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戰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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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韓,他們都做什麽呢?”魏排長話音未落一顆流彈“嗤”地聲從他臉邊飛過,一頭紮進後麵的屋梁,全屋都嚇出一身冷汗。
    “哎呀,你上來做啥?”韓隊長四十歲左右,本也是淮西營的退役老兵,他跺腳埋怨道:
    “他媽的這兒早成人家的目標了,你身邊沒活口了麽,咋不攔著?快下去,這上麵更危險!”
    “反正已經這樣了還怕那邊再添道疤?”魏長疤嗬嗬笑著打趣,同時從牆邊微微探出去瞧外麵的動靜。
    包圍的人都躲在對麵民家後不敢露頭,不過看得出他們在遠些的巷子裏調動人馬。
    魏排長一時手癢摘下槍來略瞄下便開火,下麵巷子裏一個正指手畫腳的笨蛋立即消失了。
    馬上有幾十發子彈紛亂地反擊過來,機槍手大崔打出兩個點射壓製過去。
    “哼,都是些嫩娃娃!”魏排長輕蔑地說道:“老韓你就這麽敲打,這兩個兄弟也留給你。別看他們來勢洶洶,可沒帶重火器占不到咱太多便宜。”
    說完回頭對看宋二哥,見他手裏已經掂上了村長剛送來的捷克步槍,便說:“二哥你跟著我,咱們哪裏要救火就往哪裏去,敢不敢?”
    “沒說的,長官你吩咐就是!”宋二哥興奮地嚷道。
    周冕眼看著將對手困在兩、三處本沒心思去管他們,隻琢磨著如何奪路過橋。
    無奈閣樓上的機槍封鎖得緊,幾次突擊都被側麵來的火力封鎖住了,心想:看來還得先解決村公所裏這股殘餘才行!
    因為二連在進攻中受了損失,他決定由一連出場攻打村公所。不料第一次進攻就被擊退,對方從厚實的牆後頑強抵抗。
    一連長馬上改變策略調機槍掩護,然後派人衝過去在門洞裏安置了三枚手榴彈。
    巨響後大批士兵迅速湧入,不想房間各個窗戶裏射出子彈將他的士兵紛紛打倒,加之閣樓上的火力迫使進攻者又退出了院落。
    周冕望著丟下的二十多具屍體和血泊中哀嚎的傷員十分憤怒,決定親自督戰非把這個院子攻下來不可!
    這時在閣樓上的嘹望人員發現,一支隊伍已從東岸過橋,正迅速向村莊兩側合攏,這個消息立即被報告給魏長疤。
    魏排長大喜,帶著宋二哥下樓要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還未到樓下,槍聲已經密得震耳,周冕的部下衝進院子,和守衛者很快混戰在一起。
    魏長疤瞪起眼睛端著刺刀衝出去,宋二哥緊跟在後麵,來幫忙的本村百姓也找了稱手的家夥加入進來,但敵人還是越來越多眼看要吃不住了。
    突然四周響起不一樣的槍聲,這聲音讓周冕立即警覺起來:“花機關?”他倒吸口冷氣:
    “不好!”自己的隊伍裏沒人用這東西,那是對方的,而且聽上去數量不少!周冕有點慌,馬上下令:“停止進攻,叫弟兄們趕緊撤出來!”
    “為什麽?他們已經頂不住了啊!”一連長還沒明白過來,二連長氣急敗壞地老遠跑來大叫:“營座快走,我們被包圍啦!”
    “怎麽回事?”
    “娘的東岸過來有兩百人,全是黃皮製服,手裏清一色的捷克機槍、花機關、連珠老莫還有德國盒子,弟兄們已經撐不住啦!”
    “壞了!”周冕跺腳道:“我叫你們快攻、快打,現在可好罷,人家援兵已到咱們反成了包子裏的肉餡。趕緊撤出去原路返回,否則要被內外夾擊了!”
