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梁二大事不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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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王班長,你不要看我這少尉的牌牌就不吭氣,說實話咱們都一樣的地皮子出身,大家沒高低分別,還當是自家兄弟的好。
    有什麽說什麽,想做啥就嘰咕出來。咱沒長官臭架子,隻做一般兒看,你說好不?”梁二笑嘻嘻地對王貴福大聲說道。
    這麽喊嗓子全隊能有哪個聽不到的?其實他是有意說給那些紅軍俘虜們聽。
    這次出門是他曆次以來最提心吊膽的一回,隊伍裏有這幾個昔日的敵手,夢裏也見他們奪了武器要自己命,叫他暗自擔心,甚至晚上睡覺時手也握著槍,麵上輕鬆,實際緊張!
    王貴福對他的話常常隻微微一笑,不做回答。上路不久,陶大毛等就提出奪槍,幹掉這幾個押送的然後逃去歸隊。但細細思考後他表示了反對:
    “我們雖然人多,但是有一半人受傷。就算搶過武器來,卻不能把傷員們都帶走。對於紅軍戰士來說,丟下同伴自己逃走是可恥的!
    臨出發前王副官悄悄告訴我,說安排咱們到周家橋鎮進警察大隊,讓咱們找副大隊長蘇先生。從他語氣上看這個姓蘇的很可靠,能給咱們提供幫助……。”
    “算了吧!”陶大毛瞪起眼睛來氣哼哼地:“白狗們天下都一個樣,憑什麽信他們?萬一到了皖西把咱交給還鄉團,哭也來不及哩!”
    “大毛,我想來還不至於。”王貴福看看周圍,壓低聲音說:“要是那樣他們會隻派一個班來押隊?
    你看這隊裏四輛大車十幾副擔架,路上有幾百裏地,七、八條槍真不算多。說來對咱們夠放心的!
    我一直覺得這支隊伍和別的白匪不一樣。他們不打罵俘虜,不殺傷員,還幫我們隱瞞身份。你說,是不是有點奇怪?”
    “你這麽說……,倒還真是!”陶大毛認真想想也承認,但馬上又說:“可這笑臉是說變就能變的,咱不能被他們給蒙了。”
    “對!咱們邊走邊看,真有變數時自然不能任他們來殺!”王貴福堅決地回答。
    不過他到底忍住了沒透露,王四讓他給蘇先生的信,此刻正貼身熨著自己的體溫呢。
    也正因為這種警惕心理緣故,他們對這兩個“官太太”也不大熱情,相反還帶著幾分冷淡,覺得小小年紀做什麽不好,偏嫁給白軍軍官?
    不過第二天下午,隊伍遠遠走近一處軍隊設置的哨卡時,梁二忽然找到王貴福,從肩上摘下步槍遞給他,輕聲說:“拿著,像個班長的樣子。”說完若無其事地上前應付。
    等他們走過哨卡好遠,王貴福想把槍還給他,梁二笑笑說:“你背著吧,怪沉地壓人肩膀疼。”說完咧開嘴露出黃牙,壓低聲音說:
    “我知道你們是啥人,團座都交代過了。這槍本來就是給你備的,替你背了這麽遠,現在終於還給你羅。
    放心,咱們淮西營講信用,說安全帶你們出去就一定辦到。梁二別的本事沒有,就幹這個還行!”說完不回頭地走到前邊去了。
    王貴福暗地拉開槍栓一看,裏麵有三發子彈,越發覺得這些白軍不簡單。
    不但有膽子收留紅軍,還明著給自己槍支、子彈。真想不透這裏到底有什麽古怪!連陶大毛也瞪著眼胡嚕腦瓜想不出原由來。
    從那日起,草兒覺得這幾個人和自己迅速熟絡起來,對自己和阿秀熱情了許多,也時常詢問、關切。
    紅軍俘虜們很快就從這兩個涉世不深的姑娘口中了解到仲禮派李雄等人去向孫團總、英家兄弟索要財物等情形,得知她們原本也是低微的奴婢。
    在了解到她倆身世後,王貴福等放心許多,途中的照應又增添幾分。老滑的梁二看在眼裏暗自高興。
    當初團座認為眾人以王為首,囑咐他讓王貴福安心路上就能太平,看來是對的。他心裏對完成這趟任務又多了些信心。
    過了青龍河梁二話越發多了,陶大毛和付成兩個感到奇怪,就逗他,問是不是想媳婦了,離家越近越心急?
    梁二哈哈一笑,說你倆猜得蠻準嗬。轉回頭來私下告訴王貴福說:
    “你以為我真為想媳婦?才不是!梁二前線後方走了不知多少趟,這豫南的路線還是第一回,實話說,我一直提著心沒敢放下……。”
    “怎麽,怕我跑了?”
    “哪裏!”梁二使勁晃著腦袋,低聲告訴他:
    “我們淮西營當年中原大戰時把豫軍打得可慘,全營死了一半擋住他們兩個師加一個旅的進攻!所以這一路上我都沒敢露自家旗號,怕遇到記仇的家夥嗬。”
    “那你現在就不怕了?還沒出豫南呢。”
    “嘿嘿,你沒注意到這一帶中央軍越來越多麽?這是大後方啦!咱淮西營本來就是從中央軍出來的,長官們在上麵有不少朋友,到這裏就不怕他們地方軍囉。”
    “哼,你們保安團不也是地方軍?還是夾著點尾巴為好免得找麻煩。你們白軍這壞毛病是到骨子裏了,中央、地方的自己算計自己人,不能打勝仗可怪誰?”
