要後退並且沿著這條線建立新的戰線。但目前看架勢已經不可能。側翼跑得太快,我們會被人家包抄的。”
他說完身子微微前傾,低聲道:“隻有你們師還在節節抗擊。
我們已經做好了把部隊撤到更遠地方的準備,亳州隻好放棄,也許還有渦陽,需要爭取時間在蒙城附近把戰線穩定下來,但首先要阻止側翼敵人的行動。你看,”
他用手指點著:“我們西側的二十七軍沿著淝河和潁川後退。照這個速度兩天內阜陽就會被占領。
原計劃他們必須維持潁川防線的,但假設阜陽丟失,所謂的防線也就不能存在。
那麽繼續往西撤退的話,隻有撤過並守住淝水河,否則連我也得後退到淮南,更不用提蒙城的事了。”他停停忽然語氣一轉:
“陳營長,你的部隊很強嘛。雖說是一個營,怎麽居然有六百人,快趕上人家一個保安團了?”
“報告長官,這個人數有誤差。”陳仲禮看著驚訝的將軍,清晰地向他解釋說:“有些弟兄是自願加入本營的,還有些是我村裏的鄉親。
總之大家信任我,願意跟我打仗,總不好趕人家走是不是?我的隊伍編製隻有三百多,實際上有七百人。”
“你很誠實啊?”將軍本以為他要往少裏說,沒想到竟比自己聽說的數還多。
“不少是在半路上收容進來的,大家看見‘淮西營’的旗幟就主動加入了。”
“唔,這很好,你這樣一說我更有信心了,看來此次任務非你莫屬!”將軍非常高興。“這樣,我派你去守這裏。”他指著一個點說道:
“這座橋很重要,是我軍撤退和敵人自阜陽進攻蒙城側後的必經之路,是水、陸交匯點。我命令你帶部隊守住這個地方。
如果友鄰沒有進一步後退,那你就是保護他們的後方。如果他們繼續退卻,你要負責擋住一切追兵,直至二十七軍能沿淝河建立起穩固戰線為止。明白嗎?”
“明白。不過……,”陳仲禮有點為難:“這下子我們可就背水一戰啦!彈藥、口糧是否能給補充一些?還有,我們得守多久?怎麽知道他們有沒有建立‘穩固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