    看這位有經驗、一向冷靜的上司著急眾人也慌神,二連一個排斷後和掩護下大家奪路而逃向村外撤退。
    但是已經攻入村公所的那部分部隊退不下來了,他們被死死黏住無法脫身。
    直屬隊警通連、偵察排和工兵排、自衛隊二大隊一個分隊及一個補充排在警通連連長霍應、司令部參謀徐岩指揮下分頭衝進村子。
    霍應帶隊來到村公所外時,見一個渾身是血的軍人跌坐在街邊梨樹下,另一個士兵正對他大聲說:“排長,你沒事吧?咱追不追,你倒是說話呀!”
    “這不是老魏嗎?” 霍應俯身看吃一驚。他也是淮西營的老人認得魏長疤的,忙問:“他這是哪裏受傷了麽?怎麽不趕緊包紮?”
    “老子沒事,”魏排長忽然慢悠悠地回答:“就是累極了,一屁股坐下去不想起來囉。”
    他懶懶的抬眼看眼霍應,說:“霍九天,你就不讓我好好喘口氣麽,真心疼老子的話咋這麽晚才來?”
    霍應據說剛當兵時調皮,曾連著九天被罰刷馬桶,所以老兵之間給他起這麽個外號,不過當連長後叫的人就少了。
    聽魏長疤埋怨他倒沒有生氣,反而高興地站起來,回答:“鬼東西,還以為要替你收屍了!這身血河裏撈上來一樣誰知你是死人、活人?”
    魏長疤看看身上自己苦笑一下,努嘴道:“你看滿地屍首,都是他們身上的,我最多是些皮肉傷,沒啥,就是脫力了。
    你別管我,快追!他們肯定想從原路退回去,鐵石頭盯著呢,你派人和他聯係。
    這股人馬有這樣本事鑽進來絕不可以放他回去,放虎歸山不行!”
    “明白,我這就下命令。” 霍應答應之後轉臉吩咐那個兵:
    “你叫兩個兄弟來扶魏長官進去休息,告訴其他人立即在村口加強防禦、在村內搜索殘敵,活捉者有賞!”
    追擊的人好歹將部分周家的兵圍住,並逼他們投降。
    困守在另外兩個院子裏的魏長疤部下也總算脫險,個個都滿麵硝煙、疲憊不堪。留下補充排協助清剿村內、外的潰兵,其餘部隊咬著對方的尾巴繼續追。
    周冕被部下夾裹著逃走,他的坐騎目標大,沒跑出對手的射程就給打死了,自己手臂上也被流彈劃傷,紮了塊襯衣布已經被血浸透。
    他心裏後悔當時不該在村公所耽擱太久,哪怕派一個排繞道占領橋頭也好啊!
    同時也驚訝淮西營的反應迅速,居然倉促間能調集足夠的部隊來合圍自己!
    追兵咬得緊,留下阻擊的自衛團兩個小隊沒堅持多久便在對方驟雨般的火力下垮掉了。
    大家剛想歇歇就聽說“來了、來了!”,於是不得不急忙爬起來繼續逃,混亂中向導已不知去向,等前麵猛然刹住腳,後邊的才知是進沼澤了。
    大家戰戰兢兢,有人出主意讓前邊走三個兵,腰裏係上索子串在一起探路,後邊的踩著腳印跟著,逃命的速度登時減慢許多。
    後隊還未上岸,追兵已到!步槍、機槍、花機關、手榴彈一股腦地潑過來,人們驚恐地奪路而逃哪還顧得上踩腳印?
    於是有人脫了性命,有人落入泥潭,還被子彈擊中的。
    驚叫聲、呼救聲、哭嚎聲響成一片,岸上的無不心驚、後怕,得命的不敢後顧繼續逃生,隊伍分不出建製。
    這支一頓飯前還神氣活現的隊伍潰不成軍!