    梁二苦笑,警告地說:“我說你別老紅嗬、白嗬地好不?以為我們樂意?沒辦法不是?這會兒周圍到處中央軍,你講話可要小心,搞不好大家都有麻煩。”說完還眨眨眼睛。
    他這樣一說王貴福才注意到越走正規軍的軍人越多。三三兩兩的,列隊而行的,軍官都穿著整齊的製服、佩帶鋥亮的皮帶,蹬著散發柔和光芒的皮靴。
    他們和自己以往見過的那些地方武裝、保安團或警察都不同,甚至不像那些在一線作戰的所謂正規軍,他們的裝備更精良,士氣和紀律也大不一樣。
    這些部隊才是正規軍裏的精銳,他們雖然極少出現在戰場,但卻是軍隊的精華。
    “呸!這些少爺兵臉上連灰也沒有,還不曉得會不會拚刺刀哩!”不過梁二卻不屑一顧地如此評價道。
    王貴福知道沒必要怕什麽,但還是告誡自己人要小心、謹慎。
    同時他也有點遺憾地想到,這時逃走更缺乏成功把握了,大家隻好隨姓梁的繼續走,和他們在一起更安全。
    一行人來到傅家店,選了家臨河的旅店住下。本來房子已經被另一夥傷兵住了,隻夠他們住一半人。
    梁二拿出長官派頭來吆喝不住,沒辦法店裏隻得硬著頭皮去求人,傷兵們還算講理,湊和擠擠讓出兩間總算讓大家都住進去。
    接著梁二吵吵要吃卷餅,到飯堂裏坐下不依不饒地喊夥計告訴後廚給長官們備飯。
    王貴福皺了眉頭想躲開,不料被他生拉硬拽地拖到自己那桌去,非要和他喝一壺不可。
    “到這裏就快進黃縣了,再走兩步到固縣,過河就到家啦!”他顯然為終於快完成任務感到非常高興,邊斟酒邊說:
    “實話講,梁二還從未像這趟般提心吊膽過,誰讓這是人家豫軍的老窩子呢?
    不過這差事總算快交割了,你們大家和各位受傷的兄弟都平安到家,梁二肩膀子也要鬆快啦!”
    說完招呼大家喝酒、吃菜,自己抱隻銅壺死活不放,就著壺嘴一口口地飲。
    王貴福看他這樣倒有點擔心了,輕輕扯他袖管道:“梁排長,少喝罷,畢竟咱們還沒出人家的地盤呢!”
    “沒、沒事!”梁二忍了多日方才有這等痛快,滿不在乎地揮揮手說:
    “王班長年紀不大膽子小。嘻嘻,你擔心什麽?咱們淮西營走遍天下,還沒誰叫咱們害怕的呢……!”
    他這裏唧唧呱呱,王貴福早瞄見旁邊站起兩桌軍人來,忙低聲叫大毛:
    “等會兒動起手來,你和付成兩個先將大門守住,不然咱就叫人家包餃子了!”大毛會意地起身,裝作找茅房接手,朝大門方向湊過去。
    “哪個是淮西營的混蛋嗬?”終於有人受不了梁二唧唧噥噥的自我陶醉,粗聲大氣地喝問。
    “嗯?哪個怕死的軟蛋和老子說話呢,知道在長官麵前的禮貌麽?”梁二大為不滿。
    “什麽狗屁長官?呸!”對方繼續發狠毫不示弱。
    眼看要動手,這時一個穿保安團製服的矮個子跳過來站在兩家之間,帶著為難的表情急忙說:
    “各位、各位,聽我說一句。大家都是吃公糧、灑血汗的,就為句話不值得,不如一起喝一杯丟開手罷。”
    “老子才不和這種笨蛋喝酒,有種你報上番號來!梁二說著晃晃悠悠地站到了條椅上。
    “爺爺我是三四零師的,看我們這裏還有三五三師的、獨立第四旅的,你能怎樣?”
    “咳,臭烘烘地一堆,原來都是被收編的垃圾!”梁二格格地笑起來。
    對方大怒:“這廝小看咱,你兔崽子也不過是個保安隊的小官,有啥資格笑話咱?”
    “各位、各位,都少說幾句消消氣。”矮個子打躬作揖地對三四零師的弟兄們道:“大家都是出來冒死混飯的,不值當為句醉話鬧生分是不是?”說完掉過頭來又勸梁二:
    這位長官你也少說兩句罷。我聽說你們是後送傷病的,這是大事,不要在這裏攪,攪黃了差事不是耍的。”
    “對、對,這位兄弟是個明白的。梁排長你往返這麽多趟都平安過來了,可不要在這裏鬧笑話,看回去團座沒好臉色,那才叫丟麵子呢!”
    護送班的宋班長也說,他這人平時話少,但開口一說連梁二也覺得需要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