    不過沼澤也擋住了敵人好歹使周冕鬆口氣。有衛兵給他用鬆枝紮了副擔架把他抬著走,周冕失血後變得虛弱,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醒來時發現天色已暗,部隊正在一片鬆林裏宿營,二連長端個破茬瓷碗給他喂些水。周冕問:“咱們到哪兒了?有吃的沒有?我覺得很餓。”
    “對不住營座,咱迷路啦,我們也不曉得在哪裏。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沒有幹糧了呀。唉!誰想到這仗打到這個份上呢?”
    一連長在旁邊說著,憤憤地將嘴裏叼的小木枝用力吐到遠處。
    周冕也後悔自己輕敵、大意了,本以為中午就可以拿下村莊甚至可以衝進鎮子,沒料到慘敗如此。
    他歎口氣,有氣無力地又問:“那,還剩下多少弟兄?”
    “自衛團幾乎全被人家包餡了,整個中隊隻有二十人不到逃出來。咱們兩個連還剩下不足一百人,平均每人剩下十一發子彈。”
    周冕心裏大吃一驚,情形比他想象的還嚴重!
    他覺得應該趕緊設法離開,但兩個連長都不同意。天黑、不識路,這樣子亂闖怕不撞到人家槍口也要掉進泥潭裏淹死,不如老實等天亮。
    周冕想想隻好如此,不再勉強。夜裏,陸陸續續有人開小差離開隊伍,樹林裏不時閃出些黑影來刺死熟睡者,或偷走武器。
    等林中開始發亮,周冕迫不及待地下令清點人數,結果竟少了二、三十人!
    他帶著這支不足百人的隊伍穿行在林間小路上,比來時人數已經縮減到不足三分之一!
    突然槍聲響起,隊伍裏有人中彈了,其餘的立即各自尋找掩護散開,向周圍無目的地開槍射擊,鬧了七、八分鍾才被喝止,霧氣後麵靜悄悄地讓他們感到恐懼。
    整個上午隊伍都在林子裏亂轉,其間又受到數次騷擾。隊伍人數越來越少,行列越拉越稀鬆。
    在個岔道口周冕停住隊伍,叫過兩位連長說:
    “這條路剛才走過,咱們是又走回來了。這樣下去不行,得分開走,好歹有人活著出去,強過一起死在這裏。”
    說得兩條漢子痛哭落淚。大家商議一番決定各帶三分之一朝不同方向走,周冕身邊跟了二十個最精壯的,他也叫人丟掉擔架、自己隨隊步行。
    相互勉勵並分手,周冕和他的小隊在一連長之後離開,向左側小路摸過去。
    走了大約兩個小時,他們左前方是個山坡。
    突然槍聲響起,一名警衛推開他叫:“長官快跑!”話音未落便被一串花機關子彈打在背上撲到在地。
    周冕不知哪裏來的氣力,掉頭狂奔。路似乎那麽長,總也不到頭。忽然腳下一軟摔倒在地,周冕像個球一樣直滾到坡下,卻沒力氣再站起來。
    他想:“也許就這麽安靜地躺著,不會有人發現我吧?”
    忽然他不敢呼吸了,視野中三、四個人遠遠走來,其中兩個手裏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近些後便聽到他們在說話。
    “班長,這個仗打得有點快呀,還沒過癮呢就剩下打掃戰場了。”
    “那是他們笨唄!這還用問?”
    “錯啦!沒聽徐參謀說麽?他們敢這麽穿插膽子不小也很聰明,可惜沒料到淮西營就算隻有半個排也不會白給,結果被釘在村裏浪費了好機會。
    你們興許以後也帶兵,多看著些琢磨這裏邊的道理,可長學問哩!”
    “哎,班長、班長,那邊有個人!”
    唰啦啦一陣響,幾個兵立即散開躲到樹後、坡下。“什麽人?不說話開槍啦!”那個班長的聲音喝道。
    周冕心裏痛罵可自己躺在落葉上身邊半個兵也沒有,伸手一摸手槍對方“噠噠噠”打個點射,嚇得他連忙叫:
    “不要開槍,我受傷了動不得。請問是淮西營的兄弟嗎?”
    對方停片刻,反問:“是又如何?你是掉隊傷兵嗎,做什麽的